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仁虞啸卿]归字谣》蚂蚱_Amon

14、第 14 章

　　第十四章

　　身旁陈主任一脸平静，眼里似乎还带着对于南天门战事的哀恸，压着嗓子语气随意，杨立仁看着他一时无语，只得翘了嘴角说句，“天热，陈主任注意身体。”

　　“呵呵，劳烦杨主任挂记。”那人随手把手绢递给身后的人，便转了目光去看虞啸卿。

　　虞啸卿的讲话已经进行了一个段落，他说不该有笑声，便只剩下了壮怀激烈，没有笑，场上的气氛却依旧热烈，杨立仁远远的瞧着，不自觉的跟着那人一起心潮澎湃。

　　他有这样的能力，不管是开心还是哀恸，一举一动，都能影响你的心智。此刻的虞啸卿即便是站在三尺高台上，依旧让人觉得他亲和的如沐春风，然后他说授勋，自己则率先走下了台子，走到了那群功臣当中去，身后跟了一溜拖着盘子的亲卫，亦步亦趋，排开人墙，直直的走过去。

　　杨立仁站在台上远远的看着虞啸卿从左到右的给那些人每人都别上云麾和忠勇勋章，虞啸卿的样子庄重而放松，甚至在走到他的坦克连连长那里时，还不轻不重的敲了那人的帽檐，那完全是属于自家人的一份亲近，余治笑着挺腰敬礼，杨立仁也笑，然后在虞啸卿走到龙文章身前时慢慢敛了笑意。

　　那个没见过几面却总能听到他名字的川军团团长突击队领头虞啸卿口中补袜子的军需短兵相接的天才，此刻在毒辣的日头底下虞啸卿的眼前忽然就没有了一切头衔和光彩，遥远的距离让杨立仁只能模糊的瞧见龙文章佝偻着身子在虞啸卿面前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说了什么，显然的那句话并没有引起虞啸卿的重视，然而刚才那股不安却再度摄住心脏，蛇一般冰冷湿滑的缠住自己，慌。

　　那首《轻骑兵进行曲》还在不着调的奏着，杨立仁满身湿汗的看着台下虞啸卿凑在龙文章身边说私话，表情是一贯的精彩，笑的、怒的、气急败坏的，一切又仿佛正常的再自然不过，于是安慰自己，他想自己或许是中暑了，不然不会在这个表彰会上站得好像身处刑场，也许是杨立仁的心理建设太过完备，于是没有注意到龙文章往日灵动深邃的眸子此刻失了光彩。

　　虞啸卿无疑是这个授勋会上的主角，可他明显不满意这次的主角只是他自己，不管杨立仁在台上如何的莫名心慌，他只是一贯雷厉风行的转身跳回那个三尺高台，他笑着摊手说，让大家看看今天最大的功臣。

　　他说的自然是龙文章，可是那个功臣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直到唐基谈笑着重申，“龙团长，你站的那个地方实在过谦，请上来为大家说几句。”

　　于是杨立仁便看着龙文章被他身边的小瘸子踹了一脚后颤巍巍爬上台子，接了那个话筒开始磕磕绊绊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他说南天门，说红脑壳，说他的袍泽兄弟，说那个所谓之的内战屠杀，他说的太长，说的太散碎，说得连站在他一米开外的虞啸卿都有些皱眉的不耐，或许是之前的那些疯话太过于没有主旨，于是在龙文章提了提嗓子鼓着气喊出那句“请师座让我带着□□的军队去荡平日寇吧”时，杨立仁慌乱的心神忽然就找到了源头，震惊过度，反而变成了沉着。

　　混乱的场面中他看到虞啸卿眼里从未有过的惊慌，也没有落下身边陈主任那抹意味不明的冷笑，那人身后一水的蓝褂子此刻仿佛打了兴奋剂一般的扑向台上的龙文章，枪托绳子脚，能用的不能用的全都招呼在那个此刻才活过来的团长身上，混战，没有人能说清楚为了什么，但是“□□”二字却像个响雷一样劈中了杨立仁，还有台子上的虞啸卿。

　　台下胸口还挂着勋章的一干人疯一样的扑上撕扯着龙文章的那群人，然后被更多的蓝褂子围住，一场混战，来得突然，结束的也一样迅猛。

　　一片狼藉过后，杨立仁看着冷着脸站在那里的虞啸卿，皱着眉的唐基，还有一脸笑意的陈主任从自己身边施施然离开，在虞啸卿面前站定了，还是那个平缓的语调说：“麻烦虞贤弟也跟在下走一趟吧。”

　　虞啸卿不辩解，一片冷然的看着陈主任摆手呵退拿着手铐靠上前的亲随，也不接腔只跟着就走。

　　走的自然不可能只是虞啸卿一个，还有挂霜的唐基，经过杨立仁身边时，缓过神来的杨立仁此刻一脸煞气的看着陈主任：“陈主任您这架势是说虞副军长通共？”

　　“杨主任说笑了，走个过场而已。”那人只是不温不火的笑，跟着虞啸卿身后的蓝褂子却是剑拔弩张。

　　杨立仁看着他，也不说话，瞧着那双看不透情绪的眸子良久，忽然就笑了，侧侧身子让出个过道来，做了个随意的手势然后转头去看虞啸卿。

　　四目相对，杨立仁张嘴做了个口型，然后被那人有些不耐烦的扭过头，于是视线落在了唐基身上。

　　后者早已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自若，背着手跟在虞啸卿后面，居然还能笑着开口说：“杨主任受惊，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天很热，滇边潮湿的空气更是让这里像是一个蒸笼，杨立仁看拿手帕擦汗的唐基，然后扭头看虞啸卿留给他的后脖颈，衣领已经被汗水浸透一丝不苟的扣着领口，没来由的一阵心痛，最后把视线落在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一群蓝褂子身上，终究还是转身抢先走下台子，往军部去了。

　　虞啸卿一直等杨立仁走下台子才回头看他背影，高瘦的影子在几个亲随的拥簇下走得很快，便收了视线跟着陈主任慢慢往回走，心里还在想着方才杨立仁给他做的那个口型。

　　他说，别怕，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