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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   宋今俞再怎么样,也不能轻易打过一个比他壮的成年男性,况且状态还不稳定,店员也不以大欺小,只压制着他在原地。

      周围的人要上去拉架,又无从下手,无措地站在原地,反应过来的人当即拿出手机,要报警处理。

      就在这时,隔间的帘子被掀开,应璇还系着围腰,利落地把头发扎起来,路过一张桌子时顺手抄了一瓶没开封的啤酒。打电话的人停下,视线转移到她这边。

      应璇抡着啤酒往桌上一砸,全场立刻安静下来,店员锁着宋今俞的力松开。

      宋今俞甫一转身,猛地被泼了一杯凉水。

      “清醒了吗!?”应璇冷声。

      冷水沿着下颌流进衣领,宋今俞急促呼吸几下,慢慢平静下来,眼里的癫狂逐渐退散。

      应璇移眼道店员身上道:“王师傅,今天在场顾客免单,麻烦您收拾一下店里,然后就下班吧。”

      “哎,好。”王师傅应下,招呼客人散开,把桌椅重新摆好。

      应璇瞥宋今俞一眼示意他跟上,转身朝隔间走去。

      帘子后的过道,一直直走是通往后厨,向前一段左拐上楼梯就是居住生活的地方。应璇并没有上去,把围腰解下来随手搭在扶梯上,抱手倚靠在墙上。

      宋今俞这么洁癖的人,这时连面上的狼藉都不顾了,他需要冷水浇脸保持冷静清醒,直接问:“祁之焓去哪儿了?”

      应璇扫了一眼,并不急着回答他,反而慢慢叙述起来:“我第一次见你,是你六岁的生日,看见你把江晟关在冷藏库里,然后守在门外玩魔方,那时候我就知道,应家人的冷酷无情是刻在骨子里的,小姑是例外,可你不是。”

      六岁的孩子把一个大自己三岁的人关在冷藏室,冷静地站在门外扭魔方,七岁的应璇同样冷静地旁观着一切,好像冷藏库里关着的不是一个九岁孩子,而是一件需要冷藏的物品。

      “所以呢?”宋今俞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不管应璇是在兜圈子,还是在铺垫着什么,他只想知道祁之焓在哪儿,其他的一概不管。

      应璇看向他,说:“所以你和祁之焓注定不会长久。”

      宋今俞不作回应,手却握得更紧。

      “你和他就像两个对立面,你自大又偏执”应璇继续道,“而祁之焓自卑敏感,你们也许能在一起一时,但注定长久不了。”

      “够了,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来指点。”宋今俞烦极了她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话里话外都在把祁之焓和他分开,“就算你和他有过一段,那也是过去式了,我劝你不要试图打他的主意,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他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宋今俞,你才够了,祁之焓有抑郁症!”应璇冷脸打断他的狠话,“我和他从来都只有朋友关系,早恋不过是个幌子,他只是在一中待不下去了。”

      宋今俞的表情霎时间僵在脸上,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够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应璇料到他的反应,却没有同情,“你知道一个重度抑郁的人做一个选择有多艰难吗?他孤注一掷偏要和你在一起,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抑郁症就症结之一就是极易钻入死角,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他们总是坚信不疑,一点细枝末节都可能被他们反复纠结质疑,直到将自己折磨到濒临绝望,然后在死亡边缘徘徊,寻求解脱。

      抑郁盘根错节,它的反义词不是随时的不开心,而是日复一日的缺乏活力,没有欲望,永远把事往心里藏,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际已经千疮百孔了。

      它的可怕就在于连患者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湮灭得无声无息。

      “你别白费力气了,他去了美国,你找不到他的。”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宋今俞像失了魂一样。难怪祁之焓坚持不和他回家,也不同意他搬去出租屋,他们晚上鲜少在一起,就是怕他觉察出他的病吗?

      “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他的选择,如果他不想告诉你,我来告诉你又有什么意义?”应璇直视宋今俞。

      如果一个人完全和黑暗融为一体,那一刻说的清是他战胜了黑暗,还是他向黑暗妥协了吗?

      祁之焓来找她辞别的那天,应璇让他走,去哪儿都行。祁之焓淡淡地坐着,转过头来看她,应璇以为他会叹气,可祁之焓只是释怀地笑了笑,说:“应璇,他们说让我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我想终究是我欠他们多一点,可我不想欠了,这次就算还清了。”

      应璇无力回天,祁之焓做出了抉择。

      “你和他不合适,这个结局是你逼他选的,也是你应得的,你把他妈妈控制在美国,却阴差阳错地让他爸爸回来,执意要带祁之焓去美国。”

      一份感情光靠一时的勇敢是坚持不下来的,祁之焓选择隐瞒本身就是一种不坚定,不管是怀疑宋今俞,还是怀疑他自己,不能放下心结坦然相对,就走不到最后。

      应璇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会在一起,但她也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宋今俞,你才是不懂爱人的那个,祁之焓患了重度抑郁本就自顾不暇,却还怕不能给你足够的爱,而你自私又偏执,伤透了他。”她凌厉道。

      宋今俞哑口无言。

      最后是宋解屿来樊城把他带回去的。在居民楼外满地枯叶的老树下,大冬天的夜晚,路过的人看见他站在那里,像鬼一样,纷纷指指点点,然后拉着孩子离远些,怕被什么邪恶的东西沾染一样。

      宋今俞视如无睹,固执地望着小区门口,仿佛只要他一直等下去,祁之焓就能从那儿走出来,像他追来樊城的那次,美得像童话里的故事,祁之焓不顾一切逃出来,只是为了见他。

      可这一次他等不到他童话的主人公了。

      一排萧索的枯树,寒风凛冽,卷起潮湿的落叶打在他的裤脚,他像石雕,落魄的,失意的,丧气的。

      十年如一日的老树见证过两个少年绮年玉貌,在寒人的夜晚隐秘相会,嬉闹说笑,拥抱接吻,也见证过伫立寒风中的人失意落寞,等一个后会无期的人。

      那个人孑然一身,去了黑暗一趟,仿佛他本该属于那儿。

      只有老树不悲不喜,春华秋实往复循环。

      祁之焓走的那天是运城最后一个晴阳,酝酿已久的冬日落下了一场连续三日的鹅毛大雪。

      宽街窄巷满覆白雪,温度持续走低,运城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冬雪。白杨湖一夜冰冻三尺,期待已久的人群呼朋唤友,挽手搭肩,从湖边散向湖心。天地浩荡一白,人们携手并肩,张开双手共同迎接这个盛日,喧嚣不止,热闹非凡。

      坚冰之上欢声笑语填满了一整个白杨湖,和一冰之隔的湖水一起流淌在这个山茶花绽放的冬日。

      大朵大朵的山茶花迎寒盛开,宋今俞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山茶花簇拥的中心。洁白美丽的山茶花像世界上最后一抹纯洁,于百花凋零的季节盛开,充斥在他的眼中,宋今俞终于明白了祁之焓为什么喜欢山茶花。

      太孤独了,冬日太孤独了,除了盛开的山茶花别无所有。

      在盛开的山茶花里凋谢,白色刺得他眼睛发疼,宋今俞难逃呜咽,那滴流不出的热泪终于在这天的寒冬里凝结成晶。

      他蹲在山茶花里抱头痛哭,“祁之焓……十八岁了,你在哪儿?回……来,哥哥你回来……”

      泪水在空中滴落,落回了十八年前的今天。天寒地冻的樊城妇产科里,一场雪落下,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新生的婴儿不啼哭,陪床的外婆说:“他这是知道人生来就是要吃苦的,现在不哭是要留在以后该哭的时候哭,真是个聪明的娃娃。”

      祁初望抱着婴儿,温柔地替施苓掖了掖被子,望着窗户。玻璃上凝了冰花,窗外大雪模糊一片,他转回头,笑道:“寒冬腊月,大雪封天,他生在这么冷的天里,怕是被冻着了,不如……就起字‘焓’,取意开朗活泼,朝气蓬勃。”

      他略一停顿,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说道:“就叫他,祁之焓。”

      窗外雪更大了,风雪催窗呼呼作响,襁褓里的小婴像受到惊吓,开口啼哭起来。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诞生在充满爱意的病房,承载着无限的美好寓意,从此一头奔进暗夜风雪之中……

      几个月后,东南广袤无垠的海面上,一场大范围内的盛行风升腾而起,在海陆气压差的作用下一路东上。

      那是一场春来。

      东风解雪,一唤春起,嫩芽抽尖青草拔地,冬眠的动物扬头展身从洞穴里出来,细雨斜落吐蕊花前,风拂杨柳边,燕子北归筑新巢。

      万物复苏之际,冰雪消融之时,大片大片的山茶花终于挣脱束缚,迎着东风从枝头成朵成朵跌落,仿佛一场无声的宣誓——

      你怎敢轻视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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