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绅士》风烟挽

11、第十一章，我喜欢他

　　在明白自己喜欢同性的时候，贺重锦是茫然的，他们之间不仅是同性，物种还不同。
　　茫然归茫然，贺重锦却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所有人都说，异性之间的结合才是理所当然的事，贺重锦也不敢将自己的心事说与旁人听。
　　这并非胆怯，连自己都确定不了的事，即便说出口了也是怕他们接受不了又徒增白墨的困扰，再传出一些流言蜚语来让白墨对人类的印象再降低一个档次。

　　周末的清晨，少年人藏着心事无处诉说，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烦躁。
　　昏暗的房间透过窗帘的缝隙透进了一缕光，贺重锦挣扎了几番终于坐起身拿过手机在通讯录里翻翻找找拨了个电话过去。

　　贺重锦打的是他小舅舅的电话，他小舅舅年近不惑之岁，叫做：许泽昀。
　　之所以想到了他则是因为他小舅舅是个同性恋，为此和家里人抗争了十几年，即便家里人反对得再激烈他也从未软化退让过。

　　到这几年外婆那边的态度才算是软化了下来，可今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又因为要孩子和不能让许家断了香火这件事吵了起来。
　　女儿嫁出去了，贺重锦到底姓贺，是外孙，老一辈的固有思想无法改变，总想着你同性恋也就算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去国外代\\孕吧。
　　许泽昀怎么也不肯，于是乎在大年三十还在吃团圆饭的时候就和他的男朋友走出了家门。

　　电话拨通，那端的声音不像是三十几岁的成年人总带着几分不正经在里面：“大侄砸，怎么了？”
　　贺重锦深吸了口气过后鼓起勇气问了句：“就想问问你，当初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喜欢就是喜欢了啊，那时候他们都在谈女朋友。
　　但是我对女生没兴趣，反而对那些帅哥有兴趣，别人看的是AV，我看的是GV，就这么简单。”许泽昀吹了声口哨，八卦似的问贺重锦，“大侄子怎么了？
　　别告诉我你也喜欢男人。”

　　贺重锦沉默，良久过后发出一个音节：“嗯。”
　　不是男人，是雄鲸。

　　“吓死我了，你说什么？”电话那端的许泽昀像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又跳脚，“你说你喜欢男人？”
　　“嗯。”贺重锦心又沉下去了几分。

　　“大侄子，你先别害怕，这是正常的，同性恋又不是病，更何况你现在不是我们那时候了，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性越来越高……”许泽昀试图安慰他家大侄子，但是好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没有害怕。”贺重锦的声音低沉，情绪显然不高，“只是我不清楚我到底有多喜欢他，我这个年纪算不算太早了？
　　以后会不会变心。”

　　“呦，小小年纪心思这么多做什么？
　　喜欢是不分早晚的，只是在合适的时间遇见了正确的那个人。
　　大侄子，你不知道我当初跟我初恋在一起的时候，只要看着他心就跳的飞快，整个人都高兴得要命。
　　就好像我为了他能付出一切。

　　你们这个年纪多好啊，喜欢就是喜欢，不用考虑喜欢之外的所有事情。”许泽昀像是感慨的语调开导着少年，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你别看我现在没和那个人在一起了，但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爱着他的，是想和他过一辈子的喜欢。
　　只是后来，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分开了。

　　但是在那段时光里，他们是互相喜欢着的，明知结局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因为十几岁的许泽昀喜欢的是他啊。”

　　“小锦同学，你这个年纪不应该是瞻前顾后的年纪，性向不是病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如果真的喜欢就去吧，舅舅支持你。
　　毕竟珠玉在前？天塌下来也还有舅舅这个‘榜样’帮你顶着呢。
　　就算以后家里人不支持，舅舅也一定站在你这边。
　　再有就是你爹妈可比你外婆开明多了喔。”许泽昀笑着宽慰道。

　　“我知道了。”贺重锦沉默了几秒过后问他，“你和外婆怎么样了？”

　　电话那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是我妈，我和她闹得这么僵连家也不回去，日子总是过一天少一天，我也清楚可能有一天我会后悔。
　　但如果我妥协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你舅舅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我要是肯退让的话估计早就结婚生子了。
　　小锦，有的可以将就有的不能的，婚姻一定要再三慎重，这个你清楚。

　　要个孩子这件事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假如这件事成了，并不是说那个孩子并非爱情的结晶，和我的另一半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和另一个卵子提供者倒是有关系。

　　贺重锦，代\\孕在国内不合法，这不是简单的一件事。
　　你爸妈把你教的很好，我不希望你有朝一日在自己的家世和富有之中迷失自我。”

　　“我不会的。”贺重锦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承诺了一句。

　　“你知道你妈妈的名字，那一代人重男轻女很多家庭里的女孩子都取那样的名字。
　　也注重传承。
　　代\\\孕，亏他们想的出来。”许泽昀嗤笑了一声又继续道，“这和贩卖子宫又有什么区别？
　　女性不是工具，生命也不是商品。

　　国家不合法是有道理的，有些的东西一旦合法，往夸张了说，受害的是整个女性群体。
　　像gay如果想要个孩子只是负责提供精子而已，你觉得他们会想要一个农村妇女的卵子还是一个高等知识分子的卵子？
　　代\\\孕的女性你又怎么知道她们是‘自愿’的？
　　到时候受害的会是整个女性群体。

　　就算国内表面看似一片太平，也有很多见不得光的地方。
　　利益的闸口一旦拉开就止不住了。
　　即便在国外合法，我也不能钻法律的空子。
　　我不能像挑选商品一样的去挑选卵子和代\\孕妈妈。
　　这件事我无法妥协。
　　你舅舅我叛逆惯了，但不是个坏人。”

　　贺重锦哑然，只觉得胸闷得很，他从来没有想得这样深过，他在网上也看过许多新闻可就像离自己很远似的从未像许泽昀这样设身处地的想过。

　　“大侄子，你应该听你妈妈说过我的事，我这个人从小叛逆到大，初中学历但不是坏人。”许泽昀感叹，“我只能说你生对了时代也投身在了一个很好的地区和人家。
　　你要是生在偏远一点的地方，你应该更有体会。
　　他们出生接受的思想教育如此，在我们眼中觉得愚昧的事在他们眼中是理所当然的。

　　那时候，我的成绩烂的一团糟，我姐成绩那么好，但是我妈要她辍学打工供我上学，只因为我是儿子。
　　‘你做姐姐的，不应该照顾、不应该让着弟弟一点吗？’
　　可那是一点吗？那是她的整个人生，给她取了个那样的名字，要是偏心一点可以说是我年纪小。
　　到底是因为我比她小所以要事事让着我，还是因为我是儿子才要事事让着我？

　　我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给你妈留了封信跑出去的，要她一定要好好学下去，学费的事我来操心。
　　问我后悔吗？其实是不后悔的，要是我估计只能上个什么野鸡大学吧？
　　她是我姐姐，从小让着我护着我的姐姐，又不是别人。

　　我也要她把名字改了，她只是说一个称呼而已，而是我这不是把你迎来了吗？我们生来就是要做姐弟的。
　　我见识过那些不公，也管不了所有人，凭着本心，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舅舅。”贺重锦从小衣食无缺，也难以想象要牺牲一个去成全能一个学业的事情，所幸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没有长歪。
　　何不食肉糜？那样可笑，原来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贺重锦总觉得自己做的足够好了，可总有声音告诉他不够好：“你说的我也想要个弟弟妹妹了。”
　　“你才十六岁，你爹妈还年轻，现在叫你爹妈给你生一个还有机会。”许泽昀像是炫耀。

　　贺重锦无奈，盘腿坐在了床上：“人心都是肉长的，外婆那边我会替你说好话的。”
　　“那我谢谢你了？”许泽昀或许是也好奇贺重锦喜欢的人，“你喜欢的男生是什么样的？多大了，帅吗？要不我替你把把关？”

　　外国帅哥？本体还有点可爱，性格也挺可爱的。
　　百岁老鲸？贺重锦忽然想到一个很恐怖的事，从床上跳起来大声道：“舅舅，我还有事，我先挂了，下次说。”

　　贺重锦挂点电话将手机丢在了床上，他穿着拖鞋走出房门，现在急于向白墨求证一件事情。
　　白墨是为了他的同伴来到岸上的，如果是按着他说的年纪，那么他的老婆们是不是也有很多？
　　还有他的孩子孙子们？
　　他可能是一个族群里的老祖宗？
　　贺重锦烦躁地想要撞墙，他为什么会在分不清楚对方的情况的时候就喜欢上对方呢？

　　贺重锦敲响白墨的房门，片刻过后门被打开。
　　白墨依旧是一身西服邀请贺重锦进屋：“这么早，怎么了？”
　　他印象中眼前这只两脚兽在家里一般会睡到中午才醒。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贺重锦坐到了床边看着白墨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模样。
　　“你问。”白墨有些不明所以。

　　“你有孩子吗？”贺重锦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他怎么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是说你来到岸上，你的老婆孩子们不会想你吗？”
　　白墨的人类外表太有欺骗性，贺重锦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的真实年龄，时至今日方觉后悔。

　　“如你们人类对虎鲸族群的研究，虎鲸族群是母系社会，且是走婚的。
　　但我不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我就和我的族群走散了。
　　我独自生活了很长的时间，游离于族群之外，没有鲸‘介绍相亲’，直到性成熟之后的十几年里我都是一只鲸。”白墨不知道贺重锦为什么忽然问起虎鲸的事了，当然他愿意了解自己这件事白墨还是很高兴的，“等我回到族群的时候，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也和雌鲸试过，但是没有‘老婆’孩子。”

　　贺重锦算是听明白了，他家虎鲸先生年纪太大了，已经是老祖宗了，不受年轻母鲸的待见了，毕竟伴随着年纪增长性\能力下降，年轻雌鲸自然愿意寻找更优秀的雄鲸□□生出更优秀的后代。

　　不知为何在得知这个答案之后，贺重锦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眉梢眼底也掩藏不住的喜色。
　　他清楚白墨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但这样的好感应该不是伴侣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像人类养猫猫狗狗那样的喜欢。
　　两情相悦不能强求，不过他可以尽力让对方喜欢自己一点，再多一点。
　　没努力过等以后分开了，他绝对会后悔的。

　　贺重锦想通之后干脆躺到了白墨的床上蒙上了被子翻滚了几圈：“借你的床睡一觉。”
　　白墨：……
　　今日两脚兽的迷惑性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