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恋爱脑自救指南》尧耳

116、校庆日6

　　抓握在额头的手消失，椿再也克制不住喉头的血，一缕缕地溢出嘴角，倒在地上，他面无痛色的表情骤变，一会儿痛苦扭曲，一会儿面无表情，胸腔起伏不定。

　　最终，停留在他脸上的是一个恬淡温和的表情，就像回到了妈妈温暖的羊水里，一切归于平静。

　　“小椿。”

　　“小椿，醒醒。”

　　一道温和的女声在椿的耳边响起，熟悉又陌生，他侧头一看，一张苍白、略显疲惫的面容映入眼帘，是她啊。

　　“小椿，快起来看，下雪了，很美哦。”

　　小小的他被女人抱起来，动作轻柔且细心，女人抱起他走到窗边，漫天的雪花纷飞。

　　椿一点都不喜欢雪，雪落在人的皮肤上，冰凉，吸取着人类的温暖。
　　一到冬天，消失在雪夜的人数不胜数。

　　“小子，快走，别不识抬举。”一个男人踹了椿的小腿一脚，他踉跄着往前走去，他被装入一辆大货车，里面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小孩子，大家的唇色都冻得发青发紫，瑟瑟发抖。

　　“你们也是被孤儿院赶出来的吗？”
　　“不是，我是被卖过来的。”

　　细细碎碎的嘟囔声萦绕在耳边，吵得椿想让这群“小苍蝇”都消失。

　　“561，你还好吗？”一个小矮子把手放在他身上，关切地问道，久违地，他感到了一阵温暖。

　　“我不叫561，我有名字。”

　　“名字？”

　　“每个人都有名字。”

　　“对，名字，你有名字。”小矮子兴奋地说。

　　“椿，我的名字是椿。”

　　“椿，你好，我是玉，”小矮子晃了晃头，“原来这叫名字。”

　　“蠢货。”

　　椿作为实验室里罕见的白血病实验体，针对他的试验总是失败，或是达不到预期，被辗转到一个又一个新的房子里。

　　他尝试过逃跑，却没一次成功，换来的只有无尽的惩罚。

　　在一个雪夜，他觉醒了。

　　厚重的白雪覆盖了大地，椿不知疲倦地往家走。

　　路过一个小巷子，他看到了一只被白雪掩埋后露出的手臂，上面布满针孔，手臂上套着一根陈旧的红绳。

　　积雪被拂开，露出了一张僵硬死白的脸。

　　“椿，你在这里等一下妈妈，妈妈马上就回来接你。”女人歉意地说着，随后转身离开。

　　“你骗我！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女人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你以为我做慈善吗？不是你拜托我将他退回福利院的吗？咋的，还自个儿后悔了。我可是好心地返了你一笔钱的，不要太贪心。”女人拨弄着自己新做的粉红美甲，对眼前这个死缠烂打的人感到不耐烦，得找个机会解决掉这个麻烦。

　　“我说，我会回去接他的，现在，我该去哪儿找他。”女人麻木地说道，手臂满是淤痕和针孔。

　　“别烦了，我帮你打听一下。”

　　“谢谢，谢谢你，粉红姐。”

　　“椿，寓意生机与坚韧，希望你可以坚强地长大，努力地活下去，春天，总会来临。”女人抱着怀里地婴儿喃喃自语。

　　“你妈早把你卖了。”

　　“她早就想扔掉你了，费钱费力还治不好的废物。”

　　椿从积雪里扒拉出一个包，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瓶止痛药。
　　骗子。

　　倒在厚重的雪地上，飘散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逐渐覆盖了他的痕迹。

　　春天，再也不会降临。

　　*

　　简欣警惕地望着眼前突兀出现的人，对方应是来者不善，像是等着某条小鱼自投罗网。

　　“你是谁？”简欣的视线环视四周，思考着可行的逃脱路线，女人背后不远处的大门后就是密涅瓦的主机，一般人没有权限进不去，对方应是在门外投射了某种病毒式干扰信号，污染了密涅瓦的权限属性，导致校园内所有进出口异常封闭。

　　“红。我的名字。”红笑着回答。

　　一丝冷汗出现在简欣的后背，她感到些许悚然，对方大方地告知了她的名字，也没有对面容做伪装，这是存了不留活口的心思。

　　她背过手，手腕上跳出一个虚拟小屏，手指在上面飞舞。

　　“不要害怕，小姑娘，”红停顿了片刻，“嗯？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简欣的额头浮现几滴冷汗，她也想起来了，是之前那群非法特异人，在四区造成不小的伤亡，那次，是钟毓解的围。

　　没想到，这次他们竟然盯上了学校。

　　她背在身后的手指停下，双手回到身边，垂在两次，默不作声。

　　“不说话？胆子不要这么小。”

　　话音未落，她就朝着简欣径直而来，简欣评估了一下两人的实力，在这个女人的手下她应该撑不了几招。

　　红仿佛逗弄“小鸡仔”一样，和简欣过了十几招，她仍旧体体面面，从从容容，而简欣则是被打趴在地上，踉跄着站起来，嘴角和额角破了道口子，一直在往外渗血。

　　“好了。结束了。”红甩了甩胳膊，对这场碾压的对抗失去了兴趣。

　　就在她决定出手解决简欣的时候，密涅瓦主机的大门突然开启，而她和简欣的位置在刚刚的对打中悄无声息地对调了。

　　简欣急速且灵巧地窜进主机室，一点不见从地上爬起来的脱力，门在简欣跳进去以后就在红的眼前关闭，红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表情，上前抬手摸索了一下附近的按钮，发现被锁定了。

　　她们一开始本来打算进入主机直接对主机下手的，但无法突破密涅瓦的防线，因此，才决定在外面投放污染信号，迷惑密涅瓦的系统，释放错误信号，造成权限失控。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学生竟然能打开主机室的门，她竟然有这种关键的底层权限，连一般的校内教师都做不到。

　　“已抵达并进入智能生命学院的密涅瓦主机室。”简欣瘫到在地上，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向周喆发送了这条消息。

　　同时，将进入主机室的权限代码通过内网秘密传送给周喆。周喆将权限共享给钟毓，钟毓的同事也破解了其中的代码，传递给她。

　　两人都顺利地进入了密涅瓦另外两处主机所在地。

　　“她们应该同时污染了三处信号，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校准。”简欣解释道。

　　“好的，你没事吧？刚刚突然黑屏，我吓了一跳。”周喆关切地问道。

　　“不是大问题。”说着没事的简欣，抬起骨折的胳膊，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红试图暴力突入的时候，琉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她着急地说：“红姐！我联系不上椿！”

　　椿？红回忆了一下，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联系琉撤回安全屋，怎么会一直没动静。

　　“不要急，我们根据他最后出现的信号去看看。”

　　“嗯嗯。”

　　透过主机室的窗扉，周喆不安地忘了眼窗外，心里一直记挂着褚黎的安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她多迟一秒，褚黎就多一分危险。

　　而简欣也不愧为原书女主，在她的指挥下，密涅瓦的三台主机恢复正常，钟毓也立刻联系奥拉和她的同事进入校园展开营救行动。

　　简欣也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她认为那些白色泡泡是一种虚拟技术，里面的人应该是陷入了虚拟世界，是具备打破虚拟的限制，回到现实中的可能的。

　　得到了这一线索的调查员立刻联系了她们的技术员，技术员通过编码改写，成功让陷入虚拟世界的人回神，从里打破泡泡。

　　在权限恢复的下一秒，周喆和钟毓就冲出主机室，赶往褚黎和椿所在的地方。

　　她在离开体育馆的大门时碰到了叶璇。叶璇似乎安然无恙，周喆舒了口气。

　　下一秒，她昏倒在叶璇的眼前。

　　周喆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眼前的画面仿佛走马灯，将她一生的重要场面一幕幕地播放。

　　她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安吉的人生高光，有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倒入爸爸怀抱的一幕，也有收到妈妈出差带回的纪念品的惊喜，还有和易然第一次见面的乌龙......

　　原主有限的生命原来有这么值得回忆的时光。

　　但她这宛如旁观者第三视角的体验下一秒就天旋地转，她成为了安吉，从婴儿到幼年体再到少年体最后成为成年体。

　　这一切，太过于真实，就像是她的亲身经历。

　　原来，死前真的有走马灯。

　　褚黎在变成粉末前的一秒，使用特殊天赋颠倒了椿的记忆，紊乱他的心智，下一秒，他也陷入了无序的走马灯。

　　他的记忆一点点的消散，重要的不重要的统统都在溃散，仿佛他所有的一切，他在这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在被擦除。

　　这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但他已经习惯了。
　　这种经历从他少时就出现了，不间断地折磨着他的精神，好在有褚澜的存在，她帮助他稳定了这种失控的状态。

　　而在后面的研究里，将他这种现象定义为“特殊天赋使用后遗症。”

　　这是他使用“特殊天赋”，纂改他人记忆的代价。

　　褚黎不喜欢他的这种“特殊天赋”，他觉得这会让他失去珍贵的记忆，摧毁他的精神，遗失他的锚点，成为一个没有归属的游魂，找不到故乡，找不到归处。

　　他始终认为，
　　“特殊天赋”是对人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