《我的情敌是把剑》东山海上

64、人间月桥

　　身为天域土著人士的圆行环顾四周片刻后，望见远处山头上那座被夕阳笼上一层金光的佛寺，便料定自己等人已经身处万佛山外山之中了。

　　万佛山如同一条巨龙盘踞在天域地界，数不清的各色山峰耸立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梵音寺所在的山头——大明峰。其余诸峰则被统称为外山，众多寺庙依山而建，凡夫俗子亦可登山礼佛。

　　外山诸峰寺庙的不少田产都交予山下打理，因而许多山峰后山都是一片田垄纵横景象，也有不少农庄坐落山中，经营一些瓜果、花卉、药材等特色产出。

　　然而圆行却没有发觉周围有耕作的痕迹，古树郁郁苍苍，野草枝枝蔓蔓，头顶不时飞过一群不知名的归林倦鸟，莫名显得此处几分荒凉之感。

　　姜顽也猜到自己大概是金冠女子用类似“壶中乾坤”的神通给带到了万佛山不知那座小山头儿上。

　　她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之色，本以为金冠女子答应自己的要求，至少能把自己给直接传送到曜玉沙跟前，再不济，给送进梵音寺内也行啊。

　　现在倒好，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山头，虽说离梵音寺确实近了些，但是、但是这有啥用？

　　约莫是觉得金冠女子既然开口答应了自己，一时半会儿有了保命符，姜顽便抱着长剑鱼竿，开始喃喃自语：“哎，可怜见的小鱼竿儿，本来你面子大，能沾你的光呢，结果你和我一样，都不招人待见呐。”

　　姜顽一边嘟囔，一边还偷瞥金冠女子，见那对方依然不动如山，面无表情，姜顽一跺脚，直接开嚎：“苦命的小鱼竿儿哟！没良心的谢青阳哦！”

　　太阳落山后，山野幽黑寂寥，姜顽这一嗓门惊起山间飞鸟无数，一时间，各种鸟兽叫声嘲哳四起，同姜顽的哭号声一同回荡在山间，顿时有几分“鬼哭狼嚎”之感。

　　小阿罗听到姜顽那堪称“撕心裂肺”的哭号，吓得连忙抱住圆行师傅的腿。

　　金冠女子怎么也没想到姜顽竟然如此混不吝，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冷哼一声：“闭嘴，等着。”

　　金冠女子说完这言简意赅的四个字，余光瞥见自己一缕断发缓缓坠地的姜顽立时抿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不敢再作妖。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玉兔东升，清辉如水，遍洒群山。

　　空中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的金冠女子终于睁开了双眼，望着夜空那轮莹白玉盘，怔怔出神。

　　一直蹲在地上玩儿石头的姜顽心有所感，也抬头看去。

　　这里的月亮，居然和桃花峰的上一样好看诶！

　　但是桃花峰上有三轮月亮，一轮在繁星之间，一轮在一竿风月。所以还是桃花峰赢！

　　突然，金冠女子冷不丁开口，却不是对姜顽说话，而是问圆行：“小和尚，先前你同那丫头的争执，如今可有答案？”

　　此前姜顽和圆行为天域女子不得踏足万佛山一事针锋相对，圆行一度差点儿走火入魔，若非遇到金冠女子突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圆行闻言合十躬身，“关乎梵音寺声誉之事，小僧道法不足，无法说服檀越，反累及自身心境，这是小僧修为不到家。但小僧依旧不认可檀越对于梵音寺的无理指摘。”

　　姜顽一手托腮看月亮，一手上下抛着几颗石子，听到圆行死鸭子嘴硬的话，刚想出声嘲讽两句，突然触及金冠女子的目光，想到之前那句“闭嘴”。

　　姜顽当即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自己竖起食指挡在嘴前。为了谢青阳那混蛋，我忍！

　　想我姜顽横行桃花村，威风八面，桃花峰上亦是难逢敌手，今日为了谢青阳那没良心的，忍辱负重、含垢忍辱、委曲求全……

　　他大爷的，这笔账得记在谢青阳头上！

　　看在姜顽还算自觉的份上，金冠女子便没有同她继续一般见识，直接开口：“这里曾是一片荒废的花圃，花圃主人一心向佛，却苦于女子之身不得登山。”

　　说到这里，金冠女子的眼眸突然闪过一抹光彩，她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继续道：“幸好，她遇到了一位高僧，他怜悯天域女子入山拜佛无门，于是以大神通于此后山缔造可直达梵音寺的‘月桥’。每当月亮升起，天域女子来此地，心无杂念，默念三声佛号之后，便能抵达梵音寺中一处名为四梵堂的地方。那里可供众女子焚香祷祝，拜佛念经。”

　　圆行听到金冠女子这番话，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天域竟然会有一条独属于女子的“上山之路”？这怎么可能！

　　若是真的存在，为何自己身在天域多年，从未听闻过关于这座“月桥”的任何消息？

　　最令圆行难以置信的是，属于天域女子的月桥，竟然出自一位僧人？

　　可禁止女子登上万佛山，乃是梵音寺的铁律，哪位僧人敢无视寺规，如此大胆行事？

　　金冠女子早就料到圆行心中的疑问，轻笑了一声：“夜黑山路难行，唯有月光相伴。自始至终，也只有少部分天域女子知晓月桥的存在，她们世代心口相传，生死守护，这是属于她们最后的一块净土，容不得半点大意。凡是走过月桥的女子，都不曾忘记那位僧人的慈悲。”

　　圆行震惊之余，听懂了金冠女子的未尽之言，此事与梵音寺寺规相违背，如同月桥这个名字一样，只能在黑夜中照亮一方天地，不可见于日光。

　　既然月桥本身就是一种隐秘，像阿罗这样的遗孤，没有女性长辈的教导，自然更不可能知道月桥的存在。

　　原本躲在圆行身后的阿罗听到这里，一双眼眸倏地睁大，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真的吗？阿罗也可以登上月桥吗？不会被赶下山吗？”

　　悄悄踏足万佛山不知名山头儿后山这种事，其实算不得什么，梵音寺也管不过来。再说许多山地都租给山下耕种经营，不少女子也往来田间干活，甚至还都是主力，只要不踏足佛门净地，许多寺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座月桥可不一般，竟然能让人直接前往万佛山内山！那可是梵音寺所在的圣地！

　　阿罗听着金冠女子的话，觉得自己仿佛做梦一样，甚至不敢大声问询，怕给自己惊醒了。

　　金冠女子低头看向阿罗，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轻声回道：“当然可以啊。不过你如今太小，可以等年岁大一些，拉着你信任的朋友一起做伴。这座月桥本就是他送给天域女子的礼物。”

　　一阵山风吹过，月下林间树叶哗哗作响，似有故人来。

　　旁边蹲了许久的姜顽终于搞清楚了为什么金冠女子要将自己带到这荒凉后山地界。此前她同圆行争执时，对整座梵音寺的和尚都不以为意，一棒子通通打死，而现在听完金冠女子的话……

　　姜顽站起身，望向半空中的金冠女子，郑重其事问道：“不知这位高僧法号？慈悲为怀，菩萨心肠。我愿为我此前莽撞之言道歉。”

　　既然已经知道“月桥”的来历，因此前的出言不逊，姜顽自觉欠这位高僧一句道歉。

　　金冠女子于半空中低头俯视姜顽。她对姜顽确有不满，哪怕知道她同谢青阳的关系，但是依然对姜顽出手，虽然留有分寸，但是依然让姜顽吃了点小苦头。

　　而不满的根源就在姜顽那句狂妄之言。

　　如今听到姜顽的反省之言，金冠女子看姜顽又顺眼了些，觉得谢青阳那小子的眼光果然没那么差。金冠女子没有回答姜顽的问题，而是宛如长辈教导自家后辈一般说道：

　　“人生所闻所见总有局限，不可因一时意气而轻易做出判定。修行之人，身负天地之力，更是要慎之又慎。”

　　姜顽闻言抬手冲半空抱拳：“感谢前辈教导，姜顽自当铭记于心，日后多做思量。”姜顽知道金冠女子这番话是真心为自己好，何况知晓月桥来历之后，姜顽确实也自觉言行欠妥，下定决心，以后要多长点儿心，以免冤枉好人。

　　金冠女子还算满意姜顽的回答，于是给出了姜顽最想要的答案：“拿起一只飞羽花，按我之前说的，净心凝神，对月默念三遍佛号，你便能去往梵音寺四梵堂了。你想找的曜玉沙就在四梵堂内。”

　　姜顽眼眸微微睁大：“多谢前辈！日后必有重谢！”

　　金冠女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对姜顽说了一句：“四梵堂的掌事高僧功力深不可测，别说是你，连我也要避其锋芒，捏死你比一只蚂蚁还容易，所以劝你少动歪脑筋。至于能不能拿到曜玉沙，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姜顽闻言，心下一沉，但是却并未放弃讨要曜玉沙不成、就兵戎相见的打算。她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之前阿罗卖给自己的那筐飞羽花，抱在胸前，按照此前金冠女子所言，对着月亮，诚心诵念佛号。

　　下一刻，阿罗眼睁睁看着姜顽抱着一筐飞羽花，整个人随着月光慢慢消失不见。

　　阿罗猛地攥紧圆行的僧袍，月桥是真的！

　　女孩子真的可以登山！

　　金冠女子看着姜顽的身影消失后，转头望向圆行：“姜顽有她的错，但是并不一定代表你就是对的。你同姜顽争论中的是非对错，可以留待日后去看，去想，去证。这兴许很难，但是你若肯坚持，未必不是一条证道之路，但是我要提醒一句，这条路于你而言，凶险万分，你甚至会因此丧命，你可还愿意赌上性命走一遭，去求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