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君同渡》墨笔叙微

5、金花

　　还未出地道，香艳的脂粉气扑面而来。　　头顶传来阵阵歌舞声和调笑声，微生渡抽了抽嘴角，问道：“这是去哪？”
　　柳非花还在推开地道门，只说：“天仙楼啊。”
　　门“咔”的一声开了，光从外面射进来，照亮了地道。
　　地道的尽头是一件茶室，茶室内家居设计朴素，屋内并无外人。
　　柳非花费老劲从地道爬上去，坐倒一旁，微生渡轻轻点地跳了上去，身后跟着初八初九和十五。
　　微生渡抱着臂站在一旁观察，借着光他才细细端详四人的样貌。
　　柳非花青年模样，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贵气，脸上很白净，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佩剑雪白修长，挂在腰间，旁边还坠了个羊脂玉佩。初八初九看着年纪稍大些，留了胡子，满脸凶相；十五倒是跟柳非花差不多，是个青年模样。
　　喝了口旁边茶桌上凉好的茶，柳非花推开门出了屋。走廊上坠满红色的纱幔，不时走过几个容貌姣好的莺莺燕燕。
　　柳非花带路上楼。到了楼上，微生渡将整座楼的风光尽收眼底。整座楼有五层，一层二层是茶舍，朴实无华。第三层中间用悬了个极大的圆形戏台，四周有悬桥，四五层没有客房，但人们可以站在楼上从上往下看到戏台上的表演。
　　柳非花解释：“这天仙楼是我的据点之一，还有城西的天禧赌场，也是我的据点。来这里半年总是要有点收获的。”
　　微生渡道：“你的据点就是青楼和赌场？”
　　柳非花接着道：“前辈您武功高强，可遇到商人的事儿您就不懂了吧。青柳和赌场人流量大，来的人也杂，总能收获点不一样的消息。最主要是在这里花钱太快，还是得多赚点零花。”
　　微生渡点了点头，暗自琢磨自己可以学点经商之道。末了他又问道：“你不是带我看金盏吗？”
　　柳非花一口气爬到第五层，推开最靠内的一扇门，回道：“这里虽然没有金盏，但是这里有金花，你想要的情报都可以在这得到。”
　　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微生渡并不排斥，屋内装饰比较简约，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梳妆台。他问道：这里是哪？”
　　柳非花嘿嘿一笑：“这里是金花的闺房，你可有福气，第一次来天仙楼就能见到金花。她可是销金城的花魁，一曲千金难求。”
　　微生渡无语。
　　柳非花走到梳妆镜前，摆弄了一下旁边的花瓶，只听齿轮转动的声音，紧接着，一条梯子慢慢延伸下来。
　　五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柳非花得意道：“看似天仙楼只有五层，其实他有六层。虽说城西百花楼有七层，但论视野好，还是我这天仙楼更胜一筹。”　　天仙楼第六层，是一个类似瞭望塔的亭子，果然视野开阔。城东唯一的高楼就是天仙楼，因此整片地界尽收眼底。
　　左侧有一女子背对楼梯，手里拿着个望远镜在观望什么。西边高楼渐渐多了起来，但能看到一个莲花尖房顶凌驾于其他楼之上，想必就是柳非花所说的百花楼。
　　闻声，那女子回头。只见她一袭鲜红的流仙裙，其上有金线卷花纹点缀，目似明珠，眼尾上挑，胭脂勾勒樱唇，实是世间少有的娇艳美人。
　　见来人占满了六楼，女子一皱眉头，不耐烦地开口道：“柳非花！我说几次了，不要老是带那么多人上来！初八去赌场收庄，初九去散布一下今晚楼里演出的消息，十五还有你，别以为年纪小就可以和柳非花瞎混，你去百花楼把上次踢馆的王五收拾了。”
　　微生渡低声与柳非花交流：“这位是？”
　　柳非花耳语道：“我姐金花，乐修，仗着元婴期修为，脾气暴躁，语言粗鲁。”
　　柳金花斜眼看过来：“别以为我听不到，说说吧，带来了个什么高手。”
　　柳非花双眼一瞪，惊讶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他是高手？”
　　柳金花白了他一眼，似乎是对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感到死心，转头对微生渡说：“你身上看似毫无灵力流动，却会使用高级的易容术，恐怕是特意敛了修为来打探消息的吧。”
　　微生渡摊手，叹气道：“哎，看来还是学艺不精。”
　　柳金花刚想解释并非微生渡学艺不精，而是她曾专门修习过这类法术，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就算了，但她还是十分好奇如何能做到一丝灵力都不泄露，便问道：“不知阁下运用了何种术法，方能屏蔽所有灵力探查？”
　　微生渡解答道：“也许并非用了术法，而是我本身就毫无灵力。”
　　柳金花微微惊异，随后从怀中取出玉箫，道：“我虽是乐修，却也学过几招剑法，不知能否有幸与阁下切磋一番？”
　　微生渡微微一笑：“请多指教。”
　　闻言，柳金花以萧为剑，直刺微生渡面门。微生渡略一侧身躲避了这一剑。柳金花迅速反应过来，就要回身。微生渡趁这片刻，取下了柳金花头上的金簪，以簪为剑，抵住了下一次攻击。只是两次进攻失败，柳金花已经占了下风，微生渡手腕一翻，簪尖抵住柳金花的脖颈。顿了一刻，便收手退了一步，奉上金簪。
　　胜负已分，柳金花接下金簪，心中暗暗感叹，徒留柳非花在旁边傻站着：“什么？这就结束了？”
　　柳金花实在是无语：“你修行也不上心，对家里的事也不管，柳家两大传承你是一个也不占。本来我一人查探情况足矣，你却偏要跟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偷懒，又怕父亲责罚，所以借口跟我历练。”临了又照顾自己爱玩的弟弟：“行了你去玩吧，今晚别缺席了，你还是有点用。”
　　柳非花也不在乎姐姐对自己的评价，告别了微生渡，然后乐呵呵地下楼了。
　　柳金花转身摸向楼梯扶手，摆弄了一个机关，届时，四周垂下密不透风的帘子，亭正中缓缓升起一个八角木柜。
　　“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已经在这调查半年了。城中大小事务我已大致了解，现在就告诉你何为‘金盏’。”
　　柳金花打开木柜的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卷轴。卷轴上简笔勾勒着几个人形，还有一些橙红色的小花。
　　“八十年前，金江城城主季天然外出游玩，在北山偶然发现了一大丛橙红色的四瓣莲，花香清甜。山上有个石窟，石窟中唯有一朵巨大的四瓣莲，与山上的花都不一样，它不是橙红色的，而是淡淡散发着金光，状若莲花灯。季天然欣喜，认为这是祥瑞的象征，当即命人移栽回府。说来奇怪，金江城百年来不曾出过什么稀奇宝物，可自那之后，农人耕种时常能挖出灵力充沛的宝石，南山荒瘠的土地上也能长出作物，还开采出了铁矿，贫穷的百姓渐渐富裕起来，金江城的名号也渐渐传了出去。于是季天然越发喜爱四瓣莲，当即把北山上的四瓣莲挖了回来，遍种城内，还给花取名“金盏”。稀奇事发生了，原本橙红色的花一种下，立马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一如城主府内的那一朵。”
　　“总之故事就讲的是金盏的由来，以及它给金江城带来了什么。”柳金花将手中的卷轴递给微生渡，又打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叠手稿，“我并不认为一朵花就能带来这么多福泽，所以我还去调查了点别的。”
　　“你可听说过拂休？拂休曾任金江城城主，我学过仙史，他在北山打坐时顿悟禅机，被点召成仙，但他放弃了。城史记载拂休是因为治理有方、功德圆满才被点召的。事实却并非这么简单。根据我阅读其他仙家记录的经验来看，当时天地灵气处于混沌状态，金江城正处于一处灵脉上，灵力激荡，整座城将毁于一旦。拂休知道了这件事，拒绝成仙，自愿留在人间疏通灵力。他以肉体凡胎为引接纳暴动的灵力，五脏六腑都被灵力挤压变形。在他即将爆体而亡之时，一束神光照在他身上，这次他不是被点召成仙，他是确确实实以自己的功德飞升的。”
　　“看来城史的记载果真是天马行空。”微生渡暗暗思考。
　　柳金花接着道：“拂休飞升后，仙体到了天界，□□留在原地，承受着这片土地的因果。据我所知，拂休的仙印就是四瓣金莲，所以我猜测那朵金色的四瓣莲应该就是他□□所化。”
　　“照理说四瓣金莲吸收了灵脉的灵力，那它生长在金江城附近，应该会给金江城带来福泽啊，怎么偏偏金江城几百年都贫穷落后？”微生渡不解。
　　“任何一处地方都有它既定的命运。金江城虽处在灵脉之上，可它本身不具享有这些的因果，自然不会得到灵力的眷顾。”柳金花垂眸。
　　微生渡接着问：“如果强行逆转了因果会如何？把四瓣金莲移植到城内，让金江城富裕起来，这不也是强行逆转因果吗？”
　　柳金花点点头：“确实，所以这件事终究埋下了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