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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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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有点妙,好像淮枝是在试探万文宣,看他是否要挑明他们现在朦胧不清的关系。
万文宣说:“我那天确实编了个理由,为的是和你出门吃顿饭。”
“为什么?”
不答了。
他以前说话有那么吞吞吐吐吗?
便有人在心里说他,接着问:“那天吃了柠檬,没事吧?”
“没事,”万文宣笑了声,“不是说了吗,我不过敏。”
好像是在向他否认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那他们的感情......
淮枝立刻呆住,浑身冰凉,往后一退,“哦,是吗?那就好.....我......”
我要回去了。
他觉得很难受,喉咙酸涩,感激十几分钟前把客厅的灯关了的自己——这样租客不会看到他的失态。
可这时万文宣又拉住了他的手,谁要他乱碰自己的?淮枝红着眼睛回头,在下一刻被他扯进怀里。
“我把食物拿出来之前,在船舱里吃了过敏药。”
声音很低,到底是哪里吹来的风,钻进耳朵,弹动心弦。
淮枝在发抖,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了,却没有半点欢喜。
哪有这样的人?
把他的心来回玩弄。
万文宣说:“我的这个说法,你觉得满意吗?”
不可能再理他了。
万文宣还敢说:“你今天谎称家里停电,到我房前,我能也要个说法吗?”
“不能!”
就有人丢下这两个字,把他一推,回到房间,甩上房门!
早说了淮枝是个混蛋——自己目的达成,就不管万文宣的死活。
又一次中途逃走。
活该。
活该他们会分手。
*
万文宣之后一星期都没能见到淮枝。
他早出晚归,以为对方是在房间里写作,之后才后知后觉家里过分安静了,去敲淮枝的门,发现对方压根儿不在家。
什么时候走的。
去哪了?
便是给他发消息。
没回。
但万文宣是知道淮枝的,以前自己给这人发消息,无论什么时候,即便是澳洲的凌晨四点,都能被秒回。
所以是已读不回了?
学的谁的臭毛病。
淮枝那晚被戏弄后,气得都没睡着,虽然本来也睡不着,但就是要把这笔账算到万文宣头上,心道对方不仅是冤家,还是个强盗!
为什么是强盗?
不可说。
他把电脑找出来,坐在床上开始写作——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气,注意力格外专注,头脑也清醒,一晚上思如泉涌,到了第二天中午都没能停下来。
淮枝和出版社的编辑进行沟通,对方说想出版他发表在论坛上的一部作品,淮枝说好,问他着不着急,自己重新看了文章后,觉得有很多地方可以修改,可以做得更好。
他真是第一次被出版社联系,很多流程都不了解,编辑笑着说当然可以,只要你最后交稿的质量足够好,他这边就等得起。
淮枝十分感激。
直到最后才问了版权费的事,对方报了一个数,解释现在行业发展不好,希望他能谅解。
似乎还挺忐忑的,但淮枝看着那个金额,觉得可以了,没有想象中的低。
他更多的,是想要外界的一种肯定。
长期以来淮枝都觉得自己做不好一件事,眼里全是自己的缺点,好像跟自己有仇似的,就记得自己不好的地方。
想要自救,又选错了方法——迫切地想要通过别人的肯定,去肯定自己。
可烦恼和焦虑是不会罢休的呀——淮枝现在似乎是达成出版这个目标了,可书要是卖得不好怎么办?
是不是又要责备自己。
觉得对不起编辑和出版社其他人的努力,自己一事无成了?
唉,唉——人好像是被欲望驱使着前进的动物。
好在现阶段淮枝还没杞人忧天到这一步,心里只有一件事——把作品修改好,稿子发给编辑。
于是他努力着,担心着,不敢吃药,觉得这些灵感是从痛苦里生长出来的,自己的病治好了,就不会再拥有它们。
可他的世界从来都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个万文宣啊。
就见有天万文宣不在家,淮枝趁着这机会打开房门,走出去——发现有张纸条被贴在门上。
“记得吃药,冰箱里有菜,饿的话自己煮饭吃,我不是你的保姆。”
淮枝念着里面的字,“保姆这么有爱的职业,怎么会是你。”
你可是强盗。
惨遭失窃的淮枝走去厨房,把药吃了,打开冰箱,一边将里面的菜拿出来,一边思索自己要做个什么吃的。
但真是不该——在关冰箱门那会儿,看到挂在上面一个像镜子似的冰箱贴,自己的样子出现在上面。
通宵了这么久,憔悴是一定的,但似乎精神不错,嘴角翘起来了。
确实不该!
淮枝赶紧把冰箱门关了,身一转,再不给那冰箱贴窥探自己内心的机会。
而他戴了围裙,切菜的时候,接到了哥哥淮尉打来的电话。
因为淮枝还在对方面前保持着“补习老师”的身份,淮尉便一直以为他在工作,没因为自己突然来悉尼,前去打扰。
两人在那天吃完饭后便没见面。
“喂,哥哥,怎么了?”淮枝咚咚声切菜。
“在做饭吗?我正想问你要不要过来吃饭,我和小懿去赶海了,潜水捡到很多鲍鱼,还有一只龙虾,你想吃吗?”
哥哥是有潜水证的,淮枝说:“龙虾不是很难捉到吗?”
“嗯,小懿捉到的,还挺厉害,”淮尉轻笑。
这运气好到不行的淮子懿,淮枝心里不高兴,面上却答应:“好啊,你们在哪?”
他对淮尉有一点占有欲,心想哥哥一直都是偏心我的,不能被淮子懿抢走。
“我来接你,已经在路上了。”
“淮子懿在吗?”
“不在,今天起太早了他现在在酒店补睡。”
“哦.....”
就知道淮子懿是个好吃懒做的,有个善妒的人乐于看到这点。
和哥哥说完电话,看到自己切了一半的青菜,索性把它们都切完,放到盘子里用保鲜膜包好。
留给那谁晚上回来吃。
*
既然不用做饭,哥哥也还在路上,淮枝换好衣服后,便又打开电脑,打算再看一眼自己之前写的东西。
他写东西很慢很慢,通常要修改个五六遍,才会勉强过关。
高中那会儿参加过一个比赛,只是初赛,要求是把自己写的一篇文章发过去,只要入了评委的眼,就能进入复试。
淮枝发过去的那篇文章,重写了四遍,花了很多精力去完成。
有人说他是完美主义者。
但淮枝觉得不是,他只是没什么才华,不能出口成章,要像挤牙膏一样把灵感挤出来。
依据呢?
——他没有收到复试的通知。
但淮子懿收到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个比赛,是截稿最后一天,偷听到淮枝和别人说这事,才有了兴趣,仅花两个小时就写好一篇文章发过去。
问淮枝怎么知道的?
他同样也很关注淮子懿。
通过这件事他更加明白,自己就是个在写作上很差劲的人,都说艺术需要门槛,他淮枝就是那个用尽一辈子力气都抬不起脚,跨不过去的普通人。
而淮子懿生来就门里面了,他是属于那个世界的。
*
想到这里,手机震动起来,哥哥给他打来电话了。
淮枝从回忆里抽身而出,将手机拿起,却在低头间,看到一滴泪打在屏幕上。
又一次被窥探了内心。
却没有之前的羞恼。
只是平静地将屏幕擦干净,清清嗓子,接通电话。
“哥哥。”
“我到了,在你家楼下。”
“我现在出来.......”
淮枝起身要走,在下一瞬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
“营养不良,病人是不是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医院里,医生站在一张病床前,拿着病历单,望向对面二人。
淮子懿没想到自己这个月会频频到访医院,感受到医生望过来的视线后,不敢抬头,因为淮尉在身边。
淮尉说:“他有失眠的问题。”
“失眠,”医生重复着,没说话。
“我们是他的家人。”
“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医生隐晦道,没有病人允许,他不能将其病情宣之于口,“我看了其他医生给他开的药,里面有一种药是镇静的作用,会让人晚上睡得很好。但鉴于他的情况,我怀疑他虽然有好好吃药,但同时也在服用让精神亢奋的药物。”
相当于一边吃褪黑素,一边喝红牛。
淮子懿一下捏紧身边的病床架。
淮尉面无表情:“好,我知道了医生,还有什么是我要了解的吗?”
“......他的病应该有好几年了,最近才恶化,你们在知道病人的行为后,不要去指责他,”医生看向躺在白色床单上的人,“有这方面困扰的病人,长期以来心里压力都很大。”
“我明白,谢谢。”淮尉说。
医生走了出去,淮子懿跟在身后。
“还有什么事吗?”
“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哥哥他....吃药的话,平时吃饭会有忌口吗?”
“牛羊肉要少吃,海鲜更是。”
“好。”
淮子懿转过身,在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青筋拔起。
*
淮枝是在晚上醒来的,甫一睁开眼,就知道完了。
他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哥哥一直在楼下等着,肯定也会知道自己出事了,甚至还可能会知晓自己生病了。
那他失去工作的事......
淮枝顿时头疼,疼得他要喘不过气来,但他忍住,悄悄把手藏在被子里,攥成拳头。
接着有人掀了他的被子,握住他的手。
很温暖。
淮枝惊愕看过去,淮尉站在旁边,房间没开灯,样子是渺茫的。
淮枝张张口,试了好几次才敢出声:“哥哥.....我这是在哪里?”
“医院,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你生病的事?”
“对不起.....我.....我得了妄想症。”
坦白说淮枝都不记得自己还瞒着哥哥自己得了精神病的事,总记挂着自己骗了哥哥,说还在补习班里上班,而现在.....要借势一并说出来吗?
他真是个没用的人,又胆小起来了。
犹豫着,挣扎着,淮尉说:“多久了?”
“什么多久?”淮枝没反应过来。
“你得这个病多长时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半个多月了.....我......”淮枝想要坐起身来,身体却动不了,没有力气。
“哥哥,我每天都有好好吃药的,你不用担心......”
“医生说你除了吃治疗妄想症的药之外,还有吃别的药物,”淮尉说。
淮枝沉默。
“不想睡觉吗?想把时间都花去哪里?”
“我......”
在这时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是有谁出去了吗,还有第三个人在房间里?淮枝霎时间想到万文宣,他刚才在这儿吗?他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在吃亢奋类的药?
淮枝呼吸急促。
“冷静点,枝枝,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淮尉把床头柜上的一盏灯打开,月牙色的灯光,周围物件也是白的,淮尉伸手过来,淮枝在他的左手上找到了一点青色——他戴了个玉做的手镯。
可这惨青色的玉,淮枝看的也不是很舒服。不知怎的受不了眼前大片大片的白,好像所有色彩都被吞没了,世界变得很安静,“哥哥之前戴的耳钉呢?紫蓝色的......”脱口问。
“取下来了,有点疼。”
不知道是说那耳钉,还是在暗指他的弟弟。
淮枝垂下眼。
淮尉说:“枝枝,医生说你营养不良,你最近是都没怎么吃东西吗?”
“我.....”淮枝好像不想回答,但淮尉一直看着他,只好招供:“我不太饿。”
“那天我们吃饭,我就应该看出来的。”
“不是......”
淮枝便皱了眉,觉得哥哥似乎都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想捉住他的手,淮尉却把手收回了,紧接着,淮枝便感觉自己的左手背有些疼,转过头去,才知道自己的手背上被人扎进一根针管,正在输液。
可他看着,又瞳孔一缩,猛然想起来自己左手臂上的伤。
哥哥会发现吗?是不是已经看到了?
淮枝张皇失措,想和哥哥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害怕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要试探几句,又想到他们是家人,为什么要试探彼此?有什么要瞒着的?
于是眼眶一湿,又想落泪。
他最近似乎总想流泪。
这也是生病的一种表现吗?
淮枝感到害怕,担心自己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第二次伸手要捉住淮尉的手,向他保证自己会当一个正常人——
却扑了个空。
只见淮枝的手指一张一紧,没捉住东西,甚至一眨眼,眼前人消失了。
惨白的光照着,空气中灰尘弥漫。
茫然四顾周围,人呢?
人都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