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狗尾巴》卡芙卡的猫

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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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厌鼓着脸跟在陈淮生身后，虽然生气但寸步不离，俨然一个倔强的小跟屁虫。

　　下楼的时候，陈淮生担心林厌冒冒失失摔跤，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就这么一个小举动，意外哄好了林厌。
　　小朋友又手舞足蹈地活泛起来。

　　陈淮生问他为什么突然转了班级，林厌就把早上刘老师说的话告诉了陈淮生，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害怕陈淮生会因为他成绩差不喜欢他了。

　　陈淮生却沉吟道：“这件事你们老师做的不对，不用听她的。”
　　林厌“啊？”了一声，有点搞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学习成绩不是评判一个人唯一的标准。”陈淮生说，“再说，所谓的尖子班里面也不全是尖子生，不是吗？”

　　这点林厌倒是狠狠认同，他不满地皱眉：“对啊！那个蒋博每次考试都考鸭蛋，全年级倒数第一，比我排名还低呢！”

　　“嗯，但我们也不能只和差的比，来获得虚假的满足感——永远不要向下看，要向上。”

　　林厌听得一知半解，隐隐约约知道陈淮生没有因为他成绩差而生气，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我爸爸以前工作很忙，但是再忙他都会抽时间检查我各科的考试成绩，每次都要发好大一通火！”林厌心有余悸地回忆道。

　　“他会骂你？”
　　“会啊！”林厌瘪嘴道，“爸爸生气起来很可怕的，会骂我是个蠢货，遗传了妈妈的劣质基因……”

　　陈淮生不由得看向林厌。

　　他印象里，每次林厌来做客的时候，都表现出一副小霸王的嚣张态度，原以为这应该是个被父母用爱灌溉养育的孩子，实在很难想象林厌父亲会对一个孩子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还有呢？他还对你说过什么？”

　　“还说我丢了他的脸呗！”林厌满不在乎地嘟嘴，“给我找了好多老师到家里补课，但是一点用都没有，他们教的我根本听不懂，我就是比较笨嘛，没办法。”

　　陈淮生沉默着没有接话。
　　林厌便继续说道：“之后爸爸就让人带我去一个地方检查智力，他们会问我，什么一只手有几根手指啦，一个老奶奶带着孙女在车站是要干什么啦……这种一听就很蠢的问题。”

　　“我那天不高兴，全都故意答错了！然后那些人就看着我一顿摇头叹气，说我大脑可能发育不好，比普通人智力低一点……结果回去后爸爸很失望，说我这样的应该叫白痴。”

　　陈淮生听得心脏一抽，好像被一只手用力攥住，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林厌说得轻松，好似全然没放在心里，可陈淮生知道他其实是很难过的。

　　“厌厌，”他原地蹲下，探过身去轻轻抱了抱林厌，“以后不准这么说自己，任何人都不能这么说你。”

　　“哥哥也不能吗？”
　　“哥哥也不能。”

　　陈淮生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你的爸爸、亲人、同学、老师，包括你认识的、不认识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不能随意评判你。”

　　林厌思考片刻：“如果有人这么说了呢？”
　　陈淮生毫不犹豫道：“那就回来告诉我，哥哥帮你揍他。”

　　林厌一下笑起来，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两人走到学校门口，林厌远远望见一个瘦高个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他没在意，正想和哥哥一同往地铁口去，就听那瘦高个高喊了句：“陈淮生，这儿！”

　　那人冲他们招了招手。

　　陈淮生便拉着林厌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林厌才发现瘦高个身上穿着和哥哥一样的校服。
　　头发短短的贴着头皮，眉毛很浓，眼睛明亮，下颚线条硬朗，皮肤是偏深的麦色，穿着球鞋身材很高，看上去就很健康阳光的样子。

　　他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的视线也在他身上转了几圈。

　　随后哥俩好地搭在陈淮生的肩膀上，开玩笑说：“哟，这就是咱弟啊？”

　　林厌对这个人的印象瞬间跌入谷底——没礼貌，谁是你弟弟！

　　还不知道自己被小朋友打了负分的许兴言把手里一袋子零食递到林厌面前，哄道：“小乖乖，哥哥给你买了好吃的，想吃什么就拿，别跟哥客气。”

　　林厌拒绝收买，躲到陈淮生背后。

　　“别闹他，胆小。”陈淮生嫌热扫开许兴言的胳膊，“东西留着自己吃吧，他肠胃不好，不消化。”

　　“啧啧，真别说，有点当哥哥的样子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从没见你关心过谁，这感觉……太新奇了！”

　　陈淮生懒得理他，牵着林厌就走。
　　林厌两条小短腿倒腾得很快，好像怕人追上来似的。

　　结果许兴言真的追了上来。

　　三人路过一家奶茶店，林厌被吸引了目光，偷偷朝那边张望，被许兴言发现了。

　　“哎，我在外面等你们这么久，快热死了，不如我请客喝奶茶？”

　　听到“奶茶”两个字，林厌耳朵一下竖了起来，但依然忍着没有吱声。

　　“你非跟来干什么？”陈淮生问。
　　“这话说的，”许兴言笑了声，“我不得来亲眼见见咱弟吗？”

　　末了，他又假模假样哼道：“暑假找你打球没时间，结果你领回家一个这么可爱的弟弟，还不告诉我！靠，关键我还是从我爸那儿听说的！陈淮生，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啊？”

　　陈淮生没说话。

　　许兴言以为他心虚，干脆转头去问林厌：“是不是啊弟弟，你哥这事儿办的，太不地道了。”

　　下一秒就换来林厌的横眉冷目，“不许你说哥哥坏话！”

　　许兴言被这对兄弟整无奈了，连忙投降：“好好好，不说了——那弟弟要不要喝奶茶啊？”

　　林厌：“……”
　　他犹豫抬头，对上陈淮生冷淡的眉眼。

　　陈淮生一句“不能喝”已经在嘴边了，脑中蓦然想起林厌刚才落寞的小脸，话音硬生生一转：“不能喝凉的。”

　　几分钟后，许兴言从店员手里接过一杯常温的珍珠奶茶，插好吸管拿给林厌，总算讨了对方的欢心。

　　林厌心满意足嘬着奶茶。
　　陈淮生不爱喝甜的，没要，帮腾不出手的许兴言拿了零食袋子，看向林厌：“和哥哥说谢谢。”

　　林厌只听他哥的，一脸纠结地说了“谢谢”。

　　许兴言听得高兴，“弟弟乖，不用谢。”

　　林厌喝了奶茶，心情不错，终于肯多施舍两句，问他：“你是哥哥的好朋友吗？”

　　“对啊，我和你哥从小学开始就认识了，你哥的事儿我都知道！你们以前去吃面那个面馆记得吧？老板就是我爸！”
　　“……哦。”
　　“晚上去我那吃啊？我妈下午包了饺子，下饺子给你吃好不好？”
　　“是虾仁馅的吗？”
　　“不是，香菇猪肉的，皮薄馅大吃起来贼香！”
　　“……哦，我不喜欢香菇。”

　　许兴言发现和林厌聊天挺有意思——主要是陈淮生话少，他和陈淮生待一起时通常是自己自言自语，这回有人附和了，连说话都有劲了。

　　他还想多劝两句，企图把小孩拐回家吃饭，旁边默不作声的陈淮生突然开口：“厌厌，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唔。”林厌嚼吧嚼吧珍珠，咽进了肚子。

　　最后林厌还是没有去吃饺子，许兴言被他妈一通电话催回家，三人在地铁口的车站分别。

　　走之前许兴言还是把零食塞给了林厌，美其名曰见面礼，和陈淮生约了明天学校见，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陈淮生和林厌等另一路公交。
　　就在这时，一辆奥迪缓缓停靠在路边，后窗车窗降下一半，露出罗飞的脸。

　　“林厌？你怎么在这？”

　　“……”林厌看见他就来气。

　　“你真被赶出家门啦？”罗飞探出头好奇地盯着陈淮生，“这是谁？”
　　“关你什么事？”林厌冷声说。

　　罗飞无视了他的不耐烦，眼神探究地上下打量陈淮生，很快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杂牌，一看就穷得叮当响！

　　林厌居然和对方一起，而且关系还很好的样子。
　　那传言肯定是真的，林厌被他家亲戚赶出来没地方去了，只能和这种乡下人厮混在一起。

　　罗飞发现了这个大新闻，迫不及待就想告诉蒋博，一抬头正对上少年冷厉的目光。

　　他脸上笑容一僵，莫名有点发怵。
　　这感觉就像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盯上了似的。

　　恰好他爸在催他，说这里不好停车，罗飞回过神，觉得自己被一个乡下人吓到很没面子，便问林厌：“喂，我要走了，你们要不要坐我爸的车啊？要是顺路可以带你们的。”

　　“不用。”陈淮生说，“再不走你们就走不了了。”

　　罗飞一扭头，真就看见马路对面驶来一辆警车，来抓违章的。

　　罗飞撇了撇嘴，心里暗道不识好歹。
　　奥迪关上窗户飞快开走了。

　　陈淮生接过林厌喝不下的半杯奶茶，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叮嘱林厌：“如果学校有人欺负你，回来告诉我。”

　　林厌这种情况，在学校免不了要被人排挤说闲话，他这么瘦弱，遇事只会哭，陈淮生总担心他在外面会吃亏。

　　“哼，我才不怕他们！”谁知林厌一反常态，特别勇敢地说。

　　“这么厉害呢？”

　　陈淮生想起他自称大老虎的童真发言，再联想到林厌画的那副画。
　　忽然心如明镜，明白了什么。

　　“今天画上的那只老虎，是你自己？”

　　“对啊！哥哥怎么现在才知道？回家我要把画贴在房间里，以后厌厌就能变成大老虎保护哥哥！”

　　林厌还是对他自己睡着没有参与“哥哥保卫战”而懊恼不已。
　　他想如果下次他再睡着，等陈荣欺负哥哥的时候，大老虎就能代替他保护哥哥了，就像哥哥保护他一样。

　　陈淮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只觉胸膛涌入一股暖流，连带着四肢百骸都酥酥麻麻的。

　　自从他妈去世后，他就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一种名为温暖的感觉。

　　“厌厌能保护好自己，但遇到事了也要先告诉哥哥，不要冲动，记住了吗？”

　　林厌伸出小手指和他拉钩，仰起头说：“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