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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关于莉莉人生当中的八次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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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打完招呼后,菲利克斯带他们去酒店里放行李。
酒店是克罗斯的经纪人订的,名字叫作“Prodigy Santos Dumont”,与圣杜蒙特机场相连。
房间设施很好,面朝大海,顶楼还有游泳池和露天餐厅。
他们提前一个月就预订好了酒店,因为担心订得太晚会没有房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本届世界杯的火爆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根据德国媒体《图片报》报道:
仅在开幕式期间,就有超过两百多万名游客抵达巴西,具体数字仍在不断攀升,很有可能创下历届世界杯观赛人数的新纪录。
放完行李后,两位太太很高兴地攀谈起来。
她们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今年过完圣诞节后,克罗斯先生和克罗斯太太就收拾好行李、兴高采烈地去旅游了,上个月他们才从芬兰回来呢!
真是让人羡慕的退休生活啊。
德雷克斯勒太太在房间里和克罗斯太太叙旧,她们有太多话题要分享了。
而两位先生则打算去顶楼的露天餐厅小酌一杯。
上面的风景很好,从这里可以眺望到远处的瓜纳巴拉海湾,在柠檬黄的晚霞背景下,整座城市美得如梦似幻。
很好,看来大人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菲利克斯和莉莉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他们不着痕迹地退到门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等到没人注意的时候,两个人迅速沿着酒店长廊一路小跑,跑到楼梯处。
因为他们的房间在四楼,不算特别高,也就不耐烦等电梯了,再说,万一碰到结伴去喝酒的克罗斯先生和德雷克斯勒先生还有些麻烦呢。
于是说干就干,两个人直接“咚咚咚”地冲下楼梯,就这样,一口气跑到了酒店门口。
现在是下午四点钟,玫瑰色的晚霞铺满了半边天空。
海风吹拂在每个人的脸上,站在酒店门口,莉莉忍不住半弯下腰,扶着膝盖,剧烈的奔跑让她气喘吁吁。
而菲利克斯的状态却正好。
他看着她,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听见笑声,莉莉使劲拍了前者的胳膊一下,菲利克斯吃痛地“啊”了一声,总算是不笑了。
他们打算去吃一点巴西特色小吃。
这才是旅游的意义不是吗?
菲利克斯查了地图,找到了附近一条比较繁华的商业街。
二人决定打车过去。
上车后,跟司机一通比划,又用谷歌翻译勉强沟通了一下,对方才弄懂他们想要去哪里,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在国外打车被宰是肯定的。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幸好他们提前换好了巴西的本地货币雷亚尔,还换了一点美金。
下车的时候司机要10美金。
菲利克斯没跟他过多计较,爽快地付了钱。
反倒是莉莉有些“愤愤不平”。
因为看地图,从圣杜蒙特机场到奥林匹亚大道一共3.3公里,短短的一段路程司机却敢狮子大张口要10美元,难道在里约热内卢打车价格竟然要比柏林还贵吗?
明显是欺负他们人生地不熟。
她还想跟对方理论,但菲利克斯把她拖走了。
走了一段路后,莉莉还在记挂着这件事,这倒不是钱的问题。
主要是因为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再加上还在读书、有点孩子气的天真,所以每次遇上这种“社会不公”的现象,就会显得有点较真。
“他太过分了!”
“嗯嗯,是很过分。”
菲利克斯摸了摸莉莉的脑袋,想让她消消气。
“我下次不要打车了。”
“好,我们下次不打车了。”
他百分百顺着她的语气说话,这个时候唱反调才是笨蛋好吗。
街上很热闹。
里约热内卢濒临大西洋,背靠耶稣山,作为国内第二大城市,它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一直是巴西的首都。
由于城市靠海,整体地势由高到低,所以即便是漫步于街道上,仍是能够从幢幢栋栋的建筑、房舍中隐约眺望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而且,无论从城市的哪个角度,都能看见科尔瓦多山峰上那座矗立的耶稣神像。
棕榈树在风中摇摆。
菲利克斯与莉莉在小巷中穿行。
在这里,他们看到了用色大胆、画风各异的巨幅涂鸦,流浪艺术家手持锡罐与扭铃演奏着Bossa Nova(波萨诺瓦)。
街道与社区相接,在居民楼与居民楼之间的空地上,数十名身着短袖、短裤的小男孩围着一个灰扑扑的皮球,玩得不亦乐乎。
菲利克斯也凑上去踢了几脚。
因为小的时候有被青训营拒绝的经历,成年后,他其实一直有点排斥再“碰”足球。
更别提身边还有个天赋异禀、光芒四射的明星运动员哥哥托尼·克罗斯。
但可能是这里的足球氛围实在太好,每个人都在愉快地笑着,于是他也忍不住加入其中,放下昔日的心结,转而高兴地颠起球,享受足球所带来的那一份最原始、最纯粹的快乐。
走出小巷,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虽然已经临近傍晚,但天空还是很亮。
大街上人来人往,远处高楼鳞次栉比,它们依次亮起灯,将整座城市“妆点”得热闹非凡。
近处,拥有着棕色皮肤、卷曲长发的拉丁女郎涂抹着红唇,微笑着经过,带起香风阵阵。
这一刻,独属于南美洲城市的那份喧嚣与风情表露无遗。
虽然巴西的繁华程度和德国相比还是差上一点,但在这里,每个人的笑容都很灿烂。
莉莉和菲利克斯买了好几种小吃。
据说都是当地特色。
有些他们都叫不出名字,只能根据食物的卖相来决定要不要品尝。
其中有一个长得像“炸油条”一样的小食,当地人称之为:Churros。
咬开酥脆的表皮,发现里面的夹心是巧克力酱,很甜。
除了甜口的Churros,还有一种是将面团与切碎的洋葱一起捣碎,然后油炸,但莉莉没有尝试。
他们还买了馅饼吃。
德国人不怎么吃馅饼这类的食物,意大利人才喜欢吃这个。
那是一种圆饼状的馅饼,可以在里面加肉和蔬菜,莉莉选择加了一些西红柿、玉米、豌豆和鸡蛋,还有一些烤虾。
味道尝起来不错,分量也很充足,她和菲利克斯一人一半分食了这个馅饼。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占胃口的小零食。
例如奶酪小包(Po De Queijo),里头加了芝士,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香香的、烫烫的,基本上能一口一个。
还有鳕鱼球(Bolinho De Bacalhau),名字听上去可能有点复杂,但就是把咸鳕鱼块用面包糠裹上然后油炸的一款小吃,外脆内软、很美味。
菲利克斯和莉莉是在街边的小店里看完的开幕式。
基本上每家店都将电视频道调到了“世界杯”栏目,于是两个人就这样走走停停,时不时光顾路边小摊,一边看开幕式,一边品尝美食,差不多吃了个半饱。
“嗝。”
莉莉毫不见外地打了个饱嗝。
开幕式已经进行到了后半阶段,随着中央场地的圆球缓缓打开——
接下来登场的是由Pitbull、Jennifer Lopez和Claudia Leitte三人带来的世界杯主题曲献唱。
店主默默用遥控器调大了声音,于是在动感的音乐声中,整个世界就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看完开幕式以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大街上很喧哗,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肤色各异的异国游客。
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其中英语和德语很容易听懂。
当然拉丁语系,例如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也很容易分辨,因为它们有弹舌音,说得很快,有一种明快的节奏感。
莉莉看着这些游客,他们之中有的人可能来自亚洲、欧洲,或者拉丁美洲,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与宗教信仰。
但不变的是热爱,因为热爱足球,所以大家才齐聚巴西,“世界杯”这项四年一度的盛大赛事将所有人联系到了一起。
穿梭于人群中,周遭的一切实在是太热闹了。
甚至到了“热烈”的地步,仿佛夏日与生命力在此刻具现化,所有的一切都在剧烈燃烧,一如天边的晚霞。
夕阳将里约热内卢的天空映成了一片浓郁的暗红色,几近血红。
莉莉说想要走回去。
菲利克斯欣然同意,反正也没有什么急事。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莉莉时不时会被路边的景色所吸引,然后拿出手机拍照。
“要不要给你也拍一张?”
她这样问道。
但菲利克斯却说想要一张两个人的合照。
莉莉想了想,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两个人站在路边,身后是热闹喧哗的奥林匹亚大道。
只听“咔嚓”一声,在玫瑰色的天空背景下,她与菲利克斯的笑容就此定格。
(47)
6月17日,世界杯G组小组赛第一场,德国vs葡萄牙。
莉莉其实没怎么看过现场足球比赛。
她唯一的观赛经验可能来自于5年前,她和菲利克斯偷偷去拜耳竞技球场观看勒沃库森的线下比赛。
然后两个人被克罗斯逮住,在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待了一个晚上以后,第二天一早双双被“遣送”回老家。
因为平时要忙于学业的原因,她几乎不可能有机会出现在拜仁的观赛席上。
欧冠也同理,各项赛事的举办时间和她的课业完全重合。
当拜仁在赛季末为联赛冠军、欧冠奖杯冲刺的时候,莉莉也正在为她的期末成绩而奋斗呢。
但世界杯向来被安排在暑假。
那她的时间就很充裕了。
得益于克罗斯的帮助,当然,主要是德国足协所提供的家属票(感谢DFB!),这让他们几乎不需要太费心就能搞到观赛席位,还是比较好的位置。
考虑到训练安排,国家队两天前就飞到塞尔瓦多去了。
但作为观众,莉莉和父母以及邻居克罗斯一家在6月17日上午才动身。
毕竟比赛时间是在下午五点,上午到机场,从里约热内卢飞到塞尔瓦多花上一个半小时,然后中午在周边吃个饭,再打车去体育场,时间刚刚好。
莉莉不算是特别懂足球的那一类人。
像她就看不懂“442阵型”和“4231阵型”之间的微妙差别。
不就是把一个前锋挪到了中场的位置上吗?
所以大部分情况下,她的注意力都是跟着球跑,球在哪,她的目光就在哪。
赛前,很多人都说这会是一场很艰难的比赛。
因为葡萄牙很强,因为他们有佩佩和c罗。
前者是世界上最好的中卫之一、皇马主力球员。
后者则是2013年FIFA金球先生,将西甲冠军、欧冠冠军和欧洲金靴一网打尽。
大家笃定出线的会是这两个国家,区别只在于谁会是那个小组第一。
至于小组赛中的另外两位对手——加纳和美国——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来凑数的啦。
但结果却恰恰出乎了大部分人的预料。
开局仅十分钟,穆勒就进了一球。
虽然那是个点球,但年轻的德国小将轻快利落、一蹴而就的球风还是让现场的全体德国球迷沸腾起来——
“Müller(穆勒)!”
人们呐喊着他的名字,止不住地站起身,前排观众甚至在镜头前狠狠挥动了一下拳头。
这真是一个惊喜的开局。
莉莉坐在位置上,有些紧张地看着场上的局势,显然在德国队率先取得进球后,落后的葡萄牙队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势。
但二十分钟后,德国队又取得了进球。
这一次是来自于克罗斯从边路开出的角球,在一片混战中,后卫胡梅尔斯凭借着优秀的门前嗅觉,成功将球顶进球门。
德国2:0葡萄牙!
在他进球的那一瞬间,看台上顿时爆发出一阵犹如山崩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声音之大,几乎让人耳鸣。
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时刻的人可能很难体会到那种感觉。
赛前,原本所有人都认为这会是一场艰苦鏖战,但看看现在发生了什么吧!
上半场还未结束,德国队已经两球领先!
还有比这更梦幻的开局了吗?
莉莉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但旁边的菲利克斯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他们坐在葡萄牙球门这一侧的看台上,正下方二十米就是角球区。
虽然两个人很难辨别处于高速跑动下的球员信息,但刚刚那个背对着他们开出角球、背后标着一个硕大“18号”的身影是那样熟悉。
他们看着他抱着球走到角球杆处,弯下腰,把球放到白线上,然后侧头跟旁边拿着旗的边裁说了两句,接着退后几步,手扶着腰,深吸一口气,助跑,右脚触球,足球在力的作用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再然后就是进球——
来自托尼·克罗斯的助攻。
这一刻,全场掌声雷动,球迷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了水源竞技场的金属棚顶。
“托……托尼。”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莉莉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尖叫。
她只觉得眼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
情绪在此刻放大到极致,激动、兴奋、爱恋,种种情感糅杂在一起,她的心在砰砰直跳,脑子里全是克罗斯的名字。
上半场结束,德国3-0葡萄牙。
穆勒在四十五分钟主裁判压哨的时候又进了一球,依旧是来自克罗斯的助攻。
在裁判示意进球有效后,场边所有的替补球员都抱成了一团。
国家队主教练勒夫在振臂呐喊。
贵宾席上,德国总理默克尔矜持地起身鼓掌。
更别提现场成千上万名随队出征的德国球迷了,和如丧考妣的葡萄牙球迷形成鲜明对比,前者高举着国旗,在看台上忘情地放声歌唱。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时刻了。”
莉莉这样想道。
(48)
在对阵葡萄牙的比赛中,单单是穆勒一人就连进三球,上演“帽子戏法”。
下半场佩佩染红下场,最后德国以4:0的比分轻松击败葡萄牙。
比赛结束后,莉莉和菲利克斯在场馆里等了一会儿,因为据说德国队还在更衣室没有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特别想见克罗斯一面。
可能是想要和他分享喜悦吧。
还有这一场难得的大胜。
菲利克斯在一旁帮忙发短信询问“现在是否方便”,但克罗斯可能在忙着别的什么事,例如淋浴、换衣服之类的,总之,他没有立刻回复。
“要去大巴车那里等吗?”
菲利克斯这样问道。
他想得很周到,因为不管如何,球员们最后都会登上大巴车,然后前往机场,返回巴伊亚营地。
但莉莉听后,却摇了摇头。
“算了,我们回去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空旷的新水源竞技场,这样说道。
五天后,是小组赛第二场比赛,德国vs加纳。
在福塔莱萨的卡斯特朗体育场,双方战成2:2平手。
前者同样位于大西洋沿岸,是巴西国内一座重要的海港城市。
莉莉对它的印象一直是城市东部那一道堪称“狭长”的海岸线。
沙滩上种植着一排排高大的棕榈树,海浪阵阵,溅起雪白的飞沫,蓝色的海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宛如钻石一般的光芒。
她想,巴西真是一个美丽的国家。
比赛结束后,他们在福塔莱萨停留了两天。
因为海景实在太美,所以也就不着急回里约热内卢了。
虽然平局有点遗憾,但这对于德国来说是能够接受的结果。
毕竟前两天加纳才1:2输给美国一场呢,它和葡萄牙的出线形势都要劣于德国。
旅行途中,克罗斯打来过一次电话。
由于出线形势一片明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莉莉想象着他在电话那头微笑的样子——
浅色的睫毛颤动,钴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向说话的对象,他的目光轻得就像一片羽毛。
他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
想到这里,她捂住嘴巴,仿佛在说悄悄话似的,对着听筒说道:
“托尼哥哥,你现在开心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这是一句无关紧要的絮语、一声默于心口的叹息。
克罗斯可能根本就没有听清这句问话,自然也就没有回答,虽然莉莉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在克罗斯轻快的语调声下,莉莉看向远处明亮的海景,仿佛要把这一刻牢记于心,她在心里很小声地补充道:
“我很开心。”
我很开心,在这阳光灿烂的美好时光。
世界杯的节奏很紧凑,五天之后,又是一场小组赛。
地点在累西腓。
不过这一次很不凑巧,就在6月27日比赛当天,累西腓下了一场大雨。
虽然临近开赛,雨势减小了不少,但当莉莉正式坐到座位上以后,仍是能够感受到冰凉的雨水噼里啪啦、不间断地打在身上。
场上的德国队球员换上了客场球衣。
远远看去,就像一群在绿茵草地上跳来跳去的红黑色小人。
正当莉莉盯着远处的草坪发呆时,菲利克斯冷不丁凑到耳边发问:
“你冷吗?”
因为四周的声音太嘈杂,他需要很大声才能让莉莉听见,这简直吓了她一大跳。
“还好。”
莉莉同样很大声地回答。
她尽量吐字清晰,但感觉一开口雨水就会打进嘴巴里。
菲利克斯听后离开了座位,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然后递给莉莉一罐滚烫的饮料——
是咖啡。
她疑惑地接过。
这个时候,菲利克斯指了指手里的饮料,他自己也有一罐,然后说了两个单词。
这次莉莉看懂了他的口型,他在说“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