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仁虞啸卿]归字谣》蚂蚱_Amon

10、第 10 章

　　第十章

　　从重庆到昆明，再从昆明到禅达，三天的路程，杨立仁却好像走了一辈子。

　　他曾经想了无数种可能，无数种虞啸卿死亡的可能性。

　　他想过他蒙着青天白日旗的样子，想过他血肉模糊的样子，想过他变成骨灰盒的样子，甚至还想过他尸骨无存的样子。

　　想得太多，那种失去的疼痛太过真切，于是等他一路火烧火燎的哀恸着奔赴禅达，跳下车子推开门前警卫却迎面撞上那个正挥舞着横藤在作战图上比划的枪杆子时，杨立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过于思念，而出现了那人生前的样子。

　　如果一切都是幻觉，他真的希望眼前的一切能够多停留一点，久一些，再久一些。

　　于是便不动，站在那里看着被自己念想了太多次的人，直到那幻象里的士兵都慢慢散去，一片寂静中那个幻象中的主角忽然就红着眼睛攥住自己的手，穿过指挥部的小院，一路疾行，把自己拉近一间不大的休息室。

　　砰！

　　房门被关上，并不厚实的门板阻住门外的一切，士兵，人声，还有阳光。

　　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很有力，房门被甩得很大声，落在自己耳朵里的疑问一样的很清晰，他说，“这时候，楚材怎么会放你过来？”

　　他的手是热的，喷在耳侧的鼻息也一样热得灼人。

　　再也顾不得其它，忽然就上前把那人抵在门板上压住抱紧了，沙哑着喉咙答非所问：“他们都说你死了。”

　　杨立仁抱的很紧，恨不得揉进怀里的亲密，于是那人说话时连着自己的胸腔一起震动，真实的存在感，他说：“大半个军都在传我死了。”

　　忽然就想笑，“我以为杨主任你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谣言。”

　　所有的担忧与心痛都仿佛因为那个‘谣言’忽然就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几乎有些恼怒的伸手托住虞啸卿的后脑，然后重重吻下去，吻上那个弯着淡淡笑意的嘴唇，长期压抑的思念，还有一份，连杨立仁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那种对于要失去的惶恐。

　　动作并不温柔，抱在怀里才能感觉到那人真实的存在感，他吻得伤心，虞啸卿亦然，长期以来的愤恨委屈忽然就在这个算不得亲热的拥抱啃吻里爆发，被抵在门板上没有多少行动的空间，只能用尽了力气去抱紧压住自己的人，扣紧了肩膀不愿松手。

　　那原本只是一个吻，却因为两人都有些失常的心态忽然就变了味道，唇舌纠缠已经显得不够，于是原本属于压制的手便开始去解虞啸卿的衣扣。

　　那身永远都笔挺的军装，此刻离得近了，除了那股熟悉的硝烟味，还有掩饰不住的，血腥味道，手沿着敞开的衣襟摸进去，在触碰到腰腹上缠着的绷带时，忽然就是一阵无力的心痛。

　　虞啸卿绝不是第一次受伤，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可是能伤到让大半个军都传言虞师座殉国的地步，却是从未有过，手触之处带着温热的粘腻，或许是刚才的动作弄裂了伤口，渗出的血迹沾满掌心，吻住那人的唇不由得放缓了力道，手却扶在虞啸卿缠着绷带的腰上不愿放开，被自己抵在门板上的人也因为杨立仁忽然温柔下来的动作变得轻柔，掩去那股子狠劲儿，只是吻，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连带着那句没有成型的‘啸卿’，一并消磨在纠缠的唇舌中。

　　那是一份战场上少有的安宁，所以在身后的门板被一声声不大但是很坚定的敲响时，迅速分来的两个人忽然就感到尴尬，虞啸卿瞧一眼面前的杨立仁，下意识的就去整理自己的衣服，杨立仁却是散漫惯了，领口永远都不会规规整整的扣好，于是在看到虞啸卿沉着脸去扣被自己解开的衣襟时，尴尬里微微带了一丝得意，然后就听见那人喝了一声：“进来！”

　　进来的是李冰，手里拿着托盘，纱布药水一应俱全，抬头看见杨立仁时站稳身子喊了一句杨主任，便又对着虞啸卿道：“该换药了师座。”

　　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只是端着托盘看着虞啸卿，听他的师座说放在那自己换时，才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杨立仁，稍有些犹豫，却还是听话的走过去把东西放桌子上，对着两人敬了个军礼便轻轻阖上门离开了。

　　缓过神的杨立仁恢复以往的那种神情，仿佛刚才那种伤心与无力都跟他无关，自顾的走到桌子旁，然后示意虞啸卿也坐过来。

　　忽然好像活过来一样的神采飞扬，手里拿着拆换绷带的小钳子对着虞啸卿招呼：“脱衣服。”

　　不意外的被瞪一眼，却也只是瞪一眼，明知道是调戏，这会儿也不计较，或者说从小到大，虞啸卿对杨立仁这种时不时的嘴上便宜便无力计较，也没想过去计较太多，走过去坐在一旁，抬头迎上杨立仁的眼睛，然后伸手去解刚刚才被自己扣好的衣扣。

　　虞啸卿的动作一向干脆利落，打定主意去做的事情就更加不会犹豫，于是在把外套脱下放在桌子上敞着衬衫衣襟坐在那里，一脸正经的看着杨立仁忽然就说出了一句非虞啸卿式的不正经的话：“杨主任是要我脱完才肯动手么？”

　　“啸卿你想那么做，我倒是不介意的。”

　　嘴皮子上杨立仁一向没有输过，凑过去一边拆那人腰上的绷带一边笑着说，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忍不住皱眉，杨立仁不上前线，受伤换药的事情着实没有做过几回，却是一向心细，一边逗着虞啸卿说话，一边换药，到也做得井井有条。

　　虞啸卿也没闲着，看杨立仁忙得又是上药又是缠绷带，忽然就道：“只因为我，楚才也不会让你跑到云南来吧。”

　　“跟日本人的仗打不了多久了。”手上没停，也不打算隐瞒，“到了这个时候，□□才是党国的心腹大患。”

　　“你说我这里有□□？”

　　打上最后一个结，抬头看进虞啸卿眼睛，缓慢而认真：“啸卿，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