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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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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里,侍女在前领路,王嫔领着众人急匆匆奔向安宁歇脚的帐篷。刚走到帐篷前就见安宁身边的管事宫女白薇姑姑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王嫔娘娘,娘娘日安。”
王嫔停下脚步,看了眼她身后牢牢闭合着帐幕的帐篷。看见她的目光,白薇不动声色地微微挪动身子挡在了她面前:“娘娘可是来寻宁昭仪?昭仪眼下不便,还望娘娘恕罪。”
“哼。”王嫔冷笑一声走到白薇面前,逼得她不得不低着头后退。她身旁的宫女上前推开了白薇,毫不客气地撩开了帐篷的幕帘。
外面的阳光透进去,里头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安宁惊慌失措地呵斥声传来:“谁让你们撩起幕帘的?快放下!”
王嫔抢先一步进了帐篷,待眼睛适应了帐篷里的光线,见安宁褪去了外裳,露出了大半个肩膀正着急地拉起自己的领口。她的视线落到安宁身旁的人身上,却不由得一怔。安宁身旁不是什么陌生男子,而是周嫔。周嫔手里正拿着一个瓷瓶,见幕帘被撩起赶紧上前挡在了安宁面前,挡住外面的视线。
“姐姐。”周嫔将手里的瓷瓶递给一旁的丫鬟,微微福身行礼,“姐姐这般匆匆而来,是为了什么?”
王嫔看向一旁通风报信的丫鬟,后者一脸不知所措,见她凌厉的眼风扫过来,赶紧低下头退到了一旁。
王嫔收回刀一般寒凉的眼神,对着周嫔露出一个微笑:“妹妹怎么在此?”
“宁昭仪污了衣裳在此更换。”周嫔不疾不徐,“她同我提了好几次我的桂花膏好闻,我便替她抹了些在身上提香。”
王嫔看向安宁,见她满脸通红,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领口。她的贴身丫鬟拿来了外裳披裹在她身上。安宁脸气得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满脸不悦地盯着她。她的目光将整个帐篷打量了一番,帐篷里没有什么可藏身之处,不见外男。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放缓了语气:“宫女传错了话,误传宁昭仪受伤。我心里实在着急就闯了进来。”她满脸关心地看向安宁,“妹妹,不知你正在更衣,是姐姐冒失了。”
安宁忍着气低下头,生硬地回答:“多谢娘娘关怀。”
“既然宁昭仪无事,我便回了。”王嫔同周嫔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顿住脚步回头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安宁低头拉着衣服,周嫔神情自若地微笑着目送她。她觉着有猫腻,奈何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心里冷哼了一声,只能带着众人离去。
“娘娘。”通风报信的小宫女快走几步跟上王嫔的脚步,“奴婢看得真真的!绝对没有错!”
王嫔轻声问:“可看清了那男子的容貌?”
小宫女摇了摇头:“他在奴婢面前一晃而过,奴婢实在没有看清。只隐约见着他身量极高,穿着外部的服饰衣着华贵。”
这小宫女是王嫔从娘家带出来的心腹,她说的话她自然信得过。她没有追究小宫女的错,低声吩咐:“使人盯着宁昭仪,这几日把她给我盯牢了。再有风吹草动,不要先来告诉我,直接去找王统领,让他先拿下个现行!”
小宫女低声应下:“是!”
帐篷里,眼见王嫔带着众人去得远了,周嫔才吩咐左右:“你们都出去。”
安宁感激地看着周嫔:“多谢姐姐替我解围。”
周嫔坐到安宁身边,替她整理衣物:“她那般闯进来,明眼人一看就是不安好心。只是不知这般气势汹汹的,原本是为了什么。”
安宁心里咯噔一声,不自觉地收拢手指捏紧了领口,神色有些不自然:“从进宫开始,王嫔娘娘便一直处处针对,谁能料知今日原本是为了什么?幸好姐姐在此。”
她用话语逼退了伯言,他听完她说的话,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了帐篷。几乎是他前脚刚走,周嫔后脚便寻了过来,惊险万分地擦肩而过。
如今王嫔这般气势地寻来,莫非是看见了什么?
安宁心中十分不安。
周嫔闻言劝慰:“既然在这个宫里呆着,嫉妒、中伤、阴谋诡计都是躲不开的东西。就算我们不去算计旁人,也一定要好好的护着自己。”
安宁点了点头。
夕阳落到地平线以下,漫天的火烧云渐渐退却,无边暮色缓缓升起。围场里点亮了火把,篝火熊熊,晚宴准备完毕。明帝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主位之上。他左下首坐着王嫔,右下首坐着周嫔,安宁坐在周嫔下首顺位。再往下坐着来参加仪式的文武百官和宗亲勋贵。
鼓乐奏响,舞女献艺。明帝饮了一杯酒,看向不远处的安宁,见她很少吃东西神色间似有隐忧,不由得眉头轻皱。周嫔顺着明帝的视线看了眼安宁,体贴地轻声提醒:“这乳羹不错,妹妹尝尝?”
安宁被周嫔提醒,一抬头见明帝正看着她。她应下:“好。”她拿起乳羹尝了一小口,又放回了原处。
王嫔在对座打量着她,见状貌似关心地开口:“宁昭仪进京时日不长,许是这些东西不合胃口。一会儿有烤羊,用的是世子府的厨子,说不定昭仪能喜欢?”
明帝对身旁的黄大伴低声吩咐了一声,黄大伴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亲自送了安宁爱吃的糕点上来。黄大伴悄声对安宁道:“昭仪,圣上吩咐您仔细自己的身体,便是没有胃口,多少还是要用一些。”
安宁看向明帝,他却没有看她,注视着场下正在表演剑舞的勇士,自斟自饮,又喝了一杯酒。
安宁同样轻声对黄大伴道:“劳烦大伴多劝着些,不要让圣上饮太多酒,酒过伤身。”
“哎。”黄大伴应下,笑眯眯的回到了明帝的身旁。
王嫔见黄大伴给安宁送去了独一份的糕点,神色一沉。她主持祭天,坐在除了明帝外最尊贵的位置,偏生在文武百官和王室宗亲面前,明帝一如既往的偏宠安宁。她心中愤愤,虽然极力控制,难免还是流于神色之间。
剑舞退场,场上上来了许多身着外部服饰的人,跳起了传统的祈求神灵保佑平安的神舞。和大宁截然不同的诡异音乐响彻夜空,舞者皆戴着面具,手中拿着动物骨头雕成的各种器具。王嫔看了半晌,轻笑着问安宁:“旁的还好,这舞我却是看不懂了。昭仪从小在边境长大,想来对那边十分了解,不知可为我解释一二?”
安宁歉意地向王嫔微微低头:“外部部族众多,除了王庭下属的七大部族,大大小小的部落约莫有一百多个。除了共同信仰的天神,每个部落都有自己信仰的神灵。请恕臣妾眼拙,并不知这支舞的出处。”
王嫔闻言神色淡淡,不再追问。
一舞终了,舞者潮水般退向两侧,从后走上来一个高大的男子。恰逢夜风起,卷动了篝火燃烧的火星,瞬间风火翻卷,在他身后犹如一匹张牙舞爪的火龙。他面容俊朗身量修长,穿着金帐王庭的服饰。他衣着华贵,却留着宁人男子的发式。他手捧碧玉酒杯,大步上前在中心站定,面向明帝道:“王庭使臣摩诃,恭祝圣上圣安!”
安宁面色煞白地看着场地中央的男子,熊熊的火光映在他身上,映出了他衣饰上浓墨重彩刺绣的兽纹,这是王庭王室御用的花纹。他琥珀色的眸子淡漠得没有任何感情,这张脸熟悉又陌生,是伯言。
安宁似乎听见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在耳朵里沙沙作响。案桌下她紧紧拽住了自己的长裙,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发抖。
他的身后跟上了世子府的一众重要属臣,同时向明帝举杯:“恭祝圣上圣安!”
明帝举起酒杯轻抿,待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众人方一饮而尽。
世子府敬酒的人退去,舞姬们重新挥舞着长袖伴着舒缓的音乐入场。安宁一抬头,却见对面的王嫔带着意味不明的淡笑正在看着她。她的眼神里写了许多东西,却没有半点善意。
安宁虽然竭力控制自己,可脸上依然失了血色。她不知王嫔方才看出了多少端倪,眼下她只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再也支撑不住,侧身在周嫔耳边轻声道:“我觉着身体不适,先退下了。”
周嫔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十分难看,当下十分担心,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我陪你。”
两人离场虽然十分安静,明帝仍将视线投了过去。黄大伴会意,悄无声息地跟上,在不远处迎住了她们。他见周嫔搀扶着安宁,安宁大半个身体都没什么力气的依在周嫔身上,不由得关心地开口:“宁昭仪这是怎么了?”
周嫔道:“宁昭仪忽觉身体不适,故而离席。”
黄大伴担心地打量安宁,火光下她面色果然不好,黄大伴赶紧道:“两位娘娘先请回,咱家这就去请太医。”
周嫔微微颔首:“有劳大伴。”
安宁快要走到帐篷前时,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巨大的压力让她再也承受不住,偏头吐了出来。周嫔扶住她,轻轻替她抚着背,眉眼间都是担心:“这是怎的了?怎么好好的突然这般不适?”
安宁十分内疚:“姐姐,你快回去梳洗吧。让这腌臜冲撞了你。”
“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周嫔扶着安宁进了帐篷,安顿她落座。几个侍女慌忙去打水来替两人梳洗。周嫔坐在安宁身旁,“况且眼下你这般不适,我也理应在此看顾你,哪儿有走了的道理?”
侍女们替两人梳洗换了干净衣裳,黄大伴请来了太医。安宁神情仄仄地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太医请了脉对一旁的黄大伴道:“昭仪内外交困,郁结于心,外邪趁机侵入肺腑,需得好好用药。”
黄大伴连连点头:“大人请开方子。”
太医走到一旁,略微思索开出了方子交给黄大伴过目。黄大伴拿了方子转身出了帐篷。
没过片刻,明帝匆匆进了帐篷。见着他满屋的人纷纷行礼。他越过众人走到软榻旁,握住了安宁的手担心的看着她:“是不是难受得厉害?”
他竟然抛下了前面宴席上的满朝文武皇室宗亲来寻她。
安宁一时间心中涌上了万般的委屈和愧疚,眼泪汹涌落下,一言不发扑进了明帝的怀里,牢牢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朱弘辉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他扭头淡淡看了身侧一眼,周嫔会意,领了众人低头退下。等只余他二人,他才轻声开口询问,不复方才的冷淡只有安宁见过的温柔:“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