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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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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皇帝早在五日前崩逝了,宫人们原按照福海公公的吩咐打算秘不发丧,哪里料到次日一群起义军闯入宫禁,吓得众人不敢言语。
可娘心有余悸道:“当初我无处可去,只得躲入皇上的起居室中,寻来笔墨沾污自己的脸庞,将自己藏身在书柜之后,后来闯入了一群人,领头的将军以皇上的口吻自拟了罪己诏,盖了皇帝的玉玺。我听他说,若非杨信已死,我定要让他亲自替我写上一份。”
黄育芩闻言后长叹:“可恨周明夷那狗贼,我竟然轻易着了他的道,对他的花言巧语深信不疑,一心与他结盟,不曾想到他一直在做戏,骗我为他效力,终究是我害了自己的父母家人。”
黄育芩回忆起自己曾经遭遇的陷害和追杀,若非由内鬼从中做局,自己怎会轻易的遭人诬陷,心中又痛又悔。
“黄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不如继续找寻明公子,与他共商良策。其实也找他有事,不知能否许我在这里等待他们。”可娘歪着脑袋问道。
“若是你愿意替我做成一件事情,这所宅子都可以送你!”黄育芩咬牙切齿道。
可娘吃惊地瞪大眼睛,她方才一路进来的时候粗略打量过了,这可是要大过自己在皇宫内的那处院子的,京城地价并不便宜,眼前之人究竟是谁,竟然如此豪阔,这样的宅子说送就送。
可娘连忙道:“黄公子尽管吩咐,若有可以效劳的地方,奴家在所不辞。”
“如今我孤身一人,复仇无望,你将我的这封书信带出城,寻到一处叫做九里村的地方,找到我的人,将此信交给他们的首领罗山月。”那些正是黄育芩留守在城外的护卫。
可娘立刻应承下来,黄育芩笑道:“你将我的秘信交给罗山月,他自然会将信物交给你,到时候你拿给黄安,黄安就将这座宅子的地契交给你了。”
黄育芩强打精神写下密信交给可娘,可娘接过信欲言又止:“公子,周明夷便是当初在竹林中救我的另外一位公子吧,我见他他轩轩昂昂,目光坦荡,正气凛然,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黄育芩恨声道:“是不是坏人,我自有决断。你只需将我的信件送出去,后面的事情便与你无关了!”
一道白光闪过,可娘再度变为狐狸,一溜烟地消失无踪了。
黄安这才捧着茶水和茶点出现:“公子……”
黄育芩苦笑道:“如今相府受困,我是其中始作俑者,你不必劝我,家中父母兄长,若是因我之过遭遇不幸,我便以死请罪。你拦着我也无用,大不了我拿根绳子吊死自己,我反怨恨你不让我与家人再见最后一面。”
黄安吓得跪在了地上。
黄育芩自顾自道:“宅子给了可娘,带出来的金银细软可供你衣食无忧度过下半生了。”
相府朱门大开,从夫人公子到管家仆婢跪了一地,被三指粗的麻绳绑得严严实实,外圈站立着全副武装的兵士,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李锋坐在相府院中上首,孙一千坐在李锋的左手边,他不安地看着院中跪了一地的黄家人,轻轻地扯了李锋的衣袖:“李锋,周将军早说不要为难黄家人,这是他与黄育芩早些时候约定好的事情。”
李锋瞪了他一眼:“如今黄平和将军一同失踪,说不定就是黄育芩命令黄平暗下黑手,可笑孙兄竟然还替黄育芩说话,既然黄育芩不仁,也休怪我们不义,我今日定要逼出黄徽文,让他们一家团聚。”
孙一千见李锋心意已决,于心不忍道:“周将军下落不明一事,目前未有定论,不可轻易下定决断,不如将他们关押起来,等寻到周将军再做打算。”
“若是周将军一辈子不出现,我们岂不是白白养着他们黄家人一辈子!”
孙一千察觉自从进军入城后,李锋就像换了一个人,事无巨细全盘接手军中事务,就连李奇山的遗部都对他唯命是从。原先他与李锋平起平坐,如今竟被架空。
周明夷是在遇刺的第二日莫名消失的,与他一同不见的,还有黄育芩的爱将黄平,可是蹊跷的是,黄平的亲卫和手下的兵却仍旧留在营中。尽管已经派人四处搜查,却一无所获。冯先生便令众人不得声张,继续暗中寻找。
不成想,守城的赵若飞不知为何想通了,竟然大开城门投降了。
李锋和孙一千喜出望外,李锋领着一队人马率先入城,孙一千和袁森则清点战俘,收编民众,李锋不过半日便回来了,带人顺手包围了相府和京中各个世家大族的府邸。
到如今五日过去了,黄徽文如缩头乌龟一般,不见人影,于是李锋便想出了这个主意,下令绑住黄家众人,每隔一个时辰便从黄徽文的妻妾儿孙选出一个杀掉。
平日里胆子大点的民众纷纷簇拥上来,将相府围得水泄不通,对着跪在院中的贵人们指指点点。
寻常见不着的黄相夫人和公子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黄毓蔚的脸上身上鞭痕密布,黄毓苗的腹部被踢了好几脚,直到现在都直不起身来。
李锋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那么就从黄夫人开始吧,替她松绑。”
黄毓苗骤然抬起头来,牵扯到腹部的伤口,他吃痛地扯了嘴角:“你们不准动我母亲。”
士兵上前替黄夫人解开绳索,婉姨娘挣扎着挡在黄夫人的面前,她说:“不就是先找个人杀一杀么,就先杀我好了,不要为难夫人。”
李锋咧开笑脸:“没想到黄徽文的妾室都这般烈性和忠心,不错。”
黄毓蔚拦在了婉姨娘的面前:“他是我的亲娘,我愿意代她受死!”
李锋饶有兴致地走下台阶,笑道:“你说什么,我便要照办什么吗?莫非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公子吗?二公子不必着急,自然会轮到你的。”
“你——”黄毓蔚气结,“你不过是一朝得志的泥腿子行伍罢了,若是换在往日,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公子的面前大呼小叫。”
“往日不打紧,重要的是现在。啊——忘记同你说了,我是先端慧太子之孙,皇上不日后便会降下退位诏书,可惜皇上膝下无子,同为太祖一脉,我自然竭力分忧,将这天下重担抗在身上!”
李锋说得声音很小,孙一千足够听清,他的心中震惊不已,从来不曾听李锋说过。
黄毓蔚呸道:“就凭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竟敢攀附皇室血脉,乱臣贼子,居然敢在本公子面前信口雌黄!”
李锋怒不可遏,照着黄毓蔚的胸口踢了一脚,黄毓蔚摔倒在地,再直起身来时,吐出口中鲜血和半颗碎牙。
“看来被我说中了,杂种!”黄毓蔚笑得阴郁讽刺。
城外大营中,袁森替冯先生沏上一杯香茶:“兄弟,你莫要怪我,我半生漂泊,无儿无女,李锋他来找我的时候,我这才知道他竟然是瑶瑶的儿子。当年瑶瑶所托非人,在李奇山那里受尽了委屈,可恨李奇山竟然把瑶瑶当做晋升的台阶,用她来讨好上官,瑶瑶不明不白地生下孩儿,可怜李锋那孩子自打出生后,便被李奇山狠心抛弃了,后来他竟然还有脸来找李锋那孩子相认。”
冯先生不言不语,他腿脚不利,营中内外尽数被袁森掌控,如今可真是插翅难逃。周明夷失踪五日,如今不知身在何方,问袁森却见他眼神躲闪,心中凉了半截。
“明夷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我年纪大了,见一面少一面,我何时再能见到他?”冯先生问。
回答冯先生的只有沉默,于是另外半截也凉透了。
袁森知道他心中生着气,不愿同他说话,他也不讲究,自顾自道:“当初李锋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不愿相信,直到他拿出了瑶瑶的信物和书信,我这才确信他的身份。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们,亦对不住黄公子的信任。”
冯先生仍旧不语,袁森想了想:“我在亡羊补牢了。”
冯先生抬头看他:“哦?那你可有遣人去寻明夷和黄平?”
袁森赧然道:“那山极高,跌下去恐怕必定粉身碎骨,搜寻的士兵们不敢冒进,仍要些许时日才能搜到周将军的尸身。”
冯先生悲怒交加,全身颤抖,几乎提不上气,袁森这才察觉失言。
冯先生脸色涨得紫红,额头青筋暴露,表情扭曲。袁森见他这幅模样,吓得赶紧凑近,替他拍抚胸口,冯先生突然呕出血来,袁森反应不及,被兜头喷了一头一脸。冯先生软软地萎顿在椅子上。
袁森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查探冯先生,他轻轻地呼唤着冯先生,可惜他僵硬不动,似乎连胸口的起伏都停止了。
冯森犹豫了一会,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指,探了冯先生的鼻息,他颓然地坐回了原处。
一名樵夫挑着干柴慢悠悠地路过相府,只见他摇摇晃晃,沿着往日里繁华热闹的街市一路走,直到拐进一处偏僻的院子,他轻扣门扉,轻声道:“柴火需要吗?”
大门很快打开,那名年轻的樵夫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迅速地进去了。
那名樵夫摘下草帽,露出极为年轻的脸庞,正是消失许久的明玉,而开门的人,正是李锋苦苦通缉的黄徽文。
原来他们两人当日下山,却见路上行人纷乱,好不容易抓住路人一问,得知京城城门已开,李锋和孙一千领着起义军入城了。黄徽文担忧府中,赶回相府时却见相府早已被起义军围得水泄不通了。明玉见黄相无处可去,便将他领到了这处空置的宅院,所幸一应衣食,都早已备下,此处离相府极近,更易探听动向。
黄徽文道:“今日相府情形如何?”
明玉叹了气:“大公子和二公子被用了刑,所幸并无大碍,只是李锋一心想逼相爷现身,如今广而告之,每一个时辰,都要杀掉相府的公子夫人。如今看来,大大不妙。”
明玉早就将自己与黄育芩在外的经历同黄徽文说了一遍。黄育芩如今与周明夷一处,按理来说,不会坐视父兄遭难却不置一词,明玉隐约察觉出不对,亲自去寻香浮楼的柳绵绵打探了一番。
回来的消息却称,进城的起义军中不曾看到黄育芩和黄平,甚至连周明夷似乎也销声匿迹了。黄徽文皱眉道:“定然是他们内部有了龃龉,恐怕指望不上毓英和周明夷所谓的盟约了,说不定毓英也被他们看管起来,无法脱身。”
明玉不信,又寻人打探了两日,最终无功而返。
黄徽文站起身来,叹气道:“为今之计,只有我出面了。”
明玉赶紧拦在他的身前:“相爷,不可啊,他们此举便是逼您现身,如果您此刻现身,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如今妻儿代我受过,我岂能坐视不理。”
“黄相,毓英,对,您现在还未见到毓英,若是毓英回来,他见不到您,定然要伤心的。”明玉赶紧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