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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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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珏居高临下地看着地板上一边扑腾一边叫骂的林眠眠,“闹够没有?”
他的语调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
林眠眠听到这句话,像突然被卸了力似的,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她眼里的光骤然熄了,像干涸的湖底,露出冷硬荒凉的底色。
“珏哥哥,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她哭喊道,大颗大颗的泪珠成串落下。
田馨在她停止挣扎时就放开了手,但林眠眠仍是伏在地板上,痛哭不止。她哭得那么伤心,像误入人群乱飞乱撞的鸟儿,发出声嘶力竭的悲鸣。
美人的眼泪,是坠落的星辰,却是南宫珏最讨厌的东西。
他的父亲是个混账,每天流连于不同女人的床榻,一年在家待着的天数不超过一只手的手指头。他的心分成了许多许多片,送给了许许多多的人,却连一星半点都不肯施舍给他联姻的妻子。
他的妻子用眼泪将自己的痛苦淬炼成穿肠的毒药,日复一复地灌输给自己的儿子——
“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你怎么就不能再懂事一点?”
“都是因为你不够优秀不够乖,你父亲才不愿意回家。”
那些辛咸的眼泪,落到南宫珏身上,就成了苦。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狐狸精?”林眠眠哽咽着,挤出破碎的嗓音。
她们连哭泣时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他见过很多美女,多得像天上的繁星,但论美貌,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林眠眠。即使是在哭泣,眼泪和悲声也无损于她的美貌,她依然美得惊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见到林眠眠的第一眼,见惯美女的他也被她的美貌闪了眼。
但在知道她是被母亲钦定的人选后,他顷刻便失去了兴趣。
他一向厌恶那些带着目的接近他的人,更何况她还是冲着下一任南宫夫人这个位子来的。她的一举一动,落在他眼里都成了别有用心。
而越是接触,他越是明白为什么母亲选择了她。
她们是同一个模子印出的两个白瓷娃娃,同样的美貌惊人,同样的泪眼婆娑,同样的爱与哀愁。
每次看到林眠眠,他看到的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涌上心头都是另一个人怨毒的目光、抱怨的话语,以及始终无法淡忘的惶然。
他眼中的厌恶更甚,脱口而出:“哭够没有?”
对着哭泣的林眠眠,他终于说出了这句深埋在心底多年的话。像吐出了一块经年淤积在胸口的坏血,整个心胸为之一轻。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后悔,一阵轻烟似的,又被讨厌的哭声冲散了。
林眠眠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只是无声地抽泣着。
余馥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算是发现了,南宫珏是真的一点脸面都不给林眠眠留。上次当着两百多人的面叫她滚,这次又是如此瞋目竖眉恶言恶语。
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也毫无绅士风度。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少爷,您……少说两句吧。”
南宫珏闻言,微微偏头看向余馥。他眼底的凄寒仍未散去,余馥被他那冰冷的目光扫了个边,只觉周身一寒。
他抿了下唇,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齐管家蹲下为林眠眠递上手帕,又示意余馥将田馨带走。
余馥将田馨送回房间,脱离了那个混乱的场面,她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见田馨脸色不虞,余馥不由问道:“田小姐,您没事吧?”
田馨摇头:“我没事。王妈你也看到了,我一点亏都没吃。”
确实,林眠眠看样子根本没近着她的身。
余馥打量着她纤弱的手臂,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不过,物理输出虽然无效,精神攻击却避无可避。那些难听的称呼,就是落在田馨头上的无妄之灾。
“林小姐说的那些话,您也别往心里去。”余馥宽慰道,“不是您的错,她怪错了人。”
“我没生气。她也是个可怜人。”田馨眉眼间浮现出一种哀切的同情,那不仅是一个女性对另一个女性的同情,也是一个清醒者对蒙昧者的同情。
看她露出这种表情,这次任务的完成情况余馥也心中有数了。
“系统,女主的好感度有增加吗?”
这次的思维通讯很快就接通了,系统语调冰冷:“没有。”
果不其然。
对于这个结果,余馥毫不意外。
她以前也看言情小说,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总有女性喜欢这种“对人横眉冷目,对己温柔小意”的反差人设,心甘情愿溺死这这种期间限定的宠爱中。
殊不知,横眉冷目才是常态,温柔小意不过当初。当爱意随着时间消减,谁能保证,曾经的温柔小意不会变成横眉冷对呢?
人总希望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然而,极少有人永远是特别的那一个。
可惜,那些沉沦在剧情中的人,即使痛苦不堪,却依然只能无知无觉地行走在命运的轨道上。
“田馨,你还好吗?”南宫珏也过来了,他站在门边,温柔有礼地问道。
门没关,田馨一抬头就见到了一脸关切。
那一刻,余馥看得很清楚,出现在田馨眼中的,是不加掩饰的冷色。
她转过头去,没有回答。
“我不会再让林眠眠上来,不,不止,我不会再让任何你不想见的人上来。”南宫珏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我为什么非得靠你保护?”田馨坐在窗边,窗外的树影落在她肩上,像一条无形的锁链。
“你的保护就是把我关在黄金打造的牢笼里,然后绞尽脑汁地将伤害阻拦在笼子外面?可是,这些伤害本就是你带来的。”
南宫珏的温柔消失了,粗粝的冷硬又重新回到了他眼中。
“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
而导致了这个意外的余馥此刻自然而然地成了靶子。
“王妈,你怎么连自己的电梯卡都看不住?你这个月的绩效扣除。”
余馥:“……”
为自己辩解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像是狡辩。
虽然电梯卡是被林眠眠抢走的,但作为保管人,她没护住自己的东西,也确实有责任。
虽然大家都很清楚主要责任在谁,但一个是当家主母钦点的未来儿媳,是尊贵的客人,另一个不过是自家的下人。
谁能开罪很难选吗?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
虽然能够理解南宫珏的做法,但余馥还是有点难受。她到底不是在这儿待了二十多年的王妈,如果是王妈本尊的,她绝不会难受,只会对自己的过失愧疚不已,要是被责罚了她也只会觉得理应如此。
没办法,余馥当打工人的经验还不够丰富,还没能内化那套尊卑有序的黄金标准。
现在他拿她在田馨面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柿子先挑软的捏,那另一个硬茬子呢?他打算怎么办呢?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吗?
二楼客厅里,被余馥默默念叨的硬茬子已经止住了哭泣,她坐在沙发上,捏着手帕擦拭眼泪。
激烈的情绪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林眠眠端着齐管家给她倒的热水,内心一片疲惫。
毕竟哭泣是个体力活,她以愤怒为燃料,烧光了她的心力。
之前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幻灯片似的闪回,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扇了王妈一巴掌抢了她的电梯卡,上门挑衅却被人家按在地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痛哭流涕,嘴里还不干不净。
她怎么会这样?她原来是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吗?
刚冒出这样的疑问,心底就响起一个理直气壮的声音:“这都是因为你深爱南宫珏啊!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为了得到它,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这个声音成功地说服了她。
没错,南宫珏是属于她的,谁都别想跟她抢,谁也别想阻碍她。她什么都没有做错,王妈被打是她自己不识抬举,如果王妈主动把电梯卡给她,她根本就不会动手,都是王妈的错。
“这根本不是王妈的错。”田馨说道,南宫珏一说她就知道林眠眠是怎么上来的了,“南宫先生,你不该扣王妈的绩效。”
南宫珏看着田馨,又轻描淡写地续了一句:“奖金翻倍。”
南宫珏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如果余馥真的是打工人王妈,她一定会对他感激涕零。绩效和奖金差不多,这样一加一减下来,虽然工资总额没变,但有了先夺后予这个打破预期的过程,她只会觉得南宫珏仁慈。
而且他是在田馨为她求情之后才加的这一句,也顺道给田馨卖了个人情。
余馥立即作出一副惊喜交加的表情,“谢谢少爷,谢谢田小姐,我……我实在受之有愧。”
田馨的眉目间似有松动,待要细看时,她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南宫先生,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南宫珏没有再多留,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余馥轻轻地为她带上门。
田馨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此时一阵风吹过,送来沙沙的树叶摩挲声,也带走了她的自言自语。
“起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