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3、第 93 章 ...
-
祁之焓完全不知道在他的背后发生了怎样一场你来我往的博弈。宋今俞的告白反像雪花一样飞到他的手机,祁之焓考虑了很久,说服不了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接受一段感情,于是把宋今俞拉黑了。
他把重心完全移到了工作上,又过起了平淡索然的生活。
这天,中午临近饭点,同事都走的差不多了,祁之焓去茶水间准备冲杯咖啡留在工位加班,还未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激烈争执声。
他清楚地听到一道泼水声,随后争吵霎时寂静,祁之焓还未及回避,李瑞就拉开茶水间的门出来,与他正面相撞。
李瑞脸上的冷气未消,祁之焓愣愣叫了一声瑞哥,他才缓和了表情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向祁之焓颔首后离开。
打开的门内,周三锋满脸狼狈,落魄地撑靠在后面的柜台上。
祁之焓犹豫半响,还是走进去关上门,从口袋里拿了包纸出来,抽了一张给他。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周三锋难得没有对着他嬉皮笑脸,接过纸巾沉默地把脸擦干净。祁之焓把剩下的纸放在一旁,准备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一个人,周三锋却突然叫住他,什么话也没说,祁之焓就留了下来。
“小焓,如果有人欺骗了你,你会原谅他吗?”很久之后,周三锋开口了。
“是原则性的吗?”
周三锋缄默了很久,像是在忖度,最后定性道:“是,对他来说很重要。”
祁之焓半响不说话,他知道周三锋在他这里找安慰,他可以扯谎说会,可他办不到。
周三峰见他摇头,再开口声音有些苦涩,低声道:“如果是善意的呢?”
“不会。”祁之焓突然望向他,“三哥,他根本就不知道,善不善意就只能凭你定夺,这不公平,你也说了对他很重要,有想过把谎言堆砌到最后,真相大白的那一刻,痛苦就会成倍反噬吗?”
周三锋猛地怔愣住,无话可说。他忽然长呼一口气,伸手摸了摸祁之焓的头,“小焓,很多事情太难两全了,活在当下很重要,你以后会懂的,如果谁都不能退步,那说明可能真的到头了。”
“三哥,什么到头了?”祁之焓迎着他复杂的目光追问,“还有问题就该继续解决,半途而废只会空留遗憾。”
周三锋笑叹,某些时候,这双眸子太懵懂无畏了,是没有被世俗禁锢过的地方,“小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固执?你的世界很单纯,三哥希望你一直都能这样简单下去。”
祁之焓还没品出他的语重心长,周三锋又恢复了以往的嘻哈,爽朗道:“最近要辛苦你了,三哥以后给你个惊喜。”
“三哥,什么意思?”祁之焓迷茫道。
周三锋没有回答,之后的几周运营部的工作强度明显上了个等级,安全系统又完成了一次升级,周三锋独立完成了系统构建又转过头来帮祁之焓检测和完善。
直到一个月后,祁之焓明白他说的到头了是什么意思了。
周三锋离职了。
三个人的运营部转头间就变成了两个,他还没有学到什么,又变成了新来同事的前辈。
祁之焓后知后觉也许那天说错话了。
下午下班后,祁之焓疲惫地坐在工位上,同事都走完了,工作室空空荡荡,他累到不想动,趴在桌子上,目光自然落在周三锋空的位置。
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的时候,宋今俞已经给他盖上了外衣。祁之焓还很惺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恍惚间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宋今俞坐在他面前,朝他主动展开了手臂,这一刻祁之焓再也抑制不住扑到他怀里的冲动,埋到宋今俞怀里小声的啜泣起来。
宋今俞抚摸他的后脑,他知道祁之焓在委屈。无缘无故少了这么多年的记忆,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不愿意告诉他,都在暗示他过往不重要,要活在当下,可谁来理解他的孤独和无奈?理解他一路走得半推半就,不知所求?
“祁之焓,跟我回去。”宋今俞托起他的双颊,替他拭去眼角的眼泪。
那天祁之焓跟宋今俞回了城堡。
一个星期后,李瑞单独找了祁之焓。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李瑞犹豫半响,开口问道。
祁之焓摇了摇头:“三哥没告诉我。”
“那你有他的消息吗?”李瑞声音明显变低了。
祁之焓缄默,李瑞在他的沉默里愈发孤寂,缓缓转身离开。
在他即将走出视线范围时,祁之焓突然叫住他:“瑞哥,三哥这周五约了我去福山寺。”
李瑞倏地停住,转过头来,扬声道:“谢谢!”
这天天气晴朗,宋今俞刚应付完宋解屿,电话还没挂陆允淮就急急忙忙冲进来,一开口就是让他支二十万给他。
宋今俞挂断电话,深沉地看他一眼,“你又不证明自己了?”
陆允淮愤道:“妈的,我找到姜时了,他在运城开了家蛋糕店,我这次非用钱去砸死他不可!”
“你悠着点吧,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你又要作什么死?”宋今俞闻言,皱眉斥他。
“呵,作死?”陆允淮冷笑一声,“这种睡了就提裤子走人的渣男,就该给点教训,不然他还以为谁的感情都这么好骗!”
“……”宋今俞忽然咳了咳,别开眼,不轻不重道:“那也不一定,万一……是你技术不行呢?”
陆允淮气愤上头,正要接话,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都气红得能烙铁了,辩道:“我?我技术不行?!你在开什么——不对!!”
脑子一咯噔,陆允淮顿时收了惊怒,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起宋今俞来。宋今俞叠腿坐着,一副唯恐他发现不了的样,加上刚才似曾相识的腔调,分明是在赤裸裸的炫耀!
他这时才回想起来,刚进门的时候,听见了什么订制对戒的,陆允淮登时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艹,你特么……特么太牛了吧,你和学霸都……都又到那一步了?”
宋今俞不满地瞥一眼过来:“什么叫‘都’?这是我们情侣间的正常进度,你懂什么?”
又是这该死的熟悉感!陆允淮一口牙酸,他就不该多余问,还给他显着了。上一次一起心酸的时候还是难兄难弟,这次见就变成他自取其辱了。
“把钱给我!”陆允淮咬紧牙关,满腹的辛酸都变成一句咬牙切齿的命令。
宋今俞自然不会跟他计较,拾起车钥匙打圈儿,随手在座机上拨了电话给李秩,递给陆允淮,说:“找秘书,我去接他回家。”
陆允淮满身怨气,一把夺过电话,宋今俞兀自下楼去找祁之焓了。
来到72楼,迎面遇到工作室的领导朝他点头,宋今俞微微颔首径直去运营部门外等候,隔着百叶窗发现里面没人,宋今俞打开手机才发现祁之焓给他留了一条消息:我今天和同事约了去福山寺,一会儿你不用来接我了。
宋今俞浑身一震,蓦地朝门口跑去。
掩在青葱古木里的寺庙沉寂肃然,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往上直通山门,隔断了山下的灯红酒绿。
大雄宝殿香火旺盛,祁之焓站在殿外,抬眼望去,周三锋缓缓跪倒在蒲团上,李瑞站在他身后,立在他们头顶的是庄严雄伟的三世佛。
香烟缕缕飘散,三世佛各持掌印,代表了过去、现在、未来,面容模糊在缭绕的烟雾里看不清。
祁之焓默默离开,穿过右边的廊庑。
药师殿后是讲法堂,堂内大师在讲法,一众僧人闭目盘坐。祁之焓在讲法堂一侧四处观看的间隙,就下堂了,穿着僧服的人有序出来,散在了堂前。
他无意间和讲法的大师碰了一眼,那大师朝他走过来,问他是不是想挂祈福带。
祁之焓侧头望去,他方才停留的地方,不远处正好是一棵挂满飘带的参天古树。
那大师已有请路之意,祁之焓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点头随他去了。
到堂内取了一条祈福带,祁之焓执笔写心愿时却迟迟下不了笔,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以前去教堂礼拜,祁初望让他在纸上写忏悔,然后交给忏悔室里的神父。
可他交给神父的纸上一片空白。
笔尖积聚的墨汁晕到红色丝带上,祁之焓恍然间回神,丝带上只留下了一圈墨迹。
他把笔放下,捋好祈福带,转身和大师说好了。
大师看着他但笑不语,片刻后带着他往古树边去。
飘带垂如柳丝,尾端坠着铃铛,密密麻麻地系满枝头。祁之焓走近那棵参天的古木,漫天的飘带迎风而动,铃铃铛铛的铃铛声像咒语一样包围住他。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颗树和他,祁之焓在强烈的心跳声中缓缓抬手翻过一条条祈福带——
21岁了,祁之焓今岁平安。
中秋已至,祁之焓,快点回家。
祁之焓,本命年了,喜乐安康,速归。
……
叮当!铃铛倏地落地,祈福带从手中滑落,那团墨迹沁透丝带,像树上的文字附琢在心上,一字一字刺开心脏,急不可耐地往里面钻。
祁之焓极缓慢地解开衣领,扯出了坠子,饱满的月牙镶了一圈银边,祁之焓从中间打开它。
一张折叠的平安符栖居在内。
——我绝不把你放在虚假的寄托里。
“大师,心脏会有记忆吗?”祁之焓目光呆滞,喃喃问道。
大师面容慈悲,立掌吟道:“青山原不老,绿水本无忧,不到至深处,谁敢信神佛?”
祁之焓不再询问,听着寺里的钟声,缓缓朝山下走去,石阶蜿蜒,每踏一阶,都有一段记忆压到他身上。
“心脏会有记忆吗?”祁之焓失魂落魄,口袋里电话响个不停,他无知无觉,一切在他眼里显得多么荒诞不经,“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
为什么这么痛?几乎让他难以呼吸。
对面的绿灯亮了,宋今俞逆着人流从对面跑过来,与那个戴着白色帽兜的背影渐渐重合。
“宋……今俞。”
成倍成倍的痛苦刹那间反噬,祁之焓望着对面的人泪流满面,勾起一抹惨淡的笑,蓦地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