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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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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今俞心快跳出来了,祁之焓面色白得像纸,护士推着担架床往急救室赶,宋今俞跑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头一次这样慌乱,紧握着祁之焓的手不放,声音都在颤抖,“祁之焓你别睡,跟我说句话好吗?”
他不停地呼唤,周围一切太嘈杂,杂乱的脚步声、护士的叫嚷声、医院其他人的谈论声像妖魔鬼怪缠绕住担架床上的人,宋今俞看见祁之焓紧闭的双眼奋力撑开一丝缝隙。
“宋……今俞,别让我进去……”他嘴唇翕动半响,挣出断断续续的字句。
可声音太小了,宋今俞只能看见他的嘴在细微地颤动,他想要俯下身听听祁之焓说什么,护士却猛地转身拦住他,“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宋今俞没有任何防备,踉跄一下,猛然间感觉到握住的手抓了他一下。他浑身一震,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一把撞开。
那只向他伸出的手重重落回去,宋今俞眼睁睁地望着两扇门把祁之焓关了进去。
冷肃严板的病房换到了城堡,检测仪的声音像根线伏在空寂的室内。天欲破晓了,宋今俞守了一天一夜,像尊雕塑,毫无倦意。
他将祁之焓的手放进被子里,暂时开门出去,再进来时,祁之焓已经醒了。
光线并不明朗,窗帘仅拉了一半,祁之焓只是坐了起来,望着窗外。
屋内是同他一样的冷寂。
察觉有人,转头过来看向他,抿唇浅笑。
有一瞬间,宋今俞被那样清冷的笑冻住了脚,慢半拍走进去,在床边坐下,替祁之焓将调节器关小一点。
“喝点水吧。”他到了杯水,试了试水温,喂到祁之焓嘴边,祁之焓的右手插了输液针头,左手去接,那条疤没有防备的展露在两个人面前。
宋今俞僵住,祁之焓顿了顿,放下手,扫视床头柜一眼,低声道:“把我的表给我吧。”
“别戴了!”宋今俞低着头,放过水,蓦地抓住那他拢在袖里的手腕,哑声道。
祁之焓定了会儿,垂下眼,淡淡道:“那疤丑,我自己看了也难受,倒不如戴上。”
“不丑。”宋今俞抬眼望他,语气坚定,抬高手腕吻了吻那块疤,“只要是你的都不丑,我都喜欢。”
祁之焓表情没什么变化,避开了视线,宋今俞继续喂他喝水,祁之焓没有再接,而是就着他的手直接喝了。
喂完水,宋今俞要去叫医生,祁之焓却叫住他,左手掀开了一角被子,说:“你再陪我睡会儿吧。”
宋今俞拿不准,祁之焓的反应太平淡了,他有种不真实的宁静,好像祁之焓随时会化烟离开一样。
可祁之焓就这样温和地看着他,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今俞按捺住心里的起伏,绕到宽大的床的另一边上去,祁之焓仍坐着,单手替他掖了掖被子。
“你不睡吗?”
“嗯,我看着你睡。”祁之焓温和道。
掖完被子的那只手被顺势抓住,宋今俞扣紧那只手放进被里,祁之焓温柔地看着他,宋今俞往他身上蹭了蹭,怕他跑了一样紧挨着腰侧才肯闭眼。
半响后,宋今俞睁开眼,有些谨慎,解释道:“祁之焓,我当时没想放开你的手,他们不让我进去。”
“没关系。”
“你当时要跟我说什么?我没听清。”
祁之焓低着眉,唇边浅笑,温声道:“没什么,大概是些呓语,我也不知道了。”
忐忑的心终于安息下来,宋今俞摩挲着他的手,一股股暖意浸上来。想一想,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含情脉脉地暖言温语过了,一切都回来了,回到了正轨。祁之焓的拇指也摩挲着他的手背,像一种安抚,宋今俞疲劳的神经松弛下来,带着幸福的笑容,没多久就睡沉过去。
祁之焓维持着坐姿,继续看向窗外。
三天后,席斯来了城堡,给祁之焓做全面的检查,包括心理方面,以确定他抑郁复发的程度。
宋今俞心情凝重,陪着祁之焓做了各种头部扫描和量表填写,进行下一项心理评估时,席斯领着祁之焓去了专门的心理室,宋今俞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走到门口时,席斯终于忍无可忍地挡住宋今俞,“心理评估你还要跟着来吗?”
“不能旁听吗?”宋今俞皱眉道。
席斯猛地闭上眼,沉声道:“这是评估,需要一个完全隔绝的环境,你在现场只会干预结果。”
宋今俞嘴抿成一条直线,道理都懂,但不亲自看着他就是不放心。一旁的祁之焓捏了捏他的手,安抚道:“你别担心,要不了多久的。”
宋今俞深吸了口气,朝他点了点头,席斯瞥开眼无视,祁之焓跟着他进入了心理室。
心理室根据祁之焓的相关资料整体布置成白色,祁之焓在软椅上坐下,席斯坐他对面,中间是一张小圆桌。
一开始,席斯娴熟的把握着节奏,照常问了祁之焓几个常规的问题,逐渐深入时,祁之焓突然反客为主,道:“我能问问你和宋今俞是什么关系吗?”
席斯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微妙,并不回避,“我和他一起在美国留学,差不多算半个邻居。”
祁之焓了然地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认识多久了,他又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席斯主动配合,和他简单聊了起来,祁之焓突然问:“你喜欢他吗?”
“他那样的人很难有人不喜欢吧。”席斯并不见惊讶,绅士一笑,意蕴悠长,“何况我在他身边这么久了。”
祁之焓不置可否,一开始城堡来了一批医生时,他们就见过面了,席斯对宋今俞的喜欢是任何外人都看得出来的。
“我可以帮你。”祁之焓平静道,“帮你追宋今俞。”
席斯只是带着点微妙的笑看着他。
“我和他不过是高中有些情意,他难免有点初恋情结,可你不一样。”祁之焓淡淡叙述,“你和他有更深的感情基础,一直走到未来的可能性很大,现在不过是差一个更深入了解的契机。”
席斯放下手里的量表,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宋今俞那么执着找这个人七年了。像寒霜一样孤冷,远观近观都难以窥得全貌,偏偏让人欲罢不能,因为一旦找对了,那颗心就可以把一个人牢牢藏在心底,再装不进其他人。
没人能拒绝完全占有这样一个人,宋今俞更是毫无抵抗。
祁之焓说得含蓄,席斯却明白他说的契机是什么,宋今俞像坚石一样无懈可击,可再偏执的人有了软肋都不得不服软。
他和宋今俞唯有的连结不就是祁之焓吗?宋今俞心口唯一的漏洞不正向着祁之焓吗?
这次检查的结果他们都心知肚明,席斯向后倚,抱起了手臂:“你的首发抑郁史很糟糕,治疗周期太长,对很多药物产生了耐药性,这次复发的结果并不理想,我想你也知道抑郁症反复复发只会越来越严重,达到三次就得终身服药。”
席斯绕有意味环顾心理室一周,他只说到这里,但言下之意明显。
宋今俞有能力为他配备一整个医疗团队,甚至在城堡变相的造一个精神病院,但精力呢?抑郁症的治疗消磨的从来不只患者的活力,宋今俞还有一个那么大的公司需要打理,能经得起他这么耗吗?
祁之焓累了,很疲惫,他也很清楚,他的抑郁症甚至把施苓都逼疯了,和宋今俞在一起只会无限拖累他。
停在这一步是不能走了,也是他不想走了。
“他喜欢浪漫不俗套的,你多费点心,未必不能走入他心里。”祁之焓绪起最后一丝心力,像停下脚步最后一次回望身后的那一瞥,他要放下一些不得不放下的。
只是回想起那个人,他的眼眸依旧纯粹,温声道,“和他在一起还需要有耐心,他爱使些小性子,多顺着点他就好,太霸道的时候就和他求个软,他会依的。也不是一味的让你迁就付出,他很心细温柔,会很照顾人,回报给你的永远是最真挚大方的爱,你不用担心只有你对他好,他会对你更好的。”
心理室不空旷,这道声音却像奔走在旷野上。席斯静默地坐着,听一个抑郁症患者主动剖开了他的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如同窥听了来自雪山之巅的传说。
这天后,席斯顺其自然在城堡住下了,祁之焓以中度抑郁的复发等级接受治疗,宋今俞一边忙公司的事务,一边竭力抽时间监督他吃药吃饭,陪他做各种疗法,另外和席斯交流,了解病情变化。
他和席斯在屋子里常常一谈就是一两个小时,祁之焓以病情为由逐渐抽身,住到了另一个房间。
十月,祁之焓收到了周三锋的消息,是他来兑现两个月前的惊喜。京城公安局信息安全部门有一个岗位空缺,问他愿不愿意去。
晚上,祁之焓敲响了宋今俞的房间门,打开门看见席斯的那一刻,他有半响找不到意识,席斯歪头和他对眼神,他心乱如麻地碰上席斯含笑的眼,一触即分。
宋今俞从里面走近,三人站在门口,气氛顿时有些难以言喻,在祁之焓提出离开之前,宋今俞已经递出了逐客的眼神给席斯。
席斯面容瞬间有些僵硬,垂在身侧的手握得很紧,指甲几乎嵌入血肉,可顿了顿还是离开了。
祁之焓垂着眼,感受到席斯最后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停留在自己身上。祁之焓竭力缓和呼吸,调整好状态,走进了房间,宋今俞顺手把门关上。
房间的水晶灯开的是暖黄色,不刺眼,祁之焓无法不注意到一旁桌上闪着彩光的音乐盒。
宋今俞上前关掉了音乐盒的外灯,祁之焓等他走来直接把周三锋发的消息给他看。
暖光灯恍惚变冷了,宋今俞渐渐面无表情,沉默了很久。
“等病再好点,可以吗?”宋今俞用商量的口吻说,“这个岗位我可以给你一直保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