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仁虞啸卿]归字谣》蚂蚱_Amon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晚上虞啸卿睡得并不安稳，天没亮就已经起身，晚上太热思绪太乱，一早醒来便全身汗津津的不舒服，叫人打水洗脸擦汗，衣服和常用的书籍档案昨天下午已经有人先送了过来，这会儿换了衬衣收拾妥当，才觉得心中那股子焦躁慢慢散去一些。

　　以往这时候虞啸卿习惯去练刀，走到门口还是住了脚，想想昨天杨立仁的话，那意思无非就是自己动作越少越好，虽然不知道那人到底要卖什么药，还是选择听他的意见比较好。有些忿忿的回去自己屋里，捧着本书慢慢翻着。

　　吃过早饭的时候陈主任才过来，这次身边没有带人，来了也只是好像在拉家常，他没有开口说让虞啸卿走，也没有说不能走，临别时还一再重申劳烦虞贤弟配合，虞啸卿听了也只是笑，打官腔的事情他并不是不会，只是一向懒得做，这会儿又怕自己太过殷勤反而惹人生疑，也就依着往日的做派，不咸不淡的招呼。

　　唐基或许是一早听了杨立仁的话，陈主任走没多久就来跟虞啸卿辞行，说是虞师新近改编补充兵源弹药，即便最近没有战事，也不该群龙无首。一切一切都说得理所当然，姓陈的也巴不得不跟唐基这样的老狐狸打交道，下午送别时惋惜的脸上还有一丝掩不住的笑意，虞啸卿远远的看见了，心下冷哼，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杨立仁不在送行之列，那人一贯的神神秘秘，就连虞啸卿被‘软禁’的这些天都甚少在他面前露面，陈主任对杨立仁的了解也仅限于传闻，只知道那是个不怕死也不爱财的主，就连他跟虞啸卿的关系也是捕风捉影，除了同乡和虞啸卿就读黄埔时杨立仁恰好在军校任职参谋外，其它一切都一无所知。

　　这种无知让他隐隐有些不安，却是除了加紧调查外，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转眼已经将近过了半月，虞啸卿还是那副老样子，看书写字，后来清晨时还主动说去后山练刀，陈主任表面不动声色说啸卿老弟随意，心中则暗喜的派了人跟上，结果连续几天，唯一的发现就是虞啸卿在练刀时不爱穿外套。

　　派出去的手下在汇报这些事的时候，陈主任也只是一言不发的捏紧了手里的茶碗，原想着依照虞啸卿的性格，这会儿就算不是火爆的闹去司令部，至少也该拍着桌子跟自己叫板，没想到那人不但没有叫板，反而一副配合调查的模样。

　　能摆出这幅姿态，要么是通共一事虞啸卿确不知情，要么就是被关起来的那几位，虞啸卿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又过几日，隔离的那些人还是一言不发，就连龙文章在一开始扛了所有罪名后，其它的事情也一并不再提起，问他通共，承认的比谁都爽快，可话题只要稍稍往虞啸卿身上扯上那么一点，也都被他胡搅蛮缠的绕到别处去。

　　查来查去还是一切东西都到龙文章这里断了线，而虞啸卿多日不回驻地早已引起非议，反正捉了大头，即便这次扳不倒虞啸卿和他军中的父亲，整团通共哗变的事情也能让虞师一时半会儿抬不起头来。既然这样，还是先放手，一切从长再议。

　　心中依然打定主意，陈主任也不想在这边过多停留，大半月已过，准备好的回报材料也一并写好，只等着送走被自己‘请’来的虞啸卿，自己回去重庆上报就一切完备，瞧着被自己一圈一圈缠起来的卷宗，心情颇为复杂的叹了口气。

　　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是请了那么一尊油盐不进的主，总不至于就那么跑过去告诉他虞副军座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好歹关了别人大半月，送走，自然也要把面子活做足了。

　　即便是在战时，生意人到哪里都少不了，军部设在这个西南重镇上，好一些的茶楼饭馆自然也是很容易寻见的。

　　陈主任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临了设宴请虞啸卿吃饭压惊，又怕只有虞啸卿那个闷葫芦让整个饭局冷场，便又拉了几个能说会道的自己人作陪，后来想一想，怕那些个太能说的反而招虞啸卿厌烦弄巧成拙，又亲自去请了杨立仁，这一家茶楼定了隔间，楼下便是一个当地有名的说书先生日日不落的在楼下看台讲评书，环境却还不错。

　　虞啸卿一向准时，等他收拾妥当推开门，发现陈主任派来的车子已经等在了门口，随着陈主任一起落座时，杨立仁已经等在那里了，几日不见，那人到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依旧还是挂着疏离的笑，被陈主任引着坐在虞啸卿旁边，他也不推辞，大方的坐了便动手拿热茶去涮洗面前的餐具。

　　陈主任不动声色的瞧着杨立仁的动作，心想着中统的人果然都是一个毛病，也不说破，回头吩咐了饭菜酒水紧着上，便先给自己到了杯酒对着虞啸卿道，“连日叨扰，陈某人先行赔罪了。”

　　话已至此，再拿架子未免显得矫情，虞啸卿不是个不通世故的，带了笑接话陈主任言重了，便也自己倒酒陪了一杯，他不常喝酒，空着肚子一杯酒让胃里一阵翻腾，刚放下酒杯就被杨立仁在桌下握住了手，力道不大，安抚一般的轻点，心中一暖，便抽了手。

　　桌上两个主角都已经表态释嫌，气氛一时也活络起来，酒过三巡虞啸卿已经有了醉意，杨立仁倒是一直没有怎么喝，这会看着一喝醉便话稠的虞啸卿终于按不住性子把话题往龙文章的身上扯。

　　尽管只是些边沿，却还是让邻座的陈主任眼睛一亮，瞧着虞啸卿又伸手去摸身边的酒壶，便赶紧吩咐身后的人再去拿酒，凑近了虞啸卿朗声笑着说：“几个月前途径桂林时带过来的三花，还没有拆封，这次拿来，正好尝尝味道。”

　　虞啸卿也不反对，不一会等陈主任的那个副官把酒拿来倒上，抬手正要往嘴边送却被杨立仁中途给接过，那人压住了自己端着酒杯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耳边是那人低沉的嗓音：“虞军座醉了，这杯还是我代饮吧。”

　　话一出口就被陈主任带头起哄，说你们同乡情深，既然代饮，一杯怎么够。

　　眼见着满满三杯酒摆在面前，杨立仁倒也爽快，仰头一口气喝了，笑着说好酒，然后微眯了眼睛看陈主任继续拿着酒壶蓄满了，听那人状似不经意的问虞啸卿：“虞老弟刚说那姓龙的以前是做什么的来着……”

　　一句话还没有问完，手里的酒壶还半举着，忽然就看见杨立仁捂着胸口伏在桌上，额上冷汗津津，伸了手在半空虚抓终究还是握住了虞啸卿的衣袖断断续续的道：“……疼，找医生……”

　　然后再也没有完整的句子，嘴角隐隐还夹着血丝，忽然而来的状况，一桌酒席，霎那间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