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恋爱脑自救指南》尧耳

117、校庆日完

　　褚黎还是如同受了诅咒般失去了他珍视的家人。

　　在安吉的十一岁生日那天，褚澜的死讯传来，在她的追悼会上，褚黎带走了安吉，他不愿小孩永远陷入失去妈妈的迷障里，就使用能力淡化了她关于妈妈的记忆。

　　望着那双迷茫且信任的双眼，褚黎天人交战，但世界上不需要两个“受罚”的痛苦之人，就让他一直赎罪，为小孩祈福，出走十年，流浪在世界的边缘。

　　当他再次回到漩涡中心，他发现他错得离谱。
　　当他看见周喆陌生的眼神，十年前的回旋镖正中眉心。

　　他是个被诅咒的人。
　　任何重要的、在意的、珍视的都会失去。

　　现在，他迎来了解脱。
　　对不起，偷走了你的记忆。

　　比起安吉身临其境的记忆，周喆以为她的记忆也会如此，可是，她却仿若上帝视角般翻阅着她短短二十八岁的记忆

　　她等待着进入的时机，她怀念她的妈妈，她的朋友，可迟迟不见熟悉的眩晕感。

　　取而代之的是那本小说故事在她身上展开。
　　她无力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命定的结局，却无能为力，愤怒充斥在她的胸腔。

　　就在她控制不住，一拳打倒眼前的“方圳”时，世界像玻璃碎片并散开，立体的三维世界成为了二维的平板世界。

　　周喆悬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下面的世界，光影快速变换，最后迎来了毁灭的结局。

　　无风而起，周喆感觉有什么东西穿过了她的身体，但她却察觉不到任何踪迹。

　　破碎崩溃的平面世界逐渐缩小，凝练成一颗原色的小珠子，融入到周喆的额心，就像种入了一颗“种子”，在周喆的脑海里等待“生根发芽”。

　　她脑子里“长瘤”了。
　　简直是地狱笑话。

　　“对不起。”

　　周喆感觉到额头覆盖了一只大手，十分温暖，让她不自觉地蹭了蹭。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子却仿佛沾了胶水般沉重。

　　温暖大手很快离去，她从黑暗中醒来，只觉得脑子仿佛少了点什么，就像拼拼图少了最后一块那般难受，心里头空牢牢的。

　　她怎么了？

　　眼眶不自觉地留下来泪水。
　　好像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一步步长大，一直在找寻着这块空缺的“拼图”。

　　那名售货员的糖果，好熟悉，熟悉得她想哭，却不知道为何而哭。
　　售货员叫方圳。

　　他挣扎在生活的困顿中，她也想摆脱这一成不变、受人辖制的生活。

　　那么，合作好了。
　　成为彼此暗地里心照不宣的挡箭牌。

　　终于，“拼图”有了眉目。
　　于是，“种子”发芽了。

　　望着咫尺之隔的在游轮上迷茫醒来的“周喆”。
　　她猛地脱离了，灵魂再次悬浮在半空中。

　　她就是安吉。
　　安吉即是周喆。

　　周喆突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空气中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
　　她感到疲惫，身体乏力，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方圳如往常般推门进来，手里的水杯和棉签猛地砸在地面上，碎成一片片，四散的水液淋湿了他的裤脚和鞋子。但他顾不上这些，踉跄着跑到周喆的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醒了！”方圳激动地说。

　　周喆的脑袋“机械”地转过去，望了方圳一眼，又“机械”地回正，望着头顶一片白的天花板。

　　“对，医生，叫医生。”方圳手忙脚乱地传唤了周喆的主治医师。

　　主治医师带着她的两个助手走进病房，详细地检查了周喆的身体体征，一切显示良好，就是有些贫血和营养不良，都是小问题，补补就好了。

　　周喆无知无觉、面无表情地让她们检查来，检查去，最后下了一个出院证明。

　　她的脑海里，有三种记忆在不停地打转，她一会觉得自己肯定是周喆，但一会儿又觉得她是安吉，但偶尔也会有个念头，她可能是原主“安吉”。

　　耳边絮絮叨叨地响起方圳的声音，说着她昏迷了快一个月，医生都检查不出原因，学校那边也派人前来慰问，还有她的同事，她的朋友都来看望过她......

　　“褚、黎，呢。”长久没说话的声带有些沙哑和卡顿，但周喆还记得她昏迷之前的目的，是为了赶去营救褚黎。

　　“他，他......”方圳没预料到周喆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为了问褚黎的情况，一下有些卡壳，语言一下没组织好，犹豫是否告知她真实情形，但又怕她情绪一下激动。

　　“说，话。”周喆一字一顿地吐出来。

　　“他没了，他死了。”方圳敏锐地察觉到周喆有些不一样，但又好像是恢复了，切换回了他过去更为熟悉的那个模式。

　　周喆轻轻地合上双眼，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内心的波澜。

　　“我.....”

　　周喆挥手打断了方圳的话，扬扬手示意他出去，她要安静一下。

　　“需要我再去叫一下医生吗？”方圳忐忑的开口。

　　见方圳还不离开，在她耳边絮叨，周喆猛地睁开双眼，视线射向方圳，沉沉地盯着他。方圳察觉到一股久违的压力，他避开眼神，匆匆离开，只觉得再待下去，他就会收到一些他不愿意听到的话。

　　人终于走了，耳边清净下来，一时寂静得有些可怕。

　　方圳不用继续留在身边了，周喆下了判断。
　　她已经找回了最后一片“拼图”，完成了拼图。

　　她一直拥有着最初的“话梅糖”，这劣质口味的“平替糖”也就不需要了。

　　*

　　密涅瓦的权限被收回不少，只留下了最基础的权限功能，但因为多年来依赖于它的高效，剥离的过程有些艰难，因此，校方在伊甸科技的帮助下，给密涅瓦加上了重重“锁链”，一旦再次出现这种情况，她只能被格式化为出厂设置，受控调试后再次启用。

　　康宁生物制药和伊甸科技为受害人及其家属发放了足额的补助金以及“直通车”，凡是在本次事故中出现伤亡的家庭，可以有一个直通进入两大公司的名额。

　　这次风波被渐渐平息下来。
　　只有特情局里的几位耿耿于怀。

　　褚黎因为没有遗体，莫黛去案发地取了几抔土作为他的留念，最后被放入墓园之中。

　　恢复现场的工作人员有几位疑似她的同事，正小心将地面的血液和纤维组织放入试管瓶，杀死褚黎的非法特异人遗体被他自己人带走了，让她的同事连连惋惜。

　　莫黛只觉得荒谬。

　　这个世界真的烂透了。
　　好像被一具具行尸走肉占领，你都不知道和你擦肩而过的到底是人是鬼？

　　离开学校后，莫黛察觉到身上多了道视线，有人在跟踪她。

　　她拐向人流复杂的大型接驳站，但那道恶心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她往左边转弯，远离大路，一路向小巷子拐。

　　顾翡发现莫黛拐进小路后，穿过两条小巷子后就消失了，她快步绕了两圈，发现真的跟丢了。
　　这人有反侦察意识。

　　就在她找不着人准备离开时，目标主动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

　　“有事？”莫黛警惕地问道。

　　顾翡伸出双手，抖了抖衣袖与口袋示意她没有恶意。

　　“我发现了一点东西，不知你是否感兴趣。”顾翡用手比划了一个“一点”的手势，手指向里轻捏，但空空如也。

　　“我不感兴趣。”莫黛冷漠地拒绝，上前两步靠近顾翡，似乎一旦她有越界行为，她就会立即反击。

　　“不要激动，冷静。”顾翡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以防对面突然暴起她有余力闪躲。

　　“是关于一个叫吴虞的研究员，你认识吗？”顾翡抛出了一点饵，不知道鱼上不上钩。

　　莫黛眼神凌厉地射向顾翡，她不容许有人在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身上做文章，两步上前和顾翡缠打在一起。

　　别看莫黛不显山露水，在搏斗中始终占据着上风，而顾翡隐隐落了下风，被压着打。她猛地一个重击击倒顾翡，将她从地上拖起来，反绞住她的双臂压在护栏上。

　　“说，你有什么目的？”

　　顾翡吐了一口带着血水的痰，两人无声地对抗着。

　　“我带着诚意而来，你拒绝了我的善意。”

　　莫黛冷哼一声：“你有个狗屁善意，没心肝的无良贩子。”

　　“行，你不相信，你放开我，我给你看。”

　　顾翡将一叠纸扔到地上，莫黛见她不得动弹，弯腰捡起并用眼神快速地浏览过去。
　　越看神色越沉。

　　顾翡靠坐在地上，后背依着护栏的栏杆，不爽地咳出了两口血。
　　缓了缓气，抬头看着莫黛阴沉的脸色，扯出一个痛却愉快的笑。

　　“还不信？”

　　“你从哪里得来的？”莫黛的手紧紧攥着手里的纸，厉声质问道。

　　“这就是我的本事了，你不是说我是丧尽天良的黑心肝吗？那我就是。”顾翡将莫黛的原话顶了回去。

　　莫黛的拳头攥紧又松懈，反复了两三次后，她抬步上前，蹲在顾翡半步之遥的面前，眼神平静地盯着她，像是一头凶猛的豹子在为狩猎做准备。

　　“你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