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韫玉》灵诃

16、第十六章

　　宋绫离开没多久，路易斯就回到了忘尘山。
　　傅青琅和穆月听了以后脸色都不太好，上面一直判断的是山鬼在流动作案，打算引爆各处的恶灵。
　　但是实际上戚寐的炁停留在那里很久，且极为隐蔽，到了近期才有所行动。

　　傅青琅固然恨她，但是这世界上也就知道她才知道，现在的戚寐也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杀性，为了留存住自己的渐渐消逝的生命偏安一隅将养姓名。
　　最初她们判断是这里是山鬼作祟，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炁来找宋绫一样，可与此同时山鬼打着她的名号也越来越频繁了，九部的行动要抓紧了。

　　至于戚寐……
　　戚寐必然是想要夺走宋绫的。

　　或许是为了报仇，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与此同时上面需要宋绫去制止戚寐，宋绫本身也会招惹鬼怪，她就像站在风口浪尖，随时会被裹挟着迷失。
　　傅青琅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一世的宋绫重蹈覆辙，她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曾经的悲剧在自己面前重新上演。

　　宋绫坐地铁去了长安市最豪华的一家商超，推着购物车在里面乱转，她右手抓一个，右手抓一个，马不停蹄往购物车里塞。
　　或许很多人小孩时期逛超市，总会有个想法，那就是如果这里面的东西不需要看价格就能拿的话该多好。

　　现在宋绫终于实现了这个小愿望。
　　怎么一个爽字了得！

　　宋绫看起来像是零元购来的，不需要花自己的钱就可以想拿什么拿什么，可心里还是有种不真实感，好像是那个白日做的梦成了真。
　　但她还是有点担心万一到时候付钱，傅青琅给自己这卡要是不管用，岂不是有点尴尬。

　　但是来都来了，宋绫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开心一把再说。

　　她席卷了零食架子后，走到了中老年用品区，宋绫这才慢下来。
　　给自己反正不会中毒进医院就行，奶奶用的东西当然要精挑细选才可以。

　　家里的营养品没有断过，但是宋绫记得补钙的好像快吃完了，正好这次来进点货，顺便挑一个按摩椅回去，二楼客厅有块地方空了好久，正好把按摩椅放在那。

　　她正在看高钙奶粉的配料表，但是商场里的冷气开的越来越猛，宋绫搓了搓手臂，不知道空调抽什么风，她扭头看了看路人，他们却没有像自己一样冻得打寒战，她心里说了声奇怪，难道是自己在家吹多了，不耐冷了。

　　宋绫没有多想，继续在货架旁边挑挑拣拣，旁边一个穿白色短袖和练功裤的中年阿姨也在挨个盯着这些瓶瓶罐罐。
　　阿姨虽然上了年纪的，但是精神矍铄眼底有光，比宋绫这整天熬夜看漫画的有活力多了。
　　宋绫摸了摸自己的大黑眼圈，感叹自己现在真是上不如老下不如小了。

　　她见宋绫一副颇有研究的模样，凑到她旁边，说：“女娃娃，你帮我看看选哪个比较好啊，我给家里老姐姐选生日礼物来的，真是让我这上了年纪的犯了难。”
　　宋绫扭头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我吗？”

　　中年阿姨点点头，宋绫也没犹豫，直接点了几个牌子的给她看，“这几个虽然都有点贵，但是质量不错，我奶奶也挺喜欢喝的。”
　　“哦，哦，好嘞。”说着她就提了一大罐宋绫给她指的牌子里最贵的那个。

　　一转身她看到了宋绫购物车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一脸慈爱道：“这都是给你奶奶买的啊，真是孝顺的好孩子啊，不像我们家里那些，调皮捣蛋。”

　　宋绫瞄了眼购物车底下压着的缤纷多彩的汽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呵呵笑着应付过去，心想还是把零食放在镇妖司一起吃好了，要不然被奶奶看到自己不好好吃饭光想着吃零食的样子，高低给自己脑壳上来两下。

　　她把高钙奶粉硬塞进购物车里，打算去隔壁看按摩椅，结果没走两步，就有大片黑气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溢出来，像是实体化的冷气一样，瞬间就让宋绫两条手臂都僵硬了。
　　她骂了一声，摸着还在兜里的黑卡，推着购物车开始往前横冲直撞。

　　但是随着黑气愈发浓郁，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模糊，流动的顾客和货架开始被黑气吞噬，他们的眼神呆滞，在宋绫震惊的目光中，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变成了塑料假人模特，各种形状各种打扮，可是不论男女似乎都共用一张脸。

　　他们，或者说它们，僵持在原地，看着推着满满当当装着货物猛冲的宋绫，眼神空洞到让她后背发麻。
　　越来越多的假人出现，随着活人的身影彻底模糊，宋绫在许许多多塑料假人之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可是她根本不敢停下来，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先逃命。

　　其实这也是一种侥幸心理。
　　当炁场浑浊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宋绫的眼睛根本看不清边界在哪，看起来像是在向一个地方猛冲，实际上就是在这个诺大的商场里鬼打墙罢了。

　　塑料模特越来越多，有的直接明晃晃站在了她跟前，宋绫被吓了一跳，大吼一声直接拿拳头砸过去，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招还真有用，砰的一声，挡在宋绫面前的这红毛衣塑料假人就被她打爆了脑袋，化作黑色细小颗粒逸散在空中。
　　能露出血条就还好，宋绫还没喘匀两口气，低头又看到自己一直舍不得撒手的购物车里横七竖八地塞着塑料假人，它们都不约而同的睁大空洞的假眼睛看着自己。

　　宋绫发出了爆鸣声，“逆天东西，我选了那么久，你们赔我吃的！！！”

　　它们听到宋绫骂声，还疑惑地歪歪头，紧接着就互相推搡着借力从购物车里起来，嘎吱嘎吱伸着爪子挠向宋绫的脸蛋，宋绫气得都没那么害怕了，腿上用劲把这购物车踹了出去，它脱手以后撞进了这些假人之间，成了黑乎乎一团的气。

　　宋绫呼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傅青琅打电话，但是很遗憾，这里也没有信号，宋绫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继续快步往前，手上动作不停，一条接一条地发信息，要是走着走着信号好起来，万一就发出去了呢。
　　堵在宋绫跟前的假人越来越多，宋绫只能赤手空拳打，没一会儿就开始体力不支。

　　“你是在等谁呢？”
　　周围都是塑料模特，这道突兀的声音出现，让宋绫吓了一大跳，但是很快她就辨认出这人是谁了。

　　戚寐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她的咬字和语气都很随意，有种吃饱餍足端着红酒杯作壁上观审视自己的感觉。
　　但是令人感到割裂的是，她的每句话都是微微紧绷着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撕咬人的脖子，听的人心都提起来了。

　　宋绫转身，戚寐歪着身子靠在一个塑料假人上，粉色头发落在身前，头上还架着一个墨镜，她披着的银袖扣黑风衣似乎马上要从身上掉下来，但是戚寐根本不在意，她微微眯着眼睛盯着宋绫，在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中，宋绫的身体逐渐僵硬，想拔腿跑都跑不动。

　　宋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也并不在意，随手把有些挡她路的假人推开，“看来不是在等我呢，李夙清啊李夙清，说好的再见面你会毫不犹豫杀了我的，你现在算什么，心软？还是手下留情？”
　　宋绫：“……”

　　说的好像是自己把她抛弃，她现在来找自己这个大渣女算账似的，她宋绫清清白白，连同龄人的手都摸过，实打实的打光棍，这人的帽子扣的真是过了分了。
　　而且说的叫什么话，她要是现在有能力揍她，她还会犹豫吗？那是必不可能的，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碰到戚寐还不是死路一条。

　　等等……
　　这家伙说的什么愿望，不会是上辈子说下辈子再见面就杀了她吧，戚寐在心里泪奔，她根本就下不去手啊。

　　戚寐踩着银灰色的恨天高继续逼近，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哒——哒——哒——的声音。
　　宋绫秉持着说多错多的原则，沉默着一步一步往后退，结果没走几步就撞到了假人上，硬邦邦凉飕飕的感觉让宋绫头皮都乍起来了，往前这么一进，差点又戚寐来个面对面接触。

　　戚寐微微弯腰，和宋绫平视。
　　后者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但是她这暴脾气上来以后，却根本顾不得强弱之分。

　　宋绫翻了个白眼，说：“离这么近，现在看清了吗，我不是什么李夙清，她都死了一百年了，我叫宋绫，宋——绫——！”

　　戚寐听到这个“死”字，脸色一变。
　　她用力掐住了宋绫的下巴，冰凉的鼻息落在了她的侧脸上，戚寐像是一条捉到了猎物的毒蛇，想要把她慢慢缠住绞杀，“李夙清，你的骨气都喂了狗了，明明说过要带着记忆回来杀我，现在算什么？喝了孟婆汤，走了忘川路，就可以理直气壮忘得一干二净了。”

　　戚寐的话不疾不徐，与她长相并不协调的鲨鱼齿让她像极了海底的捕猎者，从头到尾都含着一股淬了毒的笑意。
　　但是宋绫就是能听出来里面的愤怒来，可她才不在意这大反派生不生气了，她现在已经被雷的脑袋开花，怪不得有时候傅青琅看着她的时候，会有一瞬间失神。

　　可如果是转世，宋绫之前问傅青琅，她和李夙清像不像，傅青琅明明否认了。
　　虽然她一时间被黑金vvvvvvip卡冲昏了头脑，可是当然没有忘了傅青琅也是个百岁老婆子，和李夙清还有戚寐是同一时代的人，傅青琅应该是知道一切的，但是为什么她没有告诉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