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番外]临渊》青*

11、第九章

　　沅县偏远，由于群山阻隔官道，许多行商人必须经绕真定府才能到达目的地，花费时日甚久。此次事件颇急，慕容明珠与石惊天商议之后，决定抄近路穿山岭小路而过，以便尽可能的早些到达目的地。
　　山道崎岖，越往前走越是怪石林立，坡度陡峭，野地荆棘乱生乱长。到后来马腿被割得鲜血淋漓已然不能走了，两人只好弃马步行，寻找可以攀行落脚的地方。慕容明珠自幼受师傅及乐韫指教，剑法轻功的根基都极扎实，这山崖虽然许多滑溜险峻之处，对他而言却算不得什么。一路轻松攀上，反而觉得精神爽利不少。他饶有兴味地看了身边的石惊天一眼，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心。他跟随乐韫多年，对武林各家门派的功夫也都有所耳闻了解，称得上见多识广。然而此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石惊天的轻功出自何门何派。但见他快对方也快，他放慢速度对方便也放缓了脚步，始终谨慎地保持着半人左右的距离跟随在后，完全没有落后或者气衰的表现，却也从不试图超越。慕容明珠好胜心起，一咬牙施展出生平所有能耐，全身真气流转，到圆转如意之处几乎如同凌空飞跃一般。但即便如此，石惊天还是没有被甩下。
　　两人这样暗中较劲，一前一后奔跑了几个时辰，眼见天色已暗，即使功力深厚如慕容明珠者也感到疲惫了。他扭头看了石惊天一眼，对方依旧是一副全神贯注前行的神态，一点也无放缓休息的意思，好像若是慕容明珠不说话，他就会一直这样跑下去似的。又耗了快小半个时辰，连慕容明珠都觉得实在是佩服他了，不管认输是不是会下面子，反正自己是无论如何需要找个地方养养精神，别到时候县城还没到，先因为这个幼稚的比试累垮了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说，夜里闯山路比较危险，还是找个避雨的地方歇一晚再走吧。”
　　石惊天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的地势，沉默地点了点头。慕容明珠仔细端详，这才借着月光发现他的神情劳顿，嘴唇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既然累得难受干嘛不直说呢，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却忽略了这无聊的行为本就是他自己引发的。
　　原本以为在官衙里相处多日，对方为人已经变得开朗不少。谁知这次一出任务，石惊天又恢复成了两人最初相遇时的冷淡模样，话语极少，仿佛对身周一切都懒得搭理，还经常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思量什么事情。慕容明珠摇摇头，决定先不去想这些细节，既然要在山郊野地里过夜，那么就需要准备些必要的东西。
　　两人寻了半晌，终于在山坡后面一处背风的干燥地方停了下来。这里树荫浓密，是个绝好的隐蔽场所，地面也较平整松软。慕容明珠出去捡拾枯枝干草，简单地铺了块草垫，又生起个火堆，这才满足地坐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向了一会儿火，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石惊天还是保持原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那个，你不想坐下来歇会儿么？”
　　石惊天听到这话，微微侧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脚边的地面。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让我怎么坐？
　　慕容明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地上除了有些沙土，既没有毒虫也没有尖石什么的。他挠挠头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嫌地面太脏不肯坐。
　　我的大少爷，咱们是出来办公的，不是赴宴的！你就不能穿些符合常规的衣服么？慕容明珠心里吐槽，无言地瞪着一身雪白丝绸加轻纱的青年，也真是难为他了，穿着这一身在荆棘野地里这么久还没有搞得一身狼狈。真是怀疑他的柜子里除了白色还有没有其他的衣服。
　　慕容明珠用下巴点了点堆在一边的干草，示意他像自己一样照着铺设。谁知石惊天瞧都不瞧他，双手抱剑仰头欣赏起了月亮，完全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
　　慕容明珠心头无名火气，心道这养尊处优的家伙得了寸进尺，竟然还想让上司做服侍他的仆人不成？有本事你就这样站一夜别休息好了，赌气般的闭上眼睛自己休息起来。可不知为何，这心头总是不能镇定下来，几次忍不住要睁眼看看那人，见他始终保持一个姿势端立不同，看架势真有这么一直站下去的意思。又过了一会儿，慕容明珠实在忍不住了，面对这任性的倔强脾气他第一次起了投降的念头，心底咒骂了几句心软活该，就当是帮助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纨绔子弟好了。嘟着嘴站起来，迅速替身边的人动手铺好了坐的位置。
　　“这下行了吧！”他将位置周围弄得干干净净，没好气地冲对方吼了一句。
　　石惊天将眼睛睁开一线，仔细打量了下他的成果，嘴角才微微翘起。大大方方地弹衣坐下，一副这一切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慕容明珠憋着气，决定出去找些吃的回来。一来肚子着实饿坏了，指望眼前这位看起来连米饭怎么长出来都不知道的少爷出力绝对是天方夜谭；二来得找些事情转移下注意力，他实在没心情在又累又饿的情况下跟人动手打架。
　　他出去了不多会儿，捕了几条溪鱼，捧了十多个野果回来。回到宿地一看禁不住一呆，只见石惊天已经搭好了木架子，正在手势熟练地用长剑削着细枝，一望便知是经常露宿野外之人，经验丰富。
　　明明能做得很好，为什么刚才死活不动手呢？慕容明珠心里默想，坐下来将鲜鱼除鳞去肠，穿在树枝上烧烤起来。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而且颇为自得。要知道溪鱼大多肉嫩身薄，火候不到会夹生，时间一久又容易变焦炭。他烤好以后，先抛了一串给石惊天，自己才开始张口大嚼。
　　跑了一天早就饥饿难耐，几下子就将一条鱼吃得干干净净，待进攻第二条时忽然发现石惊天完全没下口，只好放下鱼串，无可奈何地叹气道：“石小侯爷，惊天少爷，我知道这没盐没酱的东西比不上明辉楼的招牌菜，对不了你的口味。但这荒郊野地的，请您将就一下行不行？”
　　石惊天用手托住下巴，歪着脑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瞪他：“油腻腻的，又烫手，让人怎么吃？”
　　“啊？烫手？”慕容明珠一时没想明白他的话。
　　“既然自告奋勇的请客，就要好人做到底才算有始有终，你说是不是呢，慕容大人？”火光下的俊秀脸庞笑颜如花。
　　慕容明珠差点把手中的鱼直接扔到他脸上，懂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啊！可说来也奇怪，若是换了旁人如此折腾早就二话不说直接上去将人揍成猪头了，就算是师傅和先生，自己虽然被欺压时都会默默照做，但暗中腹诽是少不了的。然而面对眼前这个人时不知为何就是无法真的发怒，明知道对方是在捉弄自己，虽然搞不清原因，但只要被那双含笑流转的丹凤眼轻轻一扫，心底就忍不住开始犯迷糊，不由自主地照着话做下去，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慕容明珠认命地举起双手，接过那串未动的烤鱼仔细一点点的撕成细条，还小心地挑去了细刺，放在了一片干净的树叶子上，再递给石惊天。
　　目的得逞的人满意地笑笑，这才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你的鱼烤的不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夸奖，却忍不住有沾沾自喜的念头闪现，感到受点抱怨也不算冤枉。慕容明珠郁闷地甩甩头，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争气了。然而对方下一句又差点让他跳了起来：“就是准备动作太慢了点，肉都凉了。”
　　吃现成的还这么多废话！是可忍孰不可忍！慕容明珠觉得自己必须要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不然自己身为上司的面子就要丢得一干二净了。只要他敢再胡言一句，拼着事后给先生他们责怪也得动手教训教训他。然而石惊天此后却不再开口，安静吃完了鱼，用叶子擦了擦手，随后盘膝坐在草铺上开始运气打座，再也没有跟慕容明珠多说一个字。
　　好歹说一声谢谢吧……被晾在一边的人楞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发火，只能没好气地又重新坐了回去。三两口吃完了自己那份，直接和衣卧倒。
　　“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