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耻之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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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库尔图瓦新交了一个女朋友。
距离上次的酒吧之夜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但他没有再见到索尼娅。
他不知道她的职业，不知道她的住址，也不知道她的电话。
一切就像梦一样，梦幻，轻盈，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他甚至可以记起她的每一个表情，说的每一句话，她的语调、周身弥漫的香气，以及腕间玫瑰色的卡地亚手表。
索尼娅完美地狙中了他的性取向。
但库尔图瓦不是一个满脑子充斥着爱情气泡的白痴。
相反，他很务实、理智，有的时候甚至达到了冷酷的地步。
他拥有着极其稳定的内核，抗压能力强大，逻辑三观自成一体、运行起来非常融洽。
这是心理强大的表现。
所以他在马德里的一个月过得很好。
他并不思念家人，因为他知道他们会在比利时一切顺利，和之前在亨克结识的队友也不怎么联系。
一方面是因为他转会了，另一方面，体育竞技总是残酷的，同一个青训营走出来的好友事业发展可能天差地别，而落差常常带来分歧，人注定只能和位于同一频道上的人交朋友。
在马德里竞技，库尔图瓦认识了新的队友，他和他们相处的很好。
由于训练刻苦，主教练很欣赏他，虽然他仍是一个替补门将，但库尔图瓦知道，距离那个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不远了。
于是，在10月，在欧联杯一场对阵塞图巴尔的比赛中，他获得了上场的机会，并帮助球队取得胜利。
胜利总是让人心生愉悦。
四天之后是西甲第11轮和皇家贝蒂斯的比赛，球员们获得了为期一日的休息时间。
库尔图瓦再次来到酒吧。
口袋里的手机在嗡嗡作响，一刻不停，那是来自女友Serena的信息。
对方是拉丁裔，有着一头棕色的长发，笑容很甜美，模特出身。
他们同样在酒吧认识，并且在认识的三天之后开始约会，两次约会后他们决定交往。
这是他们交往的第二个月。
库尔图瓦摁掉了手掌中不间断亮屏的智能机。
在得知他是西甲的现役球员后，对方的态度明显热络起来，这似乎是不让人意外的，毕竟球星和模特总是最佳搭配。
他稍微感觉到了一丝无趣。
无趣，贫瘠，简单的想法在空无一物的大脑里是那样直白、鲜明。
叫人在一眼看穿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怜悯起想法主人的愚蠢来。
库尔图瓦讨厌被束缚的感觉。
但他连反感都是礼貌的，很少会主动提分手，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冷静地看着对方在这一份感情中慢慢枯萎。
很无耻，但他缺乏自省的能力。
在两性关系当中的一往无前让他足够自信，他觉得自己能够获得想要的一切东西。
库尔图瓦点了一杯酒。
他无所事事地逡巡着目光，然后在某一处定格——
他发现了一个金发的女人。
他感到久违的兴奋。
肾上腺素飙升，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
这种感觉很像在球场上，当四周的看台被数万名球迷填满，后者铺天盖地的呐喊令场上的球员耳鸣，令他们感到心悸。
但你清楚的知道，这种生理反应并非源自于恐惧，而是来自兴奋，有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欲望自大脑中迸发，继而充斥全身，主宰了全部身心。
库尔图瓦渴望获得胜利。
他渴望碾碎对手的梦想，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出卖一切。
于是他掏出手机，在上面编辑了一条分手短信，点击发送，然后关掉手机，朝着不远处的金发女人走去。
（5）
库尔图瓦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很多时候，他将“爱情”视作一种奖赏，奖励他对于生活的态度，譬如积极地活着、乐于助人之类的，他这样做，他被夸奖，于是他得到奖赏。
世界是一场大型的RPG游戏。
他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到其中的绝大部分事，一些命中注定的除外，譬如他注定身高两米，然后失去左后卫的位置，被青训教练安排成为门将。
在亨克青训营的大部分时间里，库尔图瓦都觉得这是个没什么成就感的位置。
因为门将只能维持场上的比分保持不变，他无法改变比分。
当前锋和中场一筹莫展，持球推进举步维艰，后防却在梦游，于是整支队伍连着门将一起毫不意外地出局。
这感觉糟透了。
但后来他的想法改变了。
可能是因为他的协调性和反应能力真的很好，他有着出色的天赋，无论是身高、臂展，还是掌宽和指距，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或许他真的能够成为一名世界级的门将。
他对于高空球的落点判断无人能比，20秒之内甚至能做到罕见的三连扑，成年之后的臂展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三米。
他是天才。
足球世界里有很多天才，他们普遍才华横溢，脚法精湛到可以用双腿拉小提琴，但天才也只是体育竞技的起点。
成为门将以后，库尔图瓦发现自己爱上了这种摧毁别人的感觉。
从生理到精神，从尊严到骄傲，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全方位地碾碎。
当然，凡事也有意外。
比甲一向没什么挑战性，但是西甲不同。
在西班牙，他可以和皇马、和巴萨交手，如果能够打进联赛前四，球队甚至可以获得欧冠席位。从小组赛出线，到十六强、八强、四强，甚至是决赛，全世界的目光都将聚焦于此，一战成名指日可待。
这将是一段全新的旅程。
无论是在球场上，还是生活中。
“晚上好。”
他端着酒杯，在女人身边坐下，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他今天没有抹发胶，黑色的头发在空气中自由地舒展，整个人看上去柔软又温驯。
库尔图瓦过于凌厉的眉骨时常给人以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尤其是当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所以他总是尽力弱化自己的攻击性。
“晚上好。”
对方这样回应道，半撑着下巴，眉眼微睨，卷曲的金发稍有些凌乱地散落在颊边，几分冷傲，几分妩媚。
她换了一个新的发型，今天的装扮是一件白色长袖上衫，搭配蓝底黄色碎花长裙，脚骨伶仃，秋天到了，她穿得很保暖，不过依旧很美。
“蒂博。”
她喊出了他的名字。
唇齿轻启，舌尖轻抵上颚，稍一发力，便念出了这个名字。
库尔图瓦几乎是下意识地感觉到有一阵电流“呲呲”地窜过他的神经末梢，从手指到四肢，连同躯壳一起，都有一些发麻了。
这感觉好极了。
香气缱绻，灯光迷醉。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这种感觉很熟悉，库尔图瓦知道，这是他兴奋的前兆。
（6）
“你成年了吗？”
“当然。”
她微微凑近，近到可以看到那一双宛如海洋一般深邃、神秘的翡翠眼眸。
可能是被蛊惑了吧，库尔图瓦闭上了眼睛。
于是他们接了一个吻。
一个如露水一般湿润、像花瓣一样轻盈的吻。
他嗅到了白兰地的芬芳，还有蜂蜜和甜橙的味道，同时掺杂了一丝橡木的香气。
甜美，纯净，治愈心灵。
这令他久违地想起了“恋爱”的感觉，像比利时的冬天，寂静的旷野、无声的雪，火车从远处的针叶林中“轰隆隆”地穿过，这不是一个奖赏，而是一场意外的浪漫邂逅。
他断定这种感觉此生绝无仅有，于是他吻得更专注了。
库尔图瓦第一次摒弃脑海中的全部想法，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只想要专注于当下、专注于此刻。
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他下意识地用舌尖勾勒对方的唇形，她的头骨是这样小巧，他几乎可以用一个手掌完全托住，这让他下意识地心生爱怜。
这种情绪是完全陌生的，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事实上，在两性关系中，库尔图瓦极少有这种正面向的感情。
他好像天生就无法带有善意地怜悯他人。
他缺乏同情的能力，无法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所以他总是旁观她人的沦陷，却为自己的清醒而沾沾自喜。
库尔图瓦屏住了呼吸。
他的手指从金色的发丝中穿过，那是一种极其纯粹的金色，宛如黄金，耀眼无比，此刻却完全地铺呈在了他的掌心，在某个思维停滞的瞬间，他好像抓住了太阳。
这份奇特的触感令他心眩神迷，他甚至都不敢去用力抓握，唯恐被阳光烫伤。
“Sonia.”
他忍不住呓语，唇齿间喷吐的气息如雾气一般迷幻。
这会是一场劫难吗？
他的理智在预警，可身体却无法逃离。
这次亲吻的感觉出乎意料的好。
库尔图瓦抬起头，阴影中，他的双眸显得愈发幽深，呈现出一种赤/裸的饥渴感。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索尼娅。”
他喊出了她的名字。
“要再来一次吗？”
二人在酒吧分别，这一次，库尔图瓦拿到了对方的电话。
回到家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拨通这个号码。
“嘟嘟——”
另一头通话中的提示音让他有些意外。
库尔图瓦过热的头脑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直到这时，他才冷静下来。
他握着手机，站在窗户面前，他刚才是一路跑上楼的，马德里的秋天还是很热，剧烈的奔跑让他大汗淋漓，此刻，黑色的头发完全被汗水打湿，正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上。
他望着玻璃中倒映出的自己，突然笑了笑。
然后摁掉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无耻之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