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银针会说话》壹于

2、我爷爷没死

　　蔺灵芝完全顾不上周围这些人的反应，她的手不停地摸索着爷爷身上的口袋，外衣口袋都摸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摸到那枚祖传银针，银针呢？在哪里？

　　她一定要找到那枚银针，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爷爷往日放银针的地方，她手伸向衣服内袋，急迫而用力，嘶，指尖传来刺痛。

　　被针扎了一下的痛感，却让她面露激动，这个时候已顾不上流血的伤口，她在内袋里摸到了银针，冰冰凉凉的触感瞬间让她欣喜若狂。

　　尖锐的针，狂跳的心。

　　蔺灵芝的大脑在极速运转，这一刻，她异常的冷静，西医救不了爷爷，她能靠的，只有手里的这枚银针。

　　冷静下来的灵芝，一脸诚恳的与医生沟通，让他通融一下，再给点时间，她想和爷爷做最后的告别。

　　医生虽面露难色，但也明白这是祖孙俩最后一面，点了点头，并贴心的将这个病床的帘子拉上，让她们有个私密的空间，算是送别吧。

　　胖大嫂感激地冲医生连连点头，与她们一起退出。

　　蔺灵芝急切地取出银针，举起这枚细长带着一丝血迹的银针，落针时，她的手顿住在空中，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悔恨。

　　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扎哪？

　　茫然地看着手里的这根针，“针针能救人一命，针针能救人一命……”

　　她嘴里不停地细碎念着，脑子犹如一团乱麻，细密的汗从额头上冒出，手也开始细微地颤抖。

　　怎么办？

　　“真笨，这都不会。”

　　深深陷入自责、悔恨中的蔺灵芝听到声音，也没管是谁说的，急切地反问：“我是笨，你会？”

　　“我当然会，”傲娇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会？你来，”说着便将手里的银针递出。

　　无人应答，也无人拿银针。

　　蔺灵芝突然清醒过来，刚刚是谁在和她说话？

　　环顾四周，病床边空无一人，这里除了爷爷，就只有她。

　　怎么会没有人？

　　刚刚明明听到了某个细小的声音。

　　感觉像进入了某种幻境。

　　救爷爷的迫切心情战胜了一切恐惧，她鼓起勇气，对着空气小小声地问：“你是谁？”

　　无人应答。

　　“不管你是谁，求求你救救我爷爷，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你能救我爷爷。”

　　等了很久，四周仍没有任何异动，渐渐的失望爬上了她的脸，蔺灵芝沮丧着低下了头，眼泪忍不住滴了下来，一滴、一滴速度越来越快，恰巧一滴泪水落到了手里的银针上。

　　刹时，手里的银针微微发热，接着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能够轻易划破一切障碍。

　　“蠢货，出生在中医世家，连银针都不会用。”

　　再次听到那个声音，这一次，蔺灵芝怀着无比虔诚的心，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

　　“我是，呃，我是谁？“细细的声音回答了一半就嘎然而止。

　　半晌后，那道细微的声音又响起来，“我，我是蔺家的神针，名叫绣绣。”

　　绣绣？神针？

　　蔺灵芝大脑突然涌入了这条信息，手里这枚不起眼的银针居然是蔺家第一代中医创始人使用的针具。

　　蔺家中医创始人蔺海笙是谁？那可是被称为能和阎王抢人的人，他最高超的医术便是针灸，凭着一根针拯救了无数病人。

　　“神针，求求你，救救我爷爷！”蔺灵芝双手合十，拜托道。

　　“你爷爷已经没有脉搏了。”

　　“死人如何能救活？”

　　真的没希望了吗？蔺灵芝的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一涌而下。

　　“曾经好像也有人是这种情况……”

　　“最后被救活了。”

　　被救活了？蔺灵芝泪眼婆娑地望着神针，弱弱地说：“秀，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根据绣绣断断续续的叙述，两千多年前，蔺海笙曾救过一个像爷爷这种情况的病人。

　　她的老祖曾救活过，可她老祖两千多年前就作古了呀！

　　升起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希望又幻灭了。

　　蔺灵芝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又开始往下滴，一滴一滴落下，打湿了被单的一角。

　　它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的。

　　“好了，好了，你别哭呀，你爷爷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只是过程非常艰难，而且最后结果也不能保证。”

　　有希望？蔺灵芝眼睛噌地亮了起来，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希望，她都要试一下。

　　急忙胡乱擦掉眼泪，郑重的恳求道：“请您教我！”

　　“这个，嗯，针刺百会穴、四神聪、颊车……”

　　在神针的指点下，蔺灵芝动作笨拙而又艰难地行完一套针，结束后，她擦了擦额头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紧张的屏住呼吸，眼都不敢眨一下，牢牢地盯着病床上的爷爷。

　　时间一分一秒地淌过。

　　爷爷还是没有醒来。

　　蔺灵芝的内心充满了绝望和无助，情绪崩溃过后剩下的便是麻木。

　　“神针，我爷爷他……”是不是没救了。

　　蔺灵芝想问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老爷子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如果不是她一直盯着，这样细微的动作是注意不到的。

　　爷爷活了？！

　　蔺灵芝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鼻息，又给他把脉，脉象有了，却仍是——死脉。

　　“怎么回事？爷爷为什么还是死脉？”蔺灵芝急切地追问。

　　“刚刚行的这套针只是暂时留住你爷爷的一口气，他现在实际上是一个活死人。”

　　蔺灵芝听到神针的话，愣怔片刻，眼底渐渐升起了一丝希翼，开始不断给自己鼓劲，虽然现在是死脉，但是说明爷爷还有救，不是吗？

　　回过神来的她，紧紧握住银针，“只要能救醒爷爷，接下来，我都听您的。”

　　“你爷爷因受外力剧烈撞击，外表虽没影响，但其实内里出血严重，刚刚只是暂时止住血，让他缓回一口气。”

　　“接下来，你必须在三天内用我救治五十人，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你就可以为爷爷再次施针。”

　　三天内用银针救治五十人？

　　这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举起自己的双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双青嫩的手，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而且实力不允许呀！

　　就凭她？三天内救治五十人，感觉就像天方夜谭。

　　蔺灵芝小脸皱成了一团。

　　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爷爷身上，他气息微弱地躺在那，一动不动。

　　她想要他活，这股强烈的愿望让她开口问：“再次施针后，我爷爷就能醒过来？”

　　“不能，”神针回答。

　　蔺灵芝倒吸一口气。

　　神针接着说：“这只是救人的第二关，如果你成功完成了这一关，你爷爷的病情就会稳定下来，稳定的成为活死人。”

　　？蔺灵芝瞪着眼睛，脱口而出：“活死人还分稳定不稳定？”

　　“当然喽，现在你爷爷体内的这口气只能撑到三天，三天就是他的极限，只有过了第二关，你爷爷的这口气才能稳住，他才能凭着这口气撑至三个月。”

　　蔺灵芝听明白了，它说的活死人大概就是现代医学称的植物人。

　　“之后我必须怎么做？”因为抵抗不住能让爷爷活过来的这个巨大诱惑，她又忍不住问。

　　“你必须在这三个月里用我救治五千个人，如果你达到这个要求，你就可以为你爷爷进行第三次施针。”

　　许是人在受到一连串的巨大打击后，在面临更大的打击时，已经能麻木的学会接受。

　　这一次面对三个月必须救治五千人这样荒谬的要求，蔺灵芝已经能神色僵硬的接受了。

　　“如果你过了这第三关，你爷爷就能醒来。”神针继续说。

　　“真的，我只要给爷爷行第三次针，爷爷就好了？“蔺灵芝心底的希望被提了起来。

　　“那没有。”

　　还没有？蔺灵芝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终于怒道：“你能不能一次性连贯地说完，不要大喘气。”

　　面对她的恶劣态度，神针也不恼，它继续说：“因为你不是你师祖，我不能保证你行第三次针，你爷爷就能完全好了，可能，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并发症。”

　　它这一次倒是连贯地说完了。

　　但是蔺若水的脸已经煞白，她心里正在进行人神大战，这三关的难度不亚于让她登天。

　　怎么办？

　　此刻，她的思绪就像脱缰了的野马，四处奔腾。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表情渐渐开始平和，眼底的坚持越来越浓，这种感觉就像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孤独地寻找着方向，在面对惊涛骇浪时，从最开始的害怕到最后的冷静接受。

　　她心底那股强烈的渴望燃烧着她，她要爷爷活过来。

　　想要爷爷活过来的信念，让她即刻拥有了一股愚公移山的勇气，一腔孤勇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焚烧着她的整颗心脏，心跳不止，信念不灭。

　　她要为爷爷活过来而战斗，纵使毁天灭地，她也要战。

　　蔺灵芝办手续将爷爷带回家，医院对她的决定没有阻拦，总有少数病人家属会提出将遗体带回家。

　　胖大嫂以为灵芝年轻不懂，提醒她：“灵芝，你爷爷的尸体可以直接推到医院的太平间，不需要带回家。”

　　“我爷爷没有死，他还有救，我要带他回家。”蔺灵芝强调。

　　？胖大嫂听灵芝说完，呆愣了几秒后，点头附和，“对，你爷爷没死。”

　　心里却开始犯嘀咕，老天爷呀，灵芝这丫头不会接受不了爷爷没了的事实，犯糊涂了吧。

　　急诊室的大门终于重新打开了，蔺灵芝和胖大嫂推着病床出来了。

　　蔺老爷紧闭双眼，毫无生气的模样，这是老人家已经走了？

　　原本以为会看到悲痛万分的蔺灵芝。

　　她这个时候却雄赳赳气昂昂，整个人看起来像下一秒就要上战场般。

　　呃？

　　这是什么情况？

　　一直守在门口未曾离开的明少爷与阿福对视了一眼，这是要推到太平间？可看着不像呀。

　　明少爷对阿福歪了歪头，示意他问一下。

　　阿福摸了摸鼻子，上前，硬着头皮问：“蔺小姐，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要带爷爷回家。”

　　？没听懂，阿福又将目光投向胖大嫂。

　　胖大嫂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灵芝说要带蔺老爷子回家？快过来搭把手。”

　　我欠你呀，要不是看她们祖孙俩可怜，而且他们来旗镇就是为了寻找蔺老爷子，他和少爷才不会管这破事，哼！阿福在心里嘀咕。

　　当阿福沿着东巷一直开到尽头时，才看到一座破败的四合院。

　　传承了千年的中医蔺家还真不好找。

　　明少爷明辛下车后，环顾四周，周围一片破败，建筑物破旧不堪，都是几十年的老房子，甚至有些都摇摇欲坠，街道狭长且不平整。

　　蔺家宅院，斑驳的老墙，墙面上布满岁月留下的痕迹。

　　谁能想到千年的中医世家竟被逼的只能偏安一隅。

　　“灵芝，我们已经将老爷子接回家了，布置灵堂需要的东西，我现在就帮你去买来，你就好好守着老爷子。”胖大嫂贴心地说。

　　这个胖女人虽然蛮不讲理，但是对蔺家老少却真好，阿福腹诽道。

　　蔺灵芝拦住胖大嫂，“我爷爷真的没死，他还有救。”

　　？这个死孩子，怎么这么不听劝呢？

　　医生明明都说人已经没了，她到现在还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真让人头疼，胖大嫂皱起她那两条毛毛虫似的眉毛，拍了拍嗡嗡作响的脑袋。

　　明辛与阿福两人面面相觑。

　　知道他们不相信，这件事本身也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蔺灵芝忖思片刻后，一脸认真，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我这样说你们会觉得我疯了，可是我真的没有疯，这件事确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却是真的，我爷爷蔺常山现在还没死，他现在只是处于假死状态，而我必须在三天内用针灸救治五十人，才能救他。”

　　？？？

　　听到她说的话，室内陷入诡异的寂静，针落可闻。

　　明辛见蔺灵芝眼神清明，神情严肃，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蔺小姐这三天内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

　　他没问缘由，就选择相信她，让蔺灵芝感到一丝暖意。

　　胖大嫂眼神滴溜溜转了两圈，对着明辛就说：“去，你个撞人的人这时竟然充当起好人来了，蔺老爷子成这样，就是你们撞的，原本就是你们该赔，你们想跑都不行，你们不负责，谁负责！”

　　“诶，我说你怎么像疯狗一样咬着人就不放呢？”阿福气地喷她，“我们都说了，蔺老爷子不是我们撞的。”

　　“你有什么证据？当时有谁瞧见了？”

　　“这个，这个，”阿福苦恼地乱揉后脑勺，头发都揉成了鸡窝，也没想到什么办法，“那个地方偏僻，大清早，那个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有什么人！”

　　“说了半天，你们还是拿不出证据，而且你自己也说了那个地方偏僻，压根没人，除了你们在那，还有谁一大早在那，你说人不是你撞的，谁信！”胖大嫂咄咄逼人的质问。

　　“你……”阿福气的要死，偏偏无法反驳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被人莫名冤枉，明辛也脸色不善，他放话道：“给我时间，我会找出撞蔺老爷子的人。”

　　“这不就在拖延时间，怎么，想拖久了就赖吗？”胖大嫂嘲讽他。

　　看着眼前吵成一团的人，蔺灵芝眼神晦暗不明，她也恨那个撞了爷爷的人，但是眼下比找出凶手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做，三天时间本就不多，要在三天内用银针救治五十个人，这对于她这个刚毕业的中医渣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当下，她最关注的是如何能完成这项任务，对爷爷行第二次针。

　　她神情郑重地说：“胖大嫂，我决不会放过撞我爷爷的人，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救爷爷。”

　　“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你爷爷明显已经……”死了。

　　胖大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灵芝打断，“我爷爷没死。”

　　蔺灵芝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阴沉，眼神中透着怒光，吓的胖大嫂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吞入腹中，怔怔地看着灵芝，半晌后，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你爷爷只是躺着休息。”

　　一轮皎洁的弯月已挂在半空。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纸张与墨水交织的气味。

　　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一架被古书籍塞得满满当当的巨型书架前，脚边椅子上放着近五十本泛黄的各种中医书，她眼神坚定而明亮，垫着脚尖，嘴里细细碎碎念着，“那本最重要的《蔺家针灸术》没找到，《蔺家针灸术》在哪呢？”

　　青葱般的手指滑过书架上的一本本书，直到第五排，突然，蔺灵芝的目光停驻在一个香樟木做的盒子上，她眼神透露出欣喜，明亮的仿佛能照亮整个书房。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本书，就是它——蔺家针灸术，这本古籍书，泛黄的页面透着历史的气息，书页上的点点墨香，承载着蔺家祖师爷蔺海笙的智慧。

　　一个夜晚，一盏灯，一本书，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