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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个咒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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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古勒斯应该说些什么。否认吗?或者是安慰?他没法否认,他知道追随黑魔王的食死徒里有许多巫师正如格罗里娅说的那样,快乐,轻浮,毫无痛苦,毫无信仰。雷古勒斯相信这是他们改写秩序中不可避免的牺牲,让一部分麻瓜承担眼泪和痛苦,维系那些巫师的力量与支持,实现更伟大的利益。
在黑魔王之前的几十年里,巫师与巫师间也发生过一次巨大的冲突。雷古勒斯很认真地读过那段历史,每次经过校长办公室时都会停下来思考一两秒。“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这个口号被他记下来,始终没想明白哪里是错。他偶尔能碰到邓布利多推门出来透气,很和蔼地问他在困扰什么?他摇摇头,礼貌地祝校长身体健康,离开了。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邓布利多不支持这个口号。他是亲麻瓜一派的人。雷古勒斯对麻瓜的感受不偏不倚,当做于自己无关的群体置之不理,如今和格罗里娅发生联系,才突然意识到轻飘飘的“牺牲”一词后具体是怎样沉重的意味。
他在霍格沃茨参加魁地奇比赛,前几场比赛下来得分差距有些大,队长让他在斯莱特林领先200分后再抓住金色飞贼。雷古勒斯骑着扫帚在场地上方盘旋,一次又一次放过闪闪发光的金色飞贼,计算着自己错失的抓捕机会,离场后开玩笑地说自己牺牲惨重。牺牲只是几次抓捕金色飞贼的机会,只是几个麻瓜的死亡和几个麻瓜家庭漫长而难以摆脱的痛苦,多轻飘飘啊,多不值一提啊。
雷古勒斯意识到有一座城堡的外墙发生了龟裂,咔咔啦啦的,少有人能听到。像第一次他来到格罗里娅家里那个被枝茎撑破的陶瓷花盆,细细的裂纹像迷宫一样画在上面。
“你姐姐叫什么?”雷古勒斯问。
他知道没有食死徒会费心记住麻瓜的名字,但他还是这么问。
格罗里娅说:“吉娅。G-I-A。”
“那是你姐姐的花瓶。”
“是我的,”格罗里娅说,“我继承了它。”
和他年龄相仿、人生经历却大相径庭的麻瓜姑娘左右张望着,回顾自己在房间里的陈设。没什么陈设,怪朴素的,只有一盆花和她卧室里的那张照片和报纸剪贴。
雷古勒斯的喉咙动了动,他很低声地说:“谁要继承那些?”
“什么?”
“西里斯说的。我对他说,你要继承家里的一切,作为长子。他说,谁要继承那些?”雷古勒斯想,如果格罗里娅真的是西里斯就好了,谁要继承——继承没有尽头的痛苦呢?
格罗里娅反而来安慰他:“他只是不知道你们爱他。”
“那他最好不知道,”雷古勒斯顿住,又说,“如果他要一并继承由爱而生的恨和痛苦。”
“……”
雷古勒斯在格罗里娅的沉默里听见烤箱的声音停止了,他伸手去打开烤箱,端出来一盘明显烤糊的黑漆漆的东西。闻起来也只是一股苦涩的味道。他想到《霍格沃茨:一段历史》里说的,过于强大的魔法会干扰电力的使用。
行吧,他嘲讽地想,格罗里娅过去的事他脱不了干系,现在的事儿也脱不了干系。
格罗里娅能找到机会从刚刚的话题脱身,她看起来还挺高兴的,嘟囔着说自己定错时间了,又忙着去重新做一盘黄油曲奇。
楼下的房东来找格罗里娅。是个老太太,和格罗里娅的关系看起来不错,直接用钥匙打开门,背着手站在门外朝里看,很狐疑地盯着雷古勒斯。
“委托人,”她随口撒谎,“我的烤箱坏了,顺便让他看看。”
老太太的表情缓和下来:“我多烤了些饼干,和你的委托人一起吃吧。顺便一提,格罗里娅,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还没送到——噢,已经放进邮箱了。哪一版?”
“第一版。他们看起来很得意,终于快过你一步。”
雷古勒斯凑过去看,是昨天那个被无辜下狱的麻瓜的照片,旁边写着毒杀。格罗里娅很严肃地拧眉,嘟囔一句“荒谬”,把报纸扔到茶几上,送别了房东老太太。
“她的女儿和我姐姐一样。”格罗里娅说。
“这么多啊。”
“这么多。”
过了一会儿,格罗里娅又捡起报纸来看,雷古勒斯和她一起边看报纸,边吃完了房东老太太烘焙的饼干,就着茶,苦甜正好。新闻在报道连环杀人案被破,一座桥突然坍塌,一栋居民楼煤气爆炸,首相支持率飞速下降。
“真是多事之秋。”格罗里娅说。
雷古勒斯苦笑,他感觉这些事情里起码一半是食死徒干的。
格罗里娅说:“我等下要去现场再看看,你呢?”
“呃,我没有什么安排。”
“那和我一起?”她说,“我想再找找有没有什么证据,至少要把那个替罪羊救出来。”
雷古勒斯也正在想这个问题。用一个混淆咒让警察把麻瓜放出来不算难事,但后续还会有更多人追问为什么抓了又放,他总不能对全英国的人用混淆咒。
“什么证据?”
“比如说……能证明他们死时那人不在的。有人在别的地方看到她啦,杀人方法是她用不了的,这类。”格罗里娅坐了一会儿,说,“还是要去问问尸检报告。”
“噢,这简单,我可以帮你。”
格罗里娅很不信任地看他,又露出那种轻微的嘲讽。“你去过多少次警局啊,雷古勒斯?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和别人打架或者偷鸡摸狗的家伙。”
雷古勒斯礼尚往来地说:“你看起来也不像。”
她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似的。
格罗里娅出门前要化妆,所以和雷古勒斯分头行动,她去现场,雷古勒斯去警局。但话是这么说,格罗里娅没打算依靠雷古勒斯偷报告,在他临出门前又慢悠悠地说了句“放轻松”。
他挺轻松的,这事儿对巫师来说不难干。
七年级的学生学习了无痕伸展咒,雷古勒斯把自己的口袋扩大后,随身携带隐身衣。他在角落里穿好隐身衣,幻影移形到警局,根据门牌在档案室里找文件,半天没找到,警局下班后才趁着没人在,用了飞来咒。检查报告呼啦啦地从警察局长的办公室飞过来。
雷古勒斯抱怨麻瓜警察们做事没条理,复制一份后把原件放回桌上。他现在只能祈祷警察局长没有刻意去记文档的摆放位置,亮了魔杖读档案,死去的一家三口健康无比,没有任何生病和中毒的迹象。
警察局长去而复返,还好他没有脱下隐身衣,魔杖的亮光对警察局长来说只是误以为自己看到的模糊的光斑。他回来和别人打电话的(雷古勒斯在格罗里娅家里看到过电话),一边讲话,一边心慌意乱地翻看那份被揉得皱巴巴的报告。
“我知道,我知道,”他提高了嗓门,“那个自以为在玩侦探游戏的……叫格罗里娅·怀特?别管她要说什么,这个案子不能再进行下去了,我必须要让它结束了。现在这个不正好吗?”
“……”
“是啊,当然可以。就交给你去办,我可以给她一笔钱,只要她肯认罪。”
“……”
“这么说,我们现在的麻烦事就是怀特啦?别着急。最近伦敦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事,不小心死了一个黄毛丫头,不至于会引起骚动。”
雷古勒斯从隐身衣下面看着警察局长,同样是胖胖的、矮矮的身材。他很容易出汗,也可能是太过兴奋,说两句话就抬手抹汗。雷古勒斯悄悄地举起魔杖,对准一无所知的麻瓜,在普通的遗忘咒和毒咒之间短暂的犹豫,使用夺魂咒。
“告诉他,”雷古勒斯轻声说,“你改变主意了。”
警察局长表情呆滞的,对电话另一端的人说:“我改变主意了,放过怀特吧。”
对面模模糊糊地吵了几句,但警察局长坚定地说:“不要动她。”
“那个小羊羔呢?”
“也别动。”
雷古勒斯让警察局长带自己去见那个麻瓜,朝着他前一天见过的那个方向走去。替罪羊正缩在自己的床铺上睡觉,她刚来没多久,没和牢狱里的大姐头打好关系。
警察局长敲门,让刚入睡的替罪羊出来说话。麻瓜还试图为自己解释,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到那里,又为什么人死了,被修改过一次记忆的麻瓜背对着雷古勒斯,第二次被修改了记忆。
她眨眨眼,忽然说:“对了——你应该去问附近街口的那个杂货店的老板娘,他们死掉的时候我还在一公里外,和老板娘聊天呢。”
警察局长说:“我当然会的。”
接下来再去修改一下杂货店老板娘的记忆就好。雷古勒斯满意地幻影移形,放开对警察局长的控制。在杂货店里等格罗里娅。
这是他们两人分开行动前约好的,很正式的约定,但没想到半路又能被雷古勒斯拿来做文章。他身上有一些麻瓜的钱,在古灵阁换的,用那些买了两瓶饮料,等格罗里娅。格罗里娅一直没来,他等不下去了,把没拆封的那一瓶送给在杂货店躲雨的老太太,看见她一眨眼,混沌无光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活泼许多。
她动手把头发往后捋,卸下自己的妆容。格罗里娅躲在一个苍老的面具后面看他,此刻心满意足地说:“没发现是我吧?”
雷古勒斯觉得这真像是一种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