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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拉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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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重重落地,门终于开了,像揭开的棺材板,梁梦洲迫不及待冲出去,不耐烦说:“不会喝酒去什么酒吧,去喝茶泡澡养多肉多好。”
地下车库视线昏暗,谢桥定住脚步,说:“你的脸色不太好,要是今天不想去的话,我可以让他们把时间推后。”
梁梦洲回头说:“你让他们改?你凭什么让他们改,你是大罗神仙吗?”
“不是什么太重要的局,我可以——”
“我会去的。”梁梦洲打断他。
“知道了,”谢桥的影子落在阴影里,“总而言之,酒吧的事,谢谢。”说完他朝右走去。
梁梦洲没说话,和陈勉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就上了车,面无表情摔进副驾驶。他想着谢桥,心里有种奇异的陌生感,像看到了金子,可圈里有这么好的人吗?他不信。
帕拉梅拉安静飘出车库,阳光洒在车身上,他抬头望向白得炽烈的云,突然不想惹谢桥了。他升起车窗,外面的一切在这一刻变得无趣。
开出一段距离,陈勉才说:“哥你真打架啦?”
每次坐完电梯他都会难受很久,心上像压了块石头。他扯开衬衣领子哼哼:“何止,还1V4呢,还想知道什么,赶紧问,我等你告诉他呢。”
“哥,我没说什么,真的。”陈勉心虚地瞟他。
“少废话,你自己的嘴,别和我解释。”梁梦洲闭着眼假寐。
“好吧,确实说了不少,但关键问题我都没说,比如你晕电梯的事!主要吧我感觉谢哥问的都是小事,就问我们为什么到那么晚,还问我当助理辛不辛苦,后来又说你欠他两顿饭,说他挑食,怕你俩吃不到一起,让我给排个雷,就这些。”
这是打听他饮食喜好呢,故意不让陈勉说,不就是想惹他好奇追问陈勉吗?他倒是没追问,可架不住陈勉是个漏斗,不藏事儿啊,也不知道谢神算有没有算到这点。
车开得平稳,梁梦洲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做了个很吵的梦,被陈勉一叫醒又忘了,像有什么东西飞走,原本被填满的心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二人进入影视城,到了明清景区,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红布横幅,写着“《飞琴传》主演齐聚定妆盛典,共赴江湖之旅”几个大字。
梁梦洲兴致不高,抬着下巴挤陈勉:“定妆照不是一个月后拍吗?现在是什么意思?谢桥的衣服做好了?”
陈勉挡着嘴小声说:“没有没有,这是假的,看着阵仗挺大,其实没来几个人,欣姐说就一个制片加选角导演,还有几个和你差不多的艺人,补拍几张宣传照,听说还要演一段,最后才聚餐。”
“演一段,”梁梦洲扫了眼场地,没见到吊装设备,不用吊威亚,那就没难度了。他又问:“聚餐能不去吗?”
“想什么呢,你是气氛组。”
横幅下已聚了一小撮人,其中一位的肚子大如临盆,另一位头顶稀疏,众星捧月站在中间,梁梦洲猜这是制片和选角导演。
他笑着上前打招呼:“唐总,张导,我是——”
“梁梦洲是吧,跟我去换身戏服,然后拍定妆照,再试戏。”一个戴着工作牌的小助理截住他的话,引着他朝里走。
梁梦洲耸肩,对小助理一笑:“谢谢。”
小助理没吭声,敷衍点头。
后台一看,所谓戏服就是一身发灰的长衫,下摆被常年潮湿的地板染得发黑,散发着古怪的潮味和汗味,不知的还以为这是个裹脚布。
陈勉两指拎着衣服陪梁梦洲走到更衣处,全程都捏着鼻子:“这能穿吗?穿了会过敏的吧?”
说是更衣处,实际就是几个箱子围出的半封闭区域,连个帘子都没有,只在外竖了个“更衣处”的牌子,潦草得很。怪就怪今天没有大咖,只能这样凑合了,小明星就是走哪都会被敷衍,他都习惯了。
他没说话,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给陈勉,换上戏服,他的感觉一言难尽,觉得自己像根馊了的法棍,狗都嫌。
箱子外就是化妆区,布置得十分简洁。造型师的动作十分仓促,没等他坐好就迫不及待替他戴好假发套,及腰长发被耳后两侧的鱼骨辫束在脑后,几分清雅气质就出来了。她多看了他两眼,随口道:“你还挺适合露额头的扮相。”
梁梦洲但笑不语,只觉得头皮疼,她动作太粗暴了。
接着化妆,简直就是灾难。致死量的粉底液刷得他的脸像堵墙,远看过去,眼睛就是两个幽深的窟窿,眉也画得又黑又粗,像盘了两条毛毛虫,最后在她试图画眼线时,梁梦洲终于开口了,叹气说:“姐,你去忙别人吧,剩下了我自己来。”
造型师诧异:“你会啊?早说啊,你自己化吧,我去休息一会,有事叫。”她把眼线笔朝桌上一扔,走了。
谢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梁梦洲扒着眼皮,拿眼线笔往眼珠子上戳的样子,而陈勉在一旁用五官使劲。这事儿看上去挺有难度,两个人的眼睛都红了,陈勉是急的,梁梦洲是刺的。
陈勉看着镜子说:“哥你手别抖啊!”
梁梦洲下巴仰着,差点凑到镜子里去,他压着声音,像怕吓到自己的手:“你别叫,我刚画得挺好。”
谢桥无言看了一会才说:“造型师呢,怎么只有你自己?”
“诶——”梁梦洲叫了一声,闭眼,眼线就画到了眼皮上,戳出一个小山峰。
“走了!”他把笔一摔,生气又难堪。
谢桥走过去,在化妆台上扫了一眼,捞起一瓶开着的化妆水看了看日期,又抽过两张洗脸巾说:“把妆卸了吧,我来。”
于是两个脑袋都看过来,满眼都是“你怎么会”。
谢桥说:“我第一个服装展的妆面都是自己亲手设计的,还有问题吗?”
两个人火速去了洗手台,嘀嘀咕咕一阵,很快梁梦洲就顶着张清爽无比的脸过来了,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一半,但还是挂着脸,不太自在地说:“凑合凑合就行了,反正这次是假的,就当是因为热搜你还我的。”
谢桥单手抬起他的下巴说:“在我这里,没有凑合,打好手里现有的牌是我的原则。”
被人捏着,梁梦洲很僵,心说他看什么?又发现他的眼神很“客观”,好像他只是个东西,不是个人,无情无欲的,只好说:“那你来,看你能画出什么花。”
“闭眼。”
“哦。”
谢桥下手很轻,不管是上粉底还是画眉,以至于梁梦洲的心思渐渐游走,又闻到那股熟悉的薄荷木香了,说不清是哪儿散发出来的,好像他人就是这个味。怪得很,明明在工作室时都没闻到,难道是香水残香?可他没闻过类似的啊……
那香味却像是长了眼,非要往他鼻子里钻,梁梦洲抓心挠肝的,屁股渐渐住不住了。
“扭什么?”谢桥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按住他的肩。
“你身上什么味道?”他没憋住。
陈勉在一旁吸了吸鼻子,茫然说:“哪有什么味道,没有啊?”
谢桥没说话。
那是只能贴得近才闻得到?这人故意的吧?
梁梦洲在脑中走了几个小剧场,脑浆都翻起浪了,谢桥才出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声是贴着他耳朵说的:“好了。”
梁梦洲趁机歪头,垂眸盯着谢桥近在咫尺的唇低笑:“干什么,职场性骚扰啊。”
可谢桥却扣住他的后脑勺着,让他面对镜子,说:“别看我,看你。”
差点亲到。“可惜了。”
“哪里可惜,这多好啊,哥,这不就是你那角色吗?!”陈勉亮着眼说。
他的视线落回自己脸上,第一感觉是很亮眼,他想到一个词,叫灵气逼人——这是顾曲,是他饰演的那位琴师。
梁梦洲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好一会才问:“你是不是看了剧本?”
谢桥说:“看了小传。”
他说的小传总不会是整个剧本。
梁梦洲终于承认:他好像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站起来,要去定妆区,谢桥又拦住他:“等等。”
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剪刀,三两下就把那过长的下摆剪去一截,梁梦洲怀疑他的眼睛就是尺,不然怎么能剪得这样齐整,切菜似的。
他甚至把广袖的“广”给剪了,“唰”一声利索无比,只留了臂上一片薄薄的布条,旁边定妆区传来急促的哨声,应该是摄影师到了,在通知演员集合。
谢桥抬头问他:“急吗?”
急。
但他没表现出来。没有原因,他觉得承认自己急就等同于示弱,他不太想。
他无所谓道:“是他们在等我,我急什么。”
谢桥从桌上抓起一把黑色发卡,掐住布条边缘,扭着发卡一个一个夹好,生生将破布条合成一个束袖,将另一只手也如法炮制,他才说:“广袖太儒,不太适合顾曲,他有侠的风骨。”
“谢哥你太厉害了!”陈勉眼都看直了,大拍马屁,“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变废为宝!”
梁梦洲晃着袖子打量:“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谢桥问他:“为什么是第三?”
梁梦洲抬头说:“你就没有偶像吗?当然是你偶像第一,未来的你第二。”这是他最高级别的赞美了,还要怎么说,不知足。
定妆区的哨声又催命似的响起,这回人也来了,一进来就鼻孔朝天说:“梁梦洲你磨蹭什么呢,不想演滚蛋。”
“来了。”
他抬脚就走,余光瞥到谢桥的嘴动了动,眉心才动,就听谢桥动了动唇,字眼依稀可辨:“知道你不急,但我挺急的。”
“……”梁梦洲提着裙摆诡异看他,不是,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