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君同渡》墨笔叙微

7、如意

　　微生渡像是陷入了回忆，只低声道：“他不是在怜悯你，他是在心疼你。”
　　“微生渡。”柳应水一字一句念道，“这是你的真名吗？”
　　微生渡猛地惊醒，盯着柳应水幽暗的眸，听他道：“你倒是取了个好名字，渡天下微生。可是你分明与我是同类人啊。你虽然表现得与常人无异，可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你骨子里和我一样冷血。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附身在我的剑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了拯救苍生的想法，我只求你能多陪陪我，我不想再孤身一人。”
　　微生渡移开视线，尽管知道柳应水说这话是有意示弱，但他还是深呼一口气，沉声道：“好，我答应你，我会留在你身边的。”我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人。
　　此后二人各怀心思，很久没再说话。
　　楼下的喧嚣打破了宁静，晚宴开始了。
　　“今日云集四方来客，金花自愿献曲，请诸位尽兴。”柳非花不知何时回到了四楼正厅，从窗口对外高声说道。
　　语毕，四周响起鼓掌声与碰杯声。
　　柳金花抱着一把琵琶，款款走到舞台中央，拨动琴弦。
　　琵琶声清越，一首破阵曲引得众人拍手叫好。曲毕，只见面覆薄纱、身材曼妙的妖丽舞女从两旁小步上台，柳金花接着弹了首金池宴曲。忽而琴声婉转，音调一缓，柳金花微微抬眸，目如春水，起身开始随舞女一同律动。
　　乐曲到高潮部分时，楼顶突然洒下金箔，当众人视线被吸引之时，柳金花随众舞女竟飘到半空，翩若惊鸿，众人纷纷惊呼，晚宴一瞬间到达高潮。

　　四楼。
　　微生渡点点头：“真厉害啊，不用灵力却能将人勾魂摄魄到如此地步，乐修实在强悍。”
　　柳应水看了他一眼，转头又望向柳非花处。
　　微生渡问道：“你有没有在看表演啊，不能保持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嘛。”
　　柳应水回道：“我比较喜欢保持一双好奇的眼睛。”
　　微生渡循着柳应水的视线看向柳非花。只见柳非花身边已坐了一个眯眯眼的胖子，举止衣着俱是不俗。
　　微生渡借着修士耳力好，听到胖子说：“柳老板，金花的表演的确精妙绝伦，不知与我百花楼的琴音娘子比起来，谁更厉害呢？”
　　柳非花摆弄了一下手中的金丝折扇，笑答道：“这我还真不敢妄下定论，琴音娘子善古琴，金花善琵琶，二者高下，还需观者评判。只是我看琴音娘子眉间冰花，似是北海乐宫之人。听说北海乐宫的女子心高气傲，怎会甘愿留在百花楼这种地方当一个琴女。”
　　他偏了偏头，对胖子身后的白衣女子道：“不知琴音姑娘可愿来我这天仙楼，柳某承诺姑娘一成的净利润，并且同金花一样，什么时候想弹了，就什么时候设宴。”
　　胖子脸色一黑：“你！”转而他又缓了神色：“今日注定要让柳老板失望了，琴音是不会离开百花楼的。”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柳非花眼睛一亮：“你看琴音姑娘清丽皎洁、貌若天仙，合该来我天仙楼啊，不如不如我与萧老板做个交易，让琴音来我天仙楼，让金花去你们百花楼？”
　　话未说完，柳非花就觉得自己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扭头一看，发现自己阿姐正站在自己身边，微笑着看着自己，不知来了多久。
　　柳非花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他阿姐虽说用着那张极其美艳的脸微笑着，他却莫名读懂了她眼神中的话：“好小子，欠收拾了。”
　　于是他连忙改口：“啊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琴音过于清冷，我还是更喜欢金花这样美艳的，还是算了吧。”
　　胖子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只当是柳非花有神经病，冷哼了一声。
　　微生渡遥遥看过去，十分疑惑：“你看这胖子脾气真是好，自己钱罐子都快被挖走了还笑呢。”
　　柳应水：“他没笑。只是太胖了睁不开眼。”过了会他又补了句：“丑。”
　　微生渡：“罪过，罪过。也许他不是丑只是太胖了以至于……”他又看了眼满脸横肉的胖子，“……哎，不过这也没办法，他确实是凡人，这么胖应该是吃了太多天材地宝续命的缘故。”
　　柳应水点了点头，又道：“你看他身后的女子。”
　　微生渡晃了晃身，回道：“哎你不说我还以为那没人呢。这个美，这个确实美。”
　　柳应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道：“我不是问你她美不美，我只是想说，她身上有微弱的灵力泄露，我觉得很奇怪。”
　　微生渡正色：“嗯确实，看灵力流动的特点，这应该是个元婴期修士，只是怎会……只是我不理解，她不像是刻意压制了修为，而是因为什么东西，导致修为无法显露。”
　　见柳应水面露疑惑，微生渡解释道：“压制修为分两种，一种是主动，一种是被动，柳金花就是元婴期修士主动压制修为伪装成凡人，如果有需要她可以即刻恢复修为，这个琴音像是被什么东西不断抽取灵力，不能主动显露修为，否则会遭到反噬。”
　　柳应水问道：“那她有意无意间泄露自己的灵力，是不是希望有心人注意？”
　　“恐怕是，但这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微生渡道，“你能运用灵力吗？”
　　柳应水尝试了一下，点头道：“可以。”
　　微生渡：“渡我灵力。”
　　柳应水点头，双指附上微生渡脉搏。
　　微生渡得了灵力，向柳金花传音：“注意琴音。”
　　柳金花抬头对微生渡稍颔首，示意自己收到。
　　柳非花与萧胖子三言两语扯了几句，终于把胖子扯烦了，他示意身边人退下，柳非花闻言也让金花等人回避，柳金花趁机接近琴音。
　　胖子道：“前几日手下鲁莽，冲撞了柳老板，实在是罪过。我今日前来，不是为了踢馆的。柳老板可知城西新开了家如意赌场？”
　　“废话，当然知道，明着和我天禧赌场抢生意呢。不过听说赌场老板是个女子，实在是难得一见。”
　　胖子接着道：“柳老板无心城内事务，但在过几日便是竞选城主的日子，我听说这温如意野心勃勃，竟也要参选。”
　　柳非花不解：“那又怎样，她想选让她选啊。怎么，你想当城主？”
　　胖子摇了摇头：“柳老板初来乍到，不知这销金城历来的规矩。销金城男子地位比女子高，因为金盏只能由男子来采，否则金盏花蜜就失去了它的效果。如今乍然要选一个女子当城主，怕是坏了规矩。”
　　柳非花不屑一顾：“规矩坏了又如何，瞧不起女子，这规矩早该坏了。再说了，若真是如此，温如意为何会得到这么多支持。”
　　胖子答：“因为先城主在北山坡上设了个凝炼坊，专门采摘和提炼金盏，而城内事务就由城主管理，虽说城内是城主一人说了算，可一旦有关金盏，就要和凝炼坊协调配合。”
　　柳非花不急不缓道：“这我当然知道，你还是没说到点子上。你为何不说她开赌场还未足月就将你我收益全盘吸收，经商头脑和御下手段都是数一数二？她确实有当城主的能力，承认女子的能力，这很难吗？”
　　胖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半天吐出来一个：“我承认又怎样？世道又不会轻易放下偏见。”
　　柳非花摇了摇扇子，目光投向舞池，道：“世人自有眼去看。温如意此次选举，势在必得。”
　　柳应水问道：“看了这么久，你看出什么来了，我们已经在幻境中过了一天了，找到出去的办法没？”
　　微生渡自信答道：“当然了，我看离开秘境的关键就在温如意身上，明天去会会她。”
　　柳应水：“为何今晚不去？”
　　“你蠢啊，也不看看是什么时辰了，你半夜擅闯女子宅邸，真下流。”
　　“又不是真人，我们闯了对真实的发展又没有什么影响。”
　　微生渡摆了摆手：“哎呀算啦算啦，等两天又错过不了什么，你还指望着快点出去然后回山嘛。”
　　柳应水倒也不急着回去，便没再说话，专心看台上表演。
　　没过多久，柳非花慢悠悠踱过来，手里还摇着金丝扇。一见微生渡二人便抱怨道：“那胖子终于走了，还好没让我姐听到他说的那番话，不然他得爬着走……楚前辈，我还有一事。”
　　“但说无妨。”微生渡应道。柳应水遇到陌生人就不怎么爱讲话，此刻就坐在窗边喝茶。
　　柳非花将一封拜帖递给微生渡，道：“三日后城主会在城主府为选举新城主设宴，我托人弄到了入场帖，但是我们姐弟二人临时有事，帖子留着也是浪费，又想到前辈您应该会对城主感兴趣，于是特来送帖。”
　　微生渡打开帖子，其上恭敬写着
　　“诚邀，金陵柳氏家主及其亲眷赴宴。”
　　“亲眷？”
　　柳非花嘿嘿道：“这个帖子我是以家父家母的名义下的，毕竟柳家少主这个身份还不足以打动城主下帖……就是……还得请你们二位商讨一下谁扮女子……不过若有需要，我这楼里的姑娘任君挑选。”
　　微生渡还在迟疑，就听柳应水道：“我们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