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仁虞啸卿]归字谣》蚂蚱_Amon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正如杨立仁所说，跟日本人的战争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对于那种几乎近于垂死挣扎的反抗，虽无大患，却也还是打得辛苦。

　　类似于自杀式的袭击依旧的接二连三从未间断，虞啸卿即便是身负重伤也从未休息过，而那个嘴里说着防患于未然的杨立仁，却是从那日见过虞啸卿之后便去了军部，除了军部会议上的匆匆几面，两人也就一直没有独处的机会。

　　虞啸卿有清晨练刀的习惯，每每天色未亮便驱车到一处山坳，一招一式，狠绝的架势，实用，却不好看。那是一个太过私人的时刻，所以张立宪走后，虞啸卿练刀的地点似乎成了绝密。

　　然而在这原本应该属于绝密的地方，却忽然就出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该此时此地出现的人。

　　军装外套扔在车上，只穿着白衬衣的虞啸卿在察觉到那个忽然走近的人声时，没来由得，便觉得那应该是杨立仁，所以也不回头，自顾擦着那把刀，闷闷的开口：“立仁。”

　　“下车时我就在想，你是会叫我的名字，还是会先一刀劈过来。”

　　“你能再把步子放轻快点，估计我就叫的就不是你的名字了。”似是配合话间的意思，抬手挽了个刀花，才回头去瞅走近自己身后的人。

　　那人的帽檐压得极低，在林间斑驳的晨曦里看不见眼里的情绪，微微抿起的嘴角显得有些阴郁，对虞啸卿那个明显挖苦的话也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走近一步，然后抬手去整理他解开的领口，衬衣上浸了汗，捏在手上微微的凉，瞧虞啸卿有些不耐烦的扭开头，却还是没有狠下心推开他，于是便笑，“你不好奇我怎么找到这的？”

　　“好奇了你也不会说实话。”扭头瞥一眼，在瞧见杨立仁眼里促狭的笑意时挣开了那人给自己扣纽扣的手，转身去车上拿扔在座位上的刀鞘，“这么早跑来，你又要准备去哪？”

　　“去你们师部。”看虞啸卿把擦好的到放进刀鞘，慢慢道，“□□的事情军统已经派了人，我也正好落得轻松。”

　　直到这会儿虞啸卿才认真的去打量面前的人，离得近，便瞧见杨立仁眼里的血丝，一脸的憔悴，偏偏那双眼，依旧的神采飞扬。

　　也不再多说什么，自己先跳上车，然后乜斜着眼看杨立仁，示意他上车，那人却站在旁边对着虞啸卿笑：“我自己有车。”

　　既然这样，虞啸卿也就不强求，扔下一句我去找龙文章，便发动车子走人。

　　轰然的引擎声中杨立仁没听明白那句话的含义，下意识的接一句去哪找，然而那人已经走得远了，唯有一句不甚清晰的‘温泉’在静谧的林子余音袅袅的回响不绝。

　　眼瞅着那辆车疯耗子似的越窜越远，转回身去找自己座驾的杨立仁，在手搭上车门的一刹那，忽然就想起，不管跟谁一起泡温泉，那都是要脱衣服的。

　　杨立仁是自己开车摸到这边的，来的时候没觉得道路艰辛难记，这会儿或许是那句泡温泉扰了心神，也或许是这林子太过茂密，七转八拐的老半天才算把车开上正道，沿着虞啸卿方才走过的那条路，油门一踩到底的，向着虞师师部驶去。

　　全线反攻以后，虞师就把师部搬去了东岸，杨立仁曾经来过几次，郁郁葱葱的倒很是清幽，少了几分曾经在禅达驻防时的硝烟味，然则驻兵岗哨却是丝毫没有松懈，好在南天门之后，杨立仁在滇边也算不上是新面孔，一路上的关卡过得也算顺利，等自己到达师部，虞啸卿的车早已安安稳稳的停在院子里老半天了。

　　打听出虞啸卿的去向并不难，尤其是在个个视虞啸卿为标杆的虞师，而打听者是专门做情报的杨立仁时，一切都已不在是问题。

　　于是在警卫营的一个少尉捧着个洁白的大毛巾引着他往半山的温泉走时，杨立仁这才肯相信，那个永远都绷得像拉满弓箭一样的家伙，这会儿真的去跟他的那个龙团长泡温泉去了。

　　在离那眼泉水数十米远时，已经隐隐的能够听到那边的声音，水声混着人声，他听不清龙文章说了什么，却能轻易的分辨出虞啸卿的话语，知道那人此事正在做什么，也不愿跑去掺和，只是吩咐那个少尉说自己在这等会就好，看那人给自己敬了礼退下去，杨立仁便倚在一棵树下，瞧着树干上忙碌的蚂蚁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很短，等杨立仁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来到经过自己时，转过身，便恰巧碰见只裹着一条白浴巾的龙文章，身后还有一个眼生的士兵，拖着一条腿蹦蹦跳跳跟着龙文章，一路上碎碎念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瞧见站在树下的自己时，才突然住了嘴，对着自己的肩章犹犹豫豫的举手敬礼，然后伸手扯了一下走在前面的龙文章，这时候那人才回头好像刚看见自己一样的，扯出个笑说：“杨主任。”

　　杨立仁也不在意，举手回礼示意他们先走，等看俩人走得远了，才慢慢往虞啸卿所在的那个温泉池走去。

　　泉水的温度不算低，氤氲上升的水汽有些模糊了虞啸卿的面容，那人此刻正靠在池边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对着水面上的托盘发呆，杨立仁不晓得方才他等龙文章时是不是就是这么一副样子，还是刚才的谈话导致了虞啸卿这么一副表情，走近了，蹲在池沿，趴在虞啸卿耳后低低叫了声：“虞啸卿。”

　　仿佛忽然被那一声呼唤惊得回魂，哗啦一声水响，杨立仁突然就被攥住了手腕一把带进温热的泉水中，蓦然失重的感觉让他有一瞬间的僵硬，等回过神跟虞啸卿面对面站好四目相对时，才瞧见那人眼里，比自己还要错愕的目光。

　　自己此刻还衣冠齐整，连靴子都完好的穿在脚上，突然就这么跌进水里，全身的衣服都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不知道是冷还是热的站在水里，瞧着此刻不着寸缕的虞啸卿，想起方才只围着一条浴巾离去的龙文章两人，忽然就上前一步，撑开手臂把那人圈在自己与池壁之间，看进他眼里道：“就算是泡温泉，也不定非要像你那样坦诚相对的啸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