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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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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强压下心头种种,撑起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没事。”
白蔻见状十分担心,同顾珂柔道:“昭仪先前就觉着头晕,面色十分不好。”
“春日里最容易被邪气入体。”周嫔扭头吩咐身旁的宫女,“拿我的牌子,去宣太医来毓德宫。”
安宁欲阻拦,周嫔轻轻按住了她:“正好我们都在,一起请个平安脉也无妨?”
安宁只得应下。
日头西斜,昏黄的阳光顺着窗户透进屋内,给一切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暖橙光。安宁仄仄地斜趴在临窗的大炕上,注视着屋角的箱子。箱子里放着的正是今日伯言送进来的木傀儡。夕阳的光线照射不到屋角,木傀儡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的靠在箱壁上,带着沉沉的暮气。
朱弘辉一进门,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安宁满脸落寞,眼睛里都是难过,看着昏暗的墙角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进门时,夕阳最后的光辉正在慢慢散去,屋子里暖色消退,黑暗从四处浮起,空气也渐渐变得寒凉。
他走到她身边落座,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怎么了,可是难受的厉害?”
安宁摇摇头坐起了身,顺势斜靠在他肩头。
白薇进来奉茶,朱弘辉问道:“太医怎么说?”
白薇应道:“太医说昭仪略微有点受惊受寒,旁的倒没什么。”
他低头轻声问她:“是不是夜里总在院子里坐着受了寒气?”
安宁抱着他的胳膊摇头。
她此时的心境十分复杂,又难过又愧疚又害怕。
她知道伯言手段非比寻常,却不曾想即使进了宫他也能跟着寻来,不由得又惊又怕。想起先前他借着戏文一句一句问她,她心里十分难过,可见着朱弘辉,又难免觉得愧疚。
白薇进来点亮了屋里的蜡烛,盈盈的烛火燃起,驱散了黑暗。朱弘辉的视线落到墙角的箱子上,看见了里面的牵丝傀儡。他问她:“听说今日进献了傀儡戏,演得如何,你可喜欢?”
安宁心里一惊,抬头看他,见他脸上的神色和眼底都写着对她的关心。她越发内疚,扑进他怀里抱着他低声道:“四叔,不要让他们再来送礼或献艺了。”
“怎么了?”他捧起她的脸仔细打量她的神色,“你不喜欢?还是旁人说了什么?”
她摇摇头:“没人说什么。你本来就对我很好惹了他人嫉妒。再这般下去,日后真放了那世子归去,外面的人会觉着只要讨好我,就能从你那得到好处。那岂不坐实了外臣贿赂后妃?于你于我,甚至于太师府国公府都没有好处。”
他眼里含着笑:“难得你能想到这些。”
安宁叫来沉香,吩咐她让人来把那装着木傀儡的箱子锁好抬出去。不见了那箱子又拒了使臣入宫,她心头松快了些。
白薇送来吃食,一盘金丝糕一碗燕窝。朱弘辉道:“听说你没有用晚膳,我便吩咐下面备了些吃的,就算没胃口,多少也要吃一点。”
她属实没有胃口,勉强吃了两口。朱弘辉见状,从她手里接过了瓷碗,亲自拿了勺子舀着燕窝喂她。安宁没有办法,只好就着他的手一勺一勺的,慢慢将一碗燕窝都吃了下去。
监督她吃完了东西,她去水房梳洗。回来却见他还在内寝,正坐在烛火下翻看书页。夜色渐深,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安宁心里有些忐忑:“四叔,你不回乾清宫吗?”
“不急。”他从书本里抬起眼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等你歇息了,我再回。”
安宁坐到铜镜前,白蔻上前替她处理着刚洗的头发。她坐下时,长发垂落几乎及地。白蔻拿了干的帕子,细细一缕一缕仔细替她擦干。她突然停下低头退让到一旁,朱弘辉从她手里接过帕子接替了她做的事情。
白蔻脸微红退了下去,细心地关好了内寝的房门。
安宁从铜镜里看着身后的朱弘辉,他的手指修长,穿过她的发丝,用手中的帕子轻轻摩挲着。他眼神专注神态安稳,安宁心里涌上了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回过身抱住了他。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起放到床榻上,俯身抚摸她的脸颊,一眼不发地看着她。
她抬起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微微用力将他下拉,主动奉上自己的唇。
他却没有顺势吻她,微微用力和她对抗,安静地看着她。
她扁了扁嘴,语带委屈:“四叔……”
极近的距离下,他漆黑的双眸里带着她看不懂的东西。他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你今日不舒服,早些歇息。”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轻柔但坚定地将她拉下,替她盖好被子。他侧坐在她身旁,让她靠着自己:“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烛火缓缓燃烧着,安宁渐渐陷入沉睡。她蜷缩在他身边,极为没有安全感地贴着他,手里拽着他的衣角。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轻轻掰开她的手,低头在她脸颊边落下一吻,随即起身走出了房间。
黄大伴和白薇一如既往地候在门口。见门开二人迎了上来,朱弘辉面无表情地吩咐:“回宫。”
一直到回了乾清宫只余他自己,他才缓缓从袖袋里拿出两张纸条,将其平展在眼前。两张纸条的笔迹相同,上面的字力透纸背,笔锋如刀,显然是男子书写,第一张上面只有短短三个字:侯府见。第二张写着:后日酉时相见。
这是他在翻看多宝阁的藏书时,无意间从一本书中所得。他看见后没有发怒也没有声张,只是仔细将纸条收好,到了此刻只余他自己时才将其拿出。
夜色深沉,风吹得廊下的灯笼轻轻晃动,连带着从琉璃窗户透进室内的光也跟着轻轻摇晃,让屋子里忽明忽暗。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不知名的虚空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拿起眼前的纸条,就着烛火将其烧成了灰烬。纸条燃烧的火光在他眼中明灭,最终消失。
又下了几场春雨,草场肉眼可见的变得丰美。刚开始只没脚背的浅绿色新芽如今舒展开身躯,迎风轻扬着自己翠绿的叶片没过了脚踝。京郊马场热热闹闹,被严密的圈围出了春猎的围场,上百个帐篷远近有秩序的散落着。
马蹄声轰鸣,骑兵着轻甲,从草原上呼啸而过。蔚蓝的天空下,安宁极为羡慕地看着远处疾驰的马群。这次围猎明帝带的后妃不多,除了主持祭天仪式的王嫔,便只有周嫔和安宁两人。
王嫔因要主持祭天仪式,一到草场便要去特定的帐篷里斋戒沐浴三日,眼下只有周嫔伴着安宁。
安宁看了眼远处,明帝在很远的主账前,正在听护卫汇报围猎的准备事项。那日明帝将她哄睡之后,接下来数日都没看见他的身影。安宁只道他是为了月底的春猎忙碌,也没有多加打扰。今日在草场上还是这些日子来,她第一次看见他。
周嫔顺着她的视线朝明帝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回头对她道:“圣上这几日怕是要忙着,还好咱两同行,好歹能一起说说话不至于太寂寞。”
空气里充满着青草的芳香,周嫔和安宁并肩在草场上漫步。翠绿的草丛中散布着星星点点嫩黄色的花朵,安宁弯腰摘了一朵,见花蕊里还有颤巍巍的露珠。她抖落露珠,将花递给周嫔:“周姐姐,给。”
周嫔接过花,顺手别在头上,笑问:“好不好看?”
安宁夸赞:“好看!”
周嫔便也摘了一朵,亲手别在安宁头上,两人相视而笑。
“娘娘。”一个太监过来向周嫔行礼,“圣上传召,请娘娘随奴才移步。”
安宁对周嫔道:“姐姐,你去吧。我自个儿在这处走走便回。”
周嫔见四周都是护卫,便放心将安宁留下,自己随太监离开。
安宁驻足看着草场上的骑兵,一队骑兵从不远处飞奔而过,扬起的碎尘和草屑扬了漫天。安宁低头躲避,一旁太监上前道:“宁昭仪,您去那边的帐篷里歇歇吧。”
安宁拍着身上沾上的草屑随着引路的太监进了不远处的帐篷。白蔻见安宁头上也有碎屑:“姑娘,你在这坐坐,我去打点水来替你梳洗。”
安宁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摘着自己身上的碎草和土粒。帐篷的帘子一掀,白蔻走了出去。后方的篷布紧跟着被人掀起,弯腰进来了一个人。
安宁听见动静一惊起身躲避,见伯言站在她身后神情冰冷地看着她。
“你疯了?!”安宁一惊,惊慌失措地回头看了眼帐篷外,忙不迭地推他出去,“若是让人看见,你还要不要命了?!”
他站着一动不动,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进怀里。安宁用力挣扎,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他抬手按住她颈后,低声在她耳边开口:“别动。”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体温和怀抱。安宁用力推着他肩膀的手变得无力,不知为何悲从心起,落下泪来。
“别哭。”他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擦去她的泪水,抵着她的额头哄她,“别哭。”
他越是让她别哭,她的泪落得越凶。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落泪,只是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停不下来。他低头去吻她的泪珠,被她偏头避过,顺势从他怀里挣扎开来:“你现在还来寻我做什么?”
“你不辞而别。”伯言道,“你走得那般决绝,不曾给我一个交代。”
安宁抬头看向他:“你若真心喜欢我,一早便该堂堂正正去我家提亲,而不是引得我私自出去同你相会,险些犯下大错!你若真心喜欢我,为何不为我的名声着想,为何不告知我你的身份?每次都是你来同我私会,一直到出了事我都不知你到底是哪家的世子!你怪我对你没有交代,我上哪儿去寻你,如何给你交代?!你这般行径,可有真心半点为我着想?!”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片刻后道:“我来寻你,是想告诉你。若你愿意,我便想法子带你走。”
“去哪儿?”她凄惶地看着他,事情过去这么久,她慢慢地看出了他的冷酷和自私,如今他说出这样的话,更让她心底一片冰冷,“走?我走了,置我家人于何地?!”
和王帐相隔不远的帐篷里,一个宫女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娘娘!”
王嫔沐浴完毕,正在神案前跪着焚香。听见动静她不满地看了那宫女一眼:“有什么大事,这般冒失成什么样子?!”
宫女顾不上被斥责,快步上前伏在王嫔耳边急道:“奴婢亲眼所见,宁昭仪同外男在帐篷里私会!”
王嫔大惊起身,手中宝珠散了一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