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迷夜》龙离

22、空心画皮识人心

　　朱嬴把那个精致的小香炉摆在床头小桌子上，不自觉的打了个呵欠，“唔，困了，洗澡去。”
　　但是她的身体不由自由的倒在床上了。
　　眼睛合上。
　　很快的，她进入到了梦中的世界。
　　仍然是那个瑰丽璀璨的世界，朱嬴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这些，但是她还是看见了。
　　朱嬴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个身影，向自己走来。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朱嬴狠狠的闭紧眼睛，但是在梦里啊，就算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种阴冷的目光。
　　朱嬴受不了了，大喊，“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只是注视，令人整个身体僵硬的注视。
　　“我讨厌你！”朱嬴喊着，“不许不许你这样看着我，不许你再让我梦见了！我要走了！”
　　朱嬴扭头要走，但是身后那个人一把拉住了她。
　　“你、、、”
　　朱嬴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却是很熟悉很熟悉的，熟悉得她几乎脱口而出那个名字，但就是叫不出来。朱嬴急得抓狂。
　　“你，忘了吗？”
　　朱嬴愣住了，她终于想起来这个声音了。
　　是她自己。

　　花戚里喜欢在阳光好的时候，散开头发，眯起眼睛，悠闲的喝茶。
　　“大人，”阿姚走过来，“您的披风。”
　　“嗯，阿姚，不需要。”花戚里淡淡道，“今天天气很好，不用了。”
　　阿姚给花戚里披上珊瑚色银鼠领披风，然后重新换了她手边的茶。
　　“大人。”玉髓走了过来，“我查到最近的蚀骨草灵减少了一些。”
　　花戚里点头，“嗯，有人使用了他们。”
　　“您认为是为什么？”玉髓道，
　　“蚀骨草啊，只能是用来毁尸灭迹用的啊，”花戚里淡笑，“玉髓，你想说什么？”
　　“大人，绮帐大人已经使用了两次荒颜。”
　　“嗯，荒颜的寿命快到了。”花戚里微微点头，“玉髓，你去打点一下要用的东西。”
　　“大人。”阿姚道。
　　“哦，阿姚，你留在家里照看雪月。”花戚里道。
　　“大人，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留下来照看雪月。”花戚里道，“还有那些花。”
　　阿姚看一眼玉髓，“好。”转身走进房间。
　　玉髓向花戚里微微鞠躬，然后进去了。
　　花戚里看着手边的茶，淡淡的笑了。
　　“荒颜。”

　　朱嬴醒来时，满脸的泪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流泪，她只是记得她听到的梦中的那个声音，是她自己。
　　也就是说，那个有着一双金色眼睛的人，是自己。
　　为什么，朱嬴仍然想不起来，回家问一下老爸老妈？似乎不是个好主意，会被骂的吧。
　　朱嬴想了半天，还是去问花戚里，她至少不会认为自己是神经病。
　　想好了之后，朱嬴起床，穿好衣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拿了随身的小包，出去坐车。
　　当她到了花枝巷的时候，正好看到花戚里出门。
　　“戚里？你要去哪里？”
　　花戚里抬头，对着朱嬴一笑。
　　“阿嬴啊，我去拿一颗花种。你进去吧，阿姚在里面，等我回来。”
　　“我有事情要问你，”朱嬴上前，“唔，什么花？”
　　“什么事情？”花戚里反问。
　　“呃，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梦里的人、、、”朱嬴正要说，花戚里摆手阻止她，“等我回来再说吧。”
　　“唔，戚里，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啊，你和阿姚在店里等我们就好了。”花戚里微笑。
　　朱嬴嘟嘟嘴，“那好吧，你快点回来啊，我真的挺迷惑的。”
　　“嗯，你可以先和阿姚说一下，我很快回来的。”花戚里坐进车子，玉髓发动。
　　阿姚在朱嬴身边淡淡的道，“进来吧。”

　　绮帐看着面前的女子，年轻稚嫩的脸。
　　她伸手抚摸女子的脸庞。
　　“你想知道，再过二十年，这张脸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少女惊恐的摇头，又点头。
　　姹紫递过来一面镜子，少女看向镜中。
　　双眼不再明亮清澈，皮肤不再细嫩光泽，眼角眉梢爬上细密的皱纹，一张沧桑的老去的脸。
　　少女捂住脸，“我不想看，拿走它！”
　　绮帐淡淡的道，“你想不想一直这样年轻下去。”
　　少女放开手，看向绮帐。
　　绮帐从玉匣中拿出那一支洁白的花朵，“它可以给你十年的青春，这十年，你的脸会一直不变，永远年轻，永远现在这个样子。”
　　少女迟疑的伸手，想去拿那支花，又缩回手来，“只有十年？”
　　绮帐冷冷道，“只有十年，十年之后，你的脸会和常人一样慢慢衰老。”
　　“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好不好？”少女乞求。
　　“十年已经不少了。女人，不要贪心。”绮帐道，“对你没有好处的。”
　　“十五年好不好？”
　　绮帐看一眼少女，哼了一声。
　　“好吧，这是你自己要的。”
　　她拿起匣中的花，夹在指间。
　　“再问你一次，你要植入荒颜吗？”
　　少女看向那支洁白无瑕的小花，点点头。
　　“我会把它植入你的心脏，你的心脏会保存在我这里，十五年之后，我会找你，换回我的荒颜，你的心。”
　　绮帐说着，伸出手，放在少女的胸前。
　　少女闭上眼睛。绮帐目光森冷。
　　“请等一下。”
　　绮帐回身，“花戚里，我知道你会来的。”
　　花戚里走过来，看着那个少女，微微一笑。
　　“你真的愿意失去你的心，只为了这副脸孔？”

　　朱嬴走来走去。
　　阿姚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书。
　　雪月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们两人。
　　“阿姚！”朱嬴终于忍不住了大叫起来。
　　“请喝茶，朱嬴小姐。”阿姚淡淡道。
　　“我已经喝了好几杯了！阿姚，我一定要说出来了，不然会憋死我了！”朱嬴一屁股坐在阿姚对面。
　　“朱嬴小姐有什么要说的？”
　　“还是那个梦啊，阿姚，我和你说，我知道梦里面那是谁了！”
　　阿姚放下书，“谁？”
　　“我听到她的声音啊，和我一模一样，是我自己啊！”朱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梦而已吧。”阿姚道，“不要想多了。”
　　“很真实的啊，阿姚！”朱嬴抓住阿姚的手，急切道，“那是真的啊，梦里面的人就是我！”
　　阿姚慢慢从朱嬴手中抽回手来，“好吧，你说你梦见了自己，那又怎么样呢？”
　　“好恐怖的啊，我的眼睛是金色的，而且还是那么冰冷、、、”朱嬴抱紧肩膀，“很冷，让人很不舒服。”
　　阿姚站起身来，“朱嬴小姐，你先坐一下，我去拿点心吧。”
　　朱嬴点头，“好的。”
　　雪月走进近朱嬴，伸手抱住她。
　　朱嬴诧异的看着雪月。
　　“小雪月？”
　　“不怕。”雪月抱着朱嬴，低低的在她怀中道。
　　朱嬴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她抱紧雪月。
　　“谢谢。”
　　雪月紧紧的抱着朱嬴，朱嬴感到自己怀中那个单薄的孩子身体传来的温暖。
　　“谢谢你，小雪月，我不怕。”
　　阿姚的声音响起，“朱嬴小姐。”
　　“阿姚？”
　　“你想和我去看看大人吗？”
　　朱嬴抬起头来，“阿姚，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阿姚点头，“请穿上外衣吧。”

　　花戚里抚摸着少女洁白无瑕的脸庞，轻声问道，“你真的想吗？”
　　少女的眼中闪出泪花，“我好想要一直年轻，一直美丽下去、、、”
　　“那你不要自己的心了吗？你会没有感受，只有自己的一张脸，你想这样吗？”
　　“我想一直美丽。”少女看着花戚里。
　　“你还要再说什么呢，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绮帐冷冷道，“都是她们自己要的，我并没有做什么。”
　　花戚里站起身来，对绮帐道，“你做吧。”
　　绮帐抬起手来，直直的插入少女的心脏，再抽出来，指间的花不见了，掌中握着一颗苍白跳动的心脏。
　　一滴鲜血也无。
　　花戚里转过头去。
　　眼中流下一行泪水。
　　“你还能为他们流泪。”绮帐冷冷道，“花戚里，你那丝人类的情感还是没有褪尽。”
　　“这也许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吧。”花戚里道，“绮帐，我永远做不到你那样无情。”
　　绮帐将那颗心放入玉匣，吩咐姹紫拿走，然后对那个少女道，“你走吧，十五年之后，记得我会找你。”
　　少女离开了。
　　花戚里看着她的背影，“为什么、、、”
　　“人类永远不会满足的，”绮帐淡淡道，“十五年之后，她会要求我再给她更长的时间。”
　　“然后你就可以再杀死一个人了。”花戚里摇头，“绮帐，我们要做的只是收集花灵，不是杀人。”
　　“但是你不能否认，这些人死的都有原因。”
　　“我们无权裁定人的生死。”花戚里看着绮帐，“我们是花术师，不是死神。”
　　“哼，随便你怎么说，我只要能收到能量最大的花灵。”绮帐冷哼一声，“你本来是想阻止我的吧。”
　　“是的。”花戚里道，“我想阻止你，不想你再杀人。”
　　“那为什么不呢？”
　　“因为我想给那个女孩一个机会。”
　　“你错了。”绮帐冷冷的道，“你看到了，我并没有做错，是她们放弃了那个机会。”
　　花戚里的眼睛越过了绮帐，看向她的身后。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呢？”
　　“因为我看够了人心，贪婪永无止境。”
　　忽然微笑，花戚里轻轻凑到绮帐的耳旁。
　　“是你错了，姐姐。”

　　“你说什么？”绮帐睁大眼睛，转身。
　　“你，你为什么回来？”
　　少女脸上悲伤，但是没有眼泪，她捂着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好空、、、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花戚里拉过她的手，“你想不想找回自己的心？”
　　“不许！”绮帐怒道，“你已经答应了我！”
　　“但是我好想难过，我知道自己会一直年轻，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知道什么是开心，什么是伤心，我不知道、、、”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青春，够了吧！”绮帐冷道。
　　“我想，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我想找回来、、、”女孩无助的看向花戚里。
　　花戚里微微一笑，执起女孩的手，轻轻亲吻。
　　“花戚里，为您效劳。”

　　朱嬴看着绮帐拿走了女孩的心，看着她植入那支花，看着花戚里和绮帐对话，看着女孩子重新回来，看着花戚里将她的心脏复原，看着看着，她哭了。
　　“为什么我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熟悉啊，”她转身握住阿姚的手，“阿姚，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请仔细的看。”阿姚淡淡道。
　　朱嬴转回视线。
　　她看到花戚里拈起那支洁白的小花，放在唇边亲吻，然后，花瓣落下，一颗颗晶莹的微尘落在花戚里身上，她拿出一卷画册，将那些光尘收入册中。
　　“炼花术。”朱嬴道，然后她惊奇自己知道这种东西。
　　花戚里慢慢转过身来，“阿嬴。”
　　“你想起来了吗？”
　　朱嬴眼前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说

　　荒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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