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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   “诶呦,那位李将军好生凶残,竟然将黄相的孙儿从他的外祖家抢了出来,顺手将他外祖家的家人尽数烧杀。”一名饿得形容枯槁的女子拍着胸口哆嗦道。

      另一位长得略微敦实些的大妈笑道:“田妈妈,当初您儿子饿死的时候,您可不是这般说的。”

      “哎,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小孩儿,能有多大罪。”

      “嘁,他不曾犯下多大罪,却足足享了八年福,谁教他福气不够,要命来偿还了。”

      黄育芩跑得累了,扶着墙歇息,听见耳边闲聊,心中连呼不妙,不敢再多歇息半刻。黄育芩抬起头,远眺着被士兵重重围起来相府的方向。

      相府中早就哭成了一团,黄毓苗抢上前来,黄夫人的嘴角逸出一丝朱色,勉力露出一丝笑意:“不要哭。”

      黄夫人不知何时竟然偷偷藏了一支金簪,趁众人不备掏出金簪抵在喉间,竟无一丝犹豫地将它插入自己的咽喉。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呆了,直到黄夫人倒在血泊中,黄毓苗这才如梦初醒,挣扎着爬向黄夫人。黄府众人群情激奋,哭喊声,叫骂声,哀嚎声乱做一团。

      李锋做了一个手势,立即有三名士兵出列,手起刀落间,相府中稍有脸面三位老奴人头落地。

      血肉绽开的声音教人齿根发麻,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黄毓苗目光如刀,恨不能立刻将他砍成碎片。

      李锋举起手,正准备再度下令,孙一千按住了他的手,打断了他。

      “李锋,你够了!”孙一千忍无可忍,他正想喝令停止这场处刑,却不知身后的两名护卫何时上前,一左一右地制止住他的动作。

      行动受制,孙一千对李锋怒目而视:“你!”

      李锋懒得给他半个眼神,俯视前方笑道:“孙兄,您莫要挣扎了,还是好好地看戏吧,常日里,都是我们卑躬屈膝,如今让他们演一场猴戏给咱们看看。怎么,还是你不舍得他们了?你如果现在偏心黄育芩,我担心采采会不开心呢。”

      背后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孙一千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锋。

      此等孤儿寡母的场面过于血腥残忍,李锋下令关起大门。就在大门缓缓阖上之际,却被一只手挡住了,围观群众愣住了,这只手骨肉匀亭,雪色玉质,只有常年养尊处优之人才会养出来的美好的形状。他们的目光再顺着这只手移向脸庞,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就闪身进去了。

      身姿飘逸,是个浊世佳公子模样,却不知这人为何来到此地,众人向他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毓英,你怎么回来?”黄毓蔚失声道。

      众人“哦”了一声,明白过来,这位便是相府上下视若明珠的小公子了。

      听闻黄毓英出家修仙去了,现在看上去倒是修出了十足的冷情冷性,只见他径自掠过家人,走向李锋的方向。

      “自然是回来看你们全家去死了。”黄育芩回过头笑了起来,李锋替他安排一张椅子,黄育芩落落大方地坐下。

      众人皆愣住了。

      黄育芩的嘴角勾起邪笑:“说你们蠢呢,你们会不会不服气啊,快说吧,黄徽文如今身在何处,我若要在新朝立足,黄徽文必须得死,如果黄徽文不死,你们就代他去死好了。”

      黄毓苗颤声道:“毓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黄育芩顾不上理他,拍拍手笑道:“还不快将我的好嫂嫂和好侄儿一起带进来。”

      围观的人群自觉地让出一条道,四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将姜令仪和黄绍谦从正门外带了进来,将他们推倒在地,姜令仪敢怒不敢言,眼泪却在看见黄毓苗的那一刻掉落了下来:“夫君……”

      吃瓜众人议论纷纷,有议论黄育芩利欲熏心,有议论他大义灭亲,有议论他不念手足之情,总之乱乱糟糟。

      “黄毓英,你丧尽天良,弑母杀兄,不得好死,死后永世不入轮回。”黄毓蔚张口骂道。

      黄育芩似乎恍惚了一下,细致的眉眼拧起,他一个箭步冲到了黄毓蔚的面前,伸出手,来来回回地抽了他十个耳光:“你说谁不得好死,你说谁丧尽天良,你说谁永世不入轮回。”

      黄毓蔚的脸皮登时肿胀如馒头,嘴角滑下一缕鲜血,黄育芩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自己的右手,活动着右手手腕,随即他嘻嘻笑道:“瞧我越活越过去了,和一个将死之人斤斤计较些什么。”

      “畜牲!”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鱼儿上钩了。”李锋得意地冲孙一千笑笑,孙一千拧过头。

      “快走啊,那人不是毓英。”黄毓蔚突然爆出怒喝,然而此刻已经迟了,潜伏在人群中的士兵早就将黄徽文按到。

      明玉赶到时,只看见相府朱门徐徐关上,他驻足跺脚,却被身后的冒失鬼险些撞到。

      “明玉!”

      “毓英!”

      此时不是谈话的良机,眼见黄育芩便要冲了过去,明玉立刻手疾眼快地抓住了他。

      黄育芩奋力挣脱了他的牵制:“放开我。”

      “前面就是陷阱啊,毓英,你万万不可冲动。”明玉劝阻道。

      图穷匕见,杀机已经尽数浮现,可是如今手中再无可用之人,再无可用之器,就连驻在城外的一兵一将再无力调遣。黄育芩的心中只有用自己的性命去抵犯下过错的冲动。

      明玉一晃神,黄育芩便挣脱他跑开了。明玉手中一空,冲着黄育芩背影呼叫,黄育芩却不再回头,明玉那时还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好友黄毓英了。

      “我与黄公子曾经亲密无间,他的一颦一笑我都能模仿得比他本尊更像。”明一疑惑地撕下人皮面具,“为何你却能瞧出端倪?”

      黄毓蔚脸上挂着冷笑,尽管明一连手上的细节都照顾到了,可惜她不知,黄毓英从不出手打人,他嫌手疼。

      黄徽文被强押到李锋的面前,李锋笑意盈盈:“其实这一招,我只想引来黄毓英,可惜他不上钩,反倒是将你这条老鱼钓上来了。不过也不打紧,现在黄毓英独木难支,就连他一直信任的明玉都与他生了龃龉,若我是他,我宁愿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抹脖子。”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放走我的妻儿。”黄徽文道。

      “锵锵锵”,重重叩响黄铜门环的声音打断了李锋说话,不知是何人在门外叩门。

      李锋做了个手势,立刻有眼色的亲兵前去应门。

      大门徐徐打开,迎来了这座府邸的最后一位主人。黄育芩身着一袭素服,头发全部梳起,不徐不缓地走入相府,仿佛在赶赴一场盛大的宴会,大门在他身后徐徐关上。然而当黄育芩的目光定格在倒在血泊中的黄夫人时,他的眼中终于染上仇恨的颜色。

      “毓英,你这是何苦?”黄毓苗长叹,“二弟足足挨了五十鞭子,都没有松口说出你的下落。”

      “哪有独自求活,睁眼看着家人一同赴死的道理。”黄育芩惨笑道。

      黄育芩道:“李锋,你要杀要剐冲我一人来就可以了,放我的父母家人一条生路。只要我死了,你的秘密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李锋笑了起来:“黄毓英,你知道吗,和你相处,总是特别累,你的疑心病不是一般的重,而我疑心病却比你还重。”

      黄育芩道:“这么说,你便是不愿意放我们生路咯。”

      “我连朝夕相处的兄弟都能杀,又谬谈相府满门呢。”李锋露出森森笑意。

      孙一千吃惊地看向李锋,很快地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明一“咯咯”笑了起来,凑近黄育芩道:“那周明夷好骗得很,我不过向他坦白自己曾经设计追杀张之羽之事,假意称自己有心忏悔,将张真人藏于山中养伤,他便信了,带上李将军一行人与我一同前往,我趁他不注意,推他掉入悬崖。”

      明一说话的时候,死死地盯住了黄育芩的琥珀色眸子,满意地看着他悲戚的目光,笑了起来。

      “你这个婊/子!”黄育芩咬牙切齿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明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是黄育芩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明明是爱你的啊,我只是爱你啊。”说罢,明一倾身向他倒去,却被黄育芩让开了。

      “你不配!”黄育芩冷冷道,“你是个婊/子。”

      明一终于绝望了,她重新坐回了李锋为她准备的位置上了。

      “老夫官场经营多年,若是以全副家财□□儿性命如何。”黄徽文突然道。黄育芩知晓父亲并无把握,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一切。

      李锋闻言后亲自操起一柄长剑,黄毓苗唯恐他对父亲不利,正欲站起身来,李锋却看也不看,直接挥剑刺入他的心口。姜令仪早就哭得没了力气,眼见自己的丈夫的胸口喷溅出血液,吓得惊叫起来,怀中的谦儿连连哭喊,姜令仪唯恐引起李锋的注意,便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口鼻,谦儿竟然晕了过去。

      “你们死后,相府家财依旧归我所有,饶或不饶,有何分别。”

      黄徽文脸色苍白:“你往后定会遭报应的。”

      李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如今来看,黄相的报应来得似乎比我的早一些。”说罢又连连将剑刺入婉姨娘和梅姨娘的胸口。

      “黄相,若是你当真顾及报应,你又如何攒下这大笔家财。若是我会顾及报应,我又怎会选择背弃兄弟。”李锋笑得张狂,又接连杀了姜令仪和黄毓蔚。

      眼见亲人一个一个地离开,黄育芩终于明白了为何父亲执意令他跟着张之羽了,他上前挡在父亲的前面,面对着李锋求道:“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请您高抬贵手,放我家人活路。”

      “黄公子,我不知您为何如此天真,您再不济也当知道斩草不除根的后果吧,即便是老迈如黄徽文,我亦不敢掉以轻心。”

      “毓英,你不必再求他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曾经希望你能远走高飞,正如你曾寄希望于周明夷一样,终究事与愿违。”黄徽文注视着亡妻的遗体,感慨道,“当时我因一念之差,步步沦陷,如今正是因果报应,可惜枉送了一家的性命,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黄育芩连连摇头,黄徽文流下泪来。

      孙一千劝道:“李锋,你快住手,若是你杀了黄毓英,百年后,见到周将军,该如何同他交代。”

      李锋的身上喷溅了黄家人的血液,如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孙一千的一番话令他若有所思,他一步上前将剑递进孙一千的手中:“你与周将军的关系向来比我更好,由你去杀了黄毓英,我想将军不会同你计较的。”

      说罢,李锋推了孙一千一把。

      孙一千眸光闪烁,趁着李锋不备,银色的剑尖便刺入李锋的胸口,左右两名侍卫立刻抽剑,双剑呈剪状架在孙一千的脖子上。

      李锋胸口剧痛,他却浑然不在意:“你杀了我啊,若是你杀了我,恐怕你的妹妹也活不了啦,她还怀着我的孩儿。周明夷已经死了,你难道要为了一个死人和一个外人和我作对,把自己亲妹妹架在火上去烤?”

      “你——”

      李锋走向孙一千的身侧,轻轻地扶住了他的手腕:“就这样端着,轻轻向前一送,就完了。孙兄,往日里你做过那么多遍,应当不需要我教你了吧。”

      “松开我的手,我自己会来。”孙一千咬牙道。

      孙一千提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黄育芩的面前,低着头,不敢去看黄育芩的眼睛:“对不住了,黄公子。”说罢,只见银光回闪,黄育芩的胸口多了一处窟窿,鲜血流了出来,黄育芩颓然倒地,与自家的兄弟倒伏在了一处。

      富贵荣华朝夕之间尽数全灭,黄徽文随意地从地上拔起长剑,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引颈就戮。

      李锋拍手道:“戏都看完了,清理一下吧。”

      所有的侍卫亮出刀刃,顿时相府仆婢的哭喊哀求声响直冲云霄,团团簇簇的血雾连成一片。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明一落下泪来,她丢开剑 ,步履蹒跚地走向门口,刚刚将门打开到足够自己出去的间隙,一支白羽箭刺穿了她的后心,明一垂下头,这支白羽毛箭用了十成的力气,箭簇穿透了自己的胸口,隐约可见砂纸尚未打磨干净的禁军的标志。

      “呵呵……”明一缓缓回身,却见李锋收了弓,正对着冰着脸的孙一千说话。

      “孙兄,我替你和你家后辈安排了一个好去处,你可不要嫌弃……”

      明一倒下,朱红大门缓缓合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这煊赫一时的相府就此风流云散,被关进历史的角落,很快会被所有人遗忘。

      突然,一柄长枪自外穿过只余一拳间隙的门缝,划过了明一的头顶,她的呼吸停止了,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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