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无耻之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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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库尔图瓦选择和索尼娅分手。
他告诉自己：这绝对是他近五年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
或许这段感情本来就不应该开始，早在马德里竞技，那个他收到写着电话号码便笺纸的炎热傍晚，理智就已经给出预警。
当时他站在窗户面前，看落灰的玻璃反射出自己狼狈的形容——
他跑了很久，所以气喘吁吁。
汗水打湿了头发，它们结成一缕一缕凌乱地散落在脸颊旁。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兴奋，他在为一个女人如痴如醉，但这种失控恰恰是库尔图瓦所不能忍受的。
他努力过，也挣扎过。
他按下内心的渴望，把号码抛到脑后，虽然还是舍不得扔，但克制自己不去主动联系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他坚持了整整一年，努力不让这种“异常”影响自己的竞技状态。
事实上，库尔图瓦做得很好，他和马竞在联赛和欧冠上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比赛之外，他也有稳定的性生活。
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走出那段关系了。
虽然他和索尼娅本来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独自挣扎，像和风筝搏斗的堂吉诃德。
直到2012年年底的那场慈善晚会——
他居然又见到了她。
突如其来的见面总是一段关系“破冰”的关键。
因为在某些特定的情境下，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理智告诉库尔图瓦他应该远离，最好离危险源越远越好。
就像大海上的渔夫眺望远处的雷电云团，聪明的做法是赶紧转身向岸上跑去，而不是妄图穿过、继而征服暴风雨。
但他做不到。
他的大脑仿佛跟断电了一样，四肢不听使唤，他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固执，这体现在情感和理智的对抗上。
丢脸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失去尊严就失去尊严吧。
他这么对自己说，于是在这种自我说服之下，库尔图瓦端起酒杯，心安理得地走向索尼娅，也走向了他的深渊。
2012年12月24日，他们在一起了。
最开始的第一个月简直是天堂一样的生活。
即便是事后回忆，库尔图瓦也承认这一点，确实是天堂，自他成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再没有任何一段两性关系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索尼娅简直是他的真命天女、梦中情人。
她完美地贴合他的性取向，两个人在床上也百分百契合、满分，她教养良好、性格温和，知识涉及面广，有自己的事业版图，不粘人，善于倾听和陪伴。
她简直是一个“完美”的人。
有的时候，库尔图瓦甚至觉得这种“完美”太过于虚幻和不真实，不过后来他明白了——
这种完美确实是一种伪装。
他们从未试过长时间的生活在一起。
在马德里的日子里，他大部分的时间都需要训练，每周都有比赛，如果碰上欧冠，那些比赛对手散落在欧洲各地，他还需要随队飞行。
通常1-5月、9-12月是联赛和欧冠，6-7月是国家队集训，8月放假，但他需要回比利时而索尼娅不会跟他一起回去，8月底准备归队，一般主教练会准备2-3场友谊赛磨合新赛季的阵容。
如果他在夏窗和冬窗转会，那他还要搬家、学习一门新的语言、结识新队友并熟悉新家的周边环境。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分给索尼娅。
显然对方也有自己的生活重心，不会围着他转。
所以两个人的分手是必然的。
她在巴伦西亚，而他在伦敦，中间隔着一千多公里。
她不会为了他放弃在西班牙的生活，同样他也不会为了爱情牺牲自己的前途，留在西甲，留在马竞这艘注定要沉没的破旧邮轮上。
Fine.
库尔图瓦说服了自己。
他让自己相信：分手是个好主意。
虽然他在这段关系中表现得像个蠢货，但至少分手是他提出的。
索尼娅有些意外。
她微微挑起了眉，嘴唇半张，露出其中洁白的牙齿。
库尔图瓦看着她的脸，由于幼稚的好胜心作祟，现在他觉得稍微好受一点了，他想：看来她也不是掌握一切嘛。
但他的愉悦只持续了几秒钟。
因为索尼娅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这样说道：
“蒂博，要不要打个赌。”
“我觉得你会回来的。”
“无论是回到西甲，还是回到我身边。”
（17）
在上一段恋情中库尔图瓦得到的教训是：
永远不要和比自己大的人谈恋爱。
索尼娅比他大了整整七岁（虽然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所以能轻易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回到了伦敦。
带着一身低气压还有脸上的淤青。
英国的媒体大惊小怪，但没有人挖出事实和真相，或许他得感谢索尼娅的经纪人，科斯塔说得没错：对方确实来头很大。
他回忆着索尼娅说过的话：
“我以为你知道我们之间是一种开放式关系。”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就很完美。”
“蒂博，我当然爱你。”
“但爱本身在于包容，不是吗？”
Damn。
该死的“包容”。
他没敢把索尼娅的别墅砸了，但他下飞机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公寓里和索尼娅有关的所有东西全部扔掉——
她的衣服、鞋子、化妆品，她送他的画（这个犹豫了一会儿），一方面画很精美也很贵，另一方面它确实很有纪念价值。
库尔图瓦拿着那幅画。
那是一幅风景画，画的是库列拉（Cullera）的海边，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去年夏天他们一起度假的地方。
那时他们手牵着手，一齐漫步于湿润的沙滩上，索尼娅披散着头发，裸露着双肩，整个人毛茸茸的，散发出一种无忧无虑的美好。
地中海的阳光灿烂到极致，某一瞬间，库尔图瓦仿佛有一种被灼伤的错觉。
即便是在外行人看来，这幅画也无疑是杰作，是艺术品。
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作者构图精巧、微妙，颜色过渡丝滑，在光与影的交融中，整幅画面显得优雅又透明，有一种高级感。
仿佛那个炎热的夏日也一齐被定格于此，在短暂中成为永恒。
库尔图瓦突然有了一丝后悔。
就像光滑的镜面上爬满了蛛网一般的裂痕，从此他的人生不再完美无缺。
但他还是选择把目光从画上移开，然后把它收进了储藏间，连同记忆和那段时光一起封存。
2014-15赛季是乏善可陈的。
他们在积分榜领跑了整整272天，随后以绝对的优势夺得了阔别4年之久的联赛冠军，库尔图瓦还帮助球队拿下英格兰联赛杯冠军。
除此之外，还有个值得高兴的好消息是：他的前马竞队友迭戈·科斯塔也在这一年转会到切尔西。
虽然距离他和索妮娅分手已经有了段日子，但库尔图瓦的“心事”显然无处诉说。
经纪人不管这个。
而他也过了会和父母、姐姐瓦莱丽分享恋爱细节的年纪。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有办法在ins上突然po出自己和前女友的亲密合照，因为这样做会显得他像个笑话。
他宛如一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那段感情经历仿佛只在他一个人的生命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
库尔图瓦无法接受。
他想，至少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对此难以释怀、牵肠挂肚。
这么一看，西班牙人显然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最起码对方不会在他提及“索妮娅·费尔南德斯”这个名字的时候一脸茫然，然后反问道：
“怎么了，蒂博，这是哪场秀新出的模特还是ins上的网红？”
（18）
在“被迫”聆听库尔图瓦发表了一大段和上次恋爱经历有关的牢骚之后，迭戈·科斯塔咧了咧嘴，西班牙人看上去有些一言难尽。
他甚至是非常诚恳地说道：
“嘿，蒂博，你怎么能跟她搞上？”
“你玩不过她的。”
在科斯塔的描述中，“索妮娅·费尔南德斯”这个名字是一个近似于黑寡妇一般的无情存在。
她是私生女。
父亲是瑞士有名的地产大亨，母亲则是从西班牙小镇走出来的贫穷少女，在一次度假的过程中，花花公子认识了酒吧招待女郎，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
索尼娅的母亲怀孕了，她选择生下这个孩子，并以此换来钱和房子。
突然的富裕令这位没怎么读过书的年轻妈妈欣喜若狂，很快，她被美丽的新世界迷花了眼睛，沉溺于酒精和情色，将大量的金钱花在珠宝和奢侈品上，有出无进，生活很快捉襟见肘。
1992年，她因为吸毒过量死在了床上，留下了自己只有七岁的年幼女儿。
索尼娅的人生转折点来源于结识卡洛斯·萨尔瓦多。
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她当时在巴伦西亚一所天主教寄宿学校读书，后者是学校的知名资助人。那应该是一个夏天，酷暑，蝉鸣阵阵，学校中的大部分学生都被父母接走了，但索尼娅无处可去。
一切就是如此巧合。
炎热的夏季，修女们在休息室小憩，而好心的萨尔瓦多先生在学校的画室里发现了一颗沧海遗珠。
他几乎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意识到：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学生在对于光线的运用上有着一种“无师自通”的天赋。
如果可以挑选一个前辈作为参照，他会说她像华金·索罗拉，西班牙国宝级别的绘画大师。
同样，索罗拉也被誉为“光的画师”。
出于惜才的目的，卡洛斯开始资助索尼娅。
后来，他成为了她的经纪人，为她的人生保驾护航。
成年后，索尼娅渐渐在绘画领域中有了一些名声，虽然毁誉参半。
媒体聚焦于她的性别，聚焦于她和经纪人之间扑朔迷离的不伦关系，还有她的男伴们，他们其中有一部分是受她的名气吸引而来，另一部分则是吹捧、追逐于她美丽的外表，无关灵魂。
当然一切的争议都随着她慢慢淡出互联网而停止。
谈话的最后，迭戈·科斯塔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这样说道：
“蒂博，你有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以及一份堪称幸运的职业经历，你的人生足够顺遂，你本可以和一些更简单、更能带给你快乐的女人交往。”
“模特和ins网红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她们头脑简单，但她们也易于满足，多给点钱，她们就能安心地待在家里，为你生儿育女、操持生活琐事。”
“虽然你有时候确实挺混蛋的。”
（科斯塔小声咕哝着开口，而库尔图瓦听后给了他一拳。）
“但你的‘前女友’绝不是那样的人。”
“她太复杂了，无论是出身还是成长经历，即便在你口中，她永远都是一副温柔、包容的态度，但在你看不见的许多地方，她可能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或许分手对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毕竟面对暴风雨，一定要跑得快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无耻之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