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无耻之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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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索尼娅的生日是每年的2月14日。
和情人节是同一天。
2015年2月14日是一个星期六，但不巧他们当天下午七点半有一场英超比赛，对阵“喜鹊”纽卡斯尔联，切尔西主场作战，
库尔图瓦为自己的缺席表示歉意，他提前送出了礼物，一枚他在拍卖会上买下的红宝石胸针，并在电话中黏糊糊地祝女友生日快乐。
电话那头的索尼娅听起来并没有生气——
她的语气很温柔，先是对礼物表达了感谢，然后隔着听筒亲了亲他，她喊他“my little sweetie”，她说希望他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一切顺利。
似乎所有的事都看起来很完美。
但库尔图瓦仍是下意识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出现了一点问题。
可能只是一条细小的裂缝，一个鼓起的空气包，一块不起眼的霉斑。
他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把这一切的异常都归结于英国本土过于发达的社媒系统。
你知道的，英国的媒体是真的很烦人。
他们无孔不入，藏匿于社会的各个角落，有些狗仔甚至会提前潜入球员所要入住的酒店房间，然后在房间中放录音笔和针孔摄像头。
为了吸引读者眼球，这些新闻的标题通常都很耸人听闻，记者无下限地炒作和抹黑时常让比利时人疲于应对。
当然，他也承认，他本身确实可能存在一点点小问题。
但只有一点点。
并没有报纸上说得那么夸张。
媒体的捕风捉影严重影响了他和索尼娅之间的感情。
挂断电话后，库尔图瓦下意识地看着通话界面发呆，他们大概每天都会打一通电话，周末会视频，然后他每两周飞一次巴伦西亚，待上半个白天加一个夜晚，然后第二天离开。
库尔图瓦觉得他的恋爱一切顺利，他们两个人情比金坚。
但当他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也会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无数次被他想起，却又无数次被他回避的问题，那就是——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索尼娅失态的样子。
无论是嫉妒，还是愤怒，她似乎连悲伤都不会有，永远都是那样一副温柔得体的模样。
一个连分手都会摸着对方的脸喊“听话”的女人。
她真的爱他吗？
她真的……爱过他吗？
库尔图瓦的心头不由自主地罩上一层阴影。
但很快，他又在脑海中下意识地反驳：索尼娅当然爱他。
他们是那样合拍。
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
她看他的眼神、目光、靠近的动作，所有的一切都在透露出一个事实：她很爱他。
难道身体的反应也会骗人吗？
或许他早就有了答案。
和纽卡斯尔联的比赛很顺利，切尔西在上半场就取得了领先。
随后他们收缩防线，并在下半场快要结束的时候又进了一球，以2-0锁定胜局，干脆利落地拿下三分。
结束采访以后时间来到晚上九点半，库尔图瓦坐上了飞往巴伦西亚的飞机，他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他在一个星期前就买好了机票，但他当时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赶上。
落地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七。
他看了一眼手机，却并没有选择拨打索尼娅的电话。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一个美妙的、充满意外的惊喜。
库尔图瓦抱着玫瑰，他敲开了房门。
门内，索尼娅看着他，浅金色的头发一如往昔，他几乎是着迷地抚挲过它们，在床上，在沙发上，在任何地点。
而那双美丽的翡翠色眼睛，像宝石，像一泓幽深的湖水，仿佛要将他溺毙。
“蒂博，你不应该来的。”
她这样说道。
（14）
库尔图瓦觉得他应该感到愤怒。
但索尼娅平静到近乎坦然的态度让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困惑：仿佛现在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那个无理取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他看着索尼娅。
还有她背后的男人，对方穿着浴袍。
然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好像根本就不了解她。
他没有见过她的家人，不认识她的朋友，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她有ins账号，但完全由经纪人代为管理，从不分享任何生活细节，也不允许他把两个人的合照发布到网络上。
每当他问起，她总是这么说：
“我希望拥有平静的生活。”
“他们（狗仔）的存在会给我带来困扰。”
而他居然还蠢到相信了。
库尔图瓦看着自己像个蠢货一样活在对方编织的美梦里，还沾沾自喜于自己魅力非凡，索尼娅爱他爱到无法自拔，所以才会对他在英国的花边新闻异常容忍。
他享受着这份宽容，高高在上，俯视着亲密关系中的另一半，却拒绝承认爱的付出本就是双向的。
权利和义务对等。
于是现在他的报应来了。
库尔图瓦死死地抓住手中的那束玫瑰花。
他告诉自己：他应该愤怒，他理应有愤怒的权利。
他应该狠狠地指责对方，毕竟在过去二十三年的人生当中，他还从未受到过像今天这样的羞辱。
但随即他又诡异地感到了一丝心虚。
“索尼娅是在惩罚他吗？”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盘旋起这样的念头，它们像杂草一样疯长，一瞬间，便占据了全部思绪。
可是为什么要惩罚他呢？
他做错了什么吗？
库尔图瓦思考着这个问题，久久地凝视对方，他过于锋利的眉眼在黑夜的映衬下显得冰冷而阴鸷。
他觉得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在场的第三个人。
于是库尔图瓦将玫瑰花递给女友。
他甚至还整理好表情，朝她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
“生日快乐。”
“虽然已经过了12点。”
说着，他伸手抵住门框，想要俯下身亲吻索尼娅，但后者微微偏头躲开了。
“蒂博。”
她喊他的名字。
于是库尔图瓦听话地停下了动作，他看着女人的侧脸，目光是那样专注，仿佛在用视线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对方的轮廓——
下一秒，他的心头自然而然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好无情的女人。
他感觉到一丝钝痛。
但仍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库尔图瓦眨了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弱化了他的攻击性，他开口道：
“怎么了，不欢迎我吗？”
他将头搁在索尼娅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然后顺势抱住她，整个人挤了进来。
几乎是在进门的一瞬间，库尔图瓦就放弃了伪装。
他不假思索地推开索尼娅，无暇关注她是否被他推倒在地，然后一拳狠狠打向那个站在她背后的男人。
对方穿着浴袍，头发还是湿的。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库尔图瓦的回忆中仿佛是慢动作放映——
嫉妒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头暴怒的公牛，他狠狠地揍了那个男人，当然在揍人的同时自己也挨了好几下，但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鲜血、闷哼、骨头断裂的声音、再然后是木仓响……
是的，木仓响。
索尼娅开了木仓。
她居然有木仓，库尔图瓦简直不敢置信。
但事实就是这样，索尼娅直接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木仓，“轰”的一声巨响让两个正在缠斗的男人迅速停手。
见两个人终于冷静下来，索尼娅收起木仓。
她对其中的一个人说：“你先走吧。”
然后她看向另一个，并喊了他的名字，她说：
“蒂博，我们谈谈。”
（15）
他和索尼娅互相看着彼此，沉默着对峙。
现在是2月15号凌晨两点三十八分，库尔图瓦先是踢了一场90分钟的比赛，然后在发布会结束和队伍解散后马不停蹄地赶到机场，坐上了从伦敦飞往巴伦西亚的航班。
他甚至还抽空买了花。
接着飞机落地，他径直走到机场的车库取车，他的车就停在那里，虽然两个星期没开会有点落灰，但库尔图瓦并不介意。
他把油门踩到底，一刻不停地往库列拉（Cullera）开。
深蓝色的帕加尼在海滨大道上极速飞驰，引擎轰鸣，沿途景色变换，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路程中，库尔图瓦却罕见地什么都没有想。
他只是盯着道路前方，盯着某个方向，直到视线中出现熟悉的建筑物。
他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被命运偏爱的人。
家境优渥，父母都是排球运动员，所以从小就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走上运动员的道路；成年后签约切尔西，虽然被租借给马竞，但遇见了西蒙尼，后者在13-14赛季直接将马竞带到了欧冠决赛的现场。
马竞失去了欧冠，但库尔图瓦证明了自己。
他成功回到了英超豪门，挤掉竞争对手切赫，坐稳了首发位置。
他在切尔西的日子同样顺风顺水。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这个赛季基本锁定了联赛冠军。
虽然去年年底媒体爆出的“友妻门”事件让库尔图瓦的口碑受损，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穆里尼奥没有弃用他。
他依然是切尔西当之无愧的首发门将。
索尼娅原谅了他。
就连比利时国家队在多日的犹豫后，还是没有选择将他开除，当然这可能得感谢他的好朋友凯文的宽容。
很多人，很多事，库尔图瓦想要，于是他得到。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唯独这一次受挫。
“索尼娅是在惩罚他吗？”
“可是为什么要惩罚他呢？”
此时此刻，当库尔图瓦坐在沙发上，望着昔日的女友，他的内心中充满了疑惑，他甚至是有一丝丝委屈的，为对方突如其来的“翻旧账”行为。
索尼娅起身给两个人都倒了一杯水。
然后她拿过药箱，坐在库尔图瓦身边，用棉签蘸取碘伏，给他处理起脸上的伤口来。
“低头。”
她的身上总是有一股好闻的香味。
库尔图瓦知道那并非来自于香料溶于乙醇的味道。
他曾着迷地嗅闻过，偶尔也舔/舐，在最激情上头的时候，他甚至想过一口一口吞下去的可能。
脸上的刺痛感唤起他的注意力。
库尔图瓦眨着眼睛，他的眼眶过于深邃，尤其是当灯光从头顶正上方投射下来的时候，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更毋论去辨别隐藏在眼底的情绪。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他这样开口说道，声音低低的。
库尔图瓦一向深谙情侣之间吵架的精髓：示弱，攻击，反咬一口。
于是他滔滔不绝地谈论起自己的爱意。
他讲了整整有十分钟，从2011年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起，讲他的一见钟情、辗转反侧，讲索尼娅在这四年间占据了他生命的绝大部分，讲2014年转会切尔西后他每月是如何奔波于伦敦和巴伦西亚两座城市之间。
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他牺牲太多。
接着，他开始指责索尼娅。
说她冷酷，说她无情，说她对自己的新闻毫不关心。
她从未考虑过二人的未来，不愿意去英国发展，甚至两三个月才飞一次伦敦，事实上从去年11月底到今年2月为止，她再也没有去过伦敦。
“你连圣诞节都不愿意和我回比利时。”
“你根本就不爱我。”
库尔图瓦以为索尼娅会被他激怒。
然后他们可以狠狠大吵一架。
但后者没有。
相反索尼娅的表情好像在看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有一种奇异的包容。
库尔图瓦有的时候都痛恨她这副冷漠的表情。
他想：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的态度，就好像自己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粒尘埃，她不会挂在心上，也不会感到烦恼和痛苦。
他真的很想问问索尼娅：
“你为什么不生气？”
看到那些新闻，那些暧昧的照片、录音、视频，你为什么不生气？
就算媒体的爆料里十桩有九桩是假的，那还有一桩是真的呢。
你为什么不生气，不嫉妒，不冲到我面前狠狠扇我一巴掌，然后大声地骂我是混蛋呢？
库尔图瓦无法理解。
于是他开口，声音低低的，好似被捅了一刀，然后现在正在向凶手询问原因：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一条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他看上去有些可怜。
索尼娅听后，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
然后耐心地说道：
“蒂博，我当然爱你。”
“我就像你爱我一样爱你。”
“你不喜欢吗？”
库尔图瓦无法反驳。
于是他更痛苦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无耻之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