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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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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时回头看了一眼妈妈紧闭的房门,缓缓说道:“你应该知道,在樊城的时候,我和祁哥哥是一个学校读的初中,但没人知道,我和他其实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姜时说道这儿停顿了一下,缓缓将右手放上了桌面,直面宋今俞的目光,然后左手一点一点把衣袖往上拉。
看清那只手的时候,宋今俞呼吸一窒,关于姜时的记忆像幻灯片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逐帧闪映,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明白姜时为什么从来不参加任何活动,为什么从来只穿长袖。
再联想到他从樊城转学来了运城,也明白了所谓的性格内向到底指的是什么。
宋今俞清楚地看到姜时手上的残疾,他的视线不夹杂任何害怕、歧视或同情的意味。心里却不可避免地一沉,因为事关祁之焓。
姜时表情依旧是平静,但那只手也只肯放在桌面上展示几秒,片刻后就收回,然后收拢袖子,藏回桌下。
“我小时候经历了一场意外,被人贩子拐卖过。”姜时再开口时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将伤疤展示给别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这条伴随着他的疤痕带来了太多的痛苦与忍受。
姜时平稳呼吸,继续道:“被关起来的地方有好多和我一样的小孩,我就是在那儿遇到祁哥哥的。那儿……真的很恐怖,我记不清了,一直有人在哭,我和祁哥哥关在了一个屋子里,那天晚上趁着人贩子睡觉,他带着我从下水道钻了出去,然后背着我逃到一个废工厂的柜子里躲着,直到警察找到了我们。”
愈渐颤抖的声音好像把人带回了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姜时举着手哭得声嘶力竭,说他的手很痛,祁之焓满身泥污,只知道不能让血流出来,于是脱下衣服蒙住他的手,然后背起姜时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废工厂,躲进柜子里,血腥味轻易地充斥狭窄的柜子,包围两个区区五岁的孩子,直到人贩子紧跟着找了过来,在废工厂里不停敲砸,威胁恐吓,让他们出来。祁之焓死死捂着姜时的嘴,让他别出声,整个人都在发抖。
没有人知道在警察找过来之前,柜子里经历过怎样的惊恐与绝望。
姜时回想起那个场景,蓦地划下两行泪水,苍白地哽咽:“你知道吗?我们被关了三天,每天只吃一次饭,他……他真的背着我跑了很久。”
宋今俞默默将纸巾盒推到他面前。
姜时抽出一张纸擦干眼泪,转而以一种畅快的口吻,说:“所以,祁哥哥对我来说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人,这段经历我和他都没对别人说过,我知道他不说是因为我,但他已经保护我太多次了。我选择跟你说,不仅仅是因为我看得出祁哥哥很喜欢你,也因为我存了私心。”
“如果你真的想追祁哥哥,我希望你能真心对他好,这个世界没有比他更值得幸福的人了。”
宋今俞再抬头时敛了一切翻涌起伏的情绪,平静又坦然地对上姜时的目光,每一个字都坚定有力。
他说:“姜时,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适合他的人。”
应语书和应家决断时,当着应家所有人的面,扬声道:“配不配由不得你们来说,我要跟他走,谁都不配来我面前置喙。”
宋今俞的铿将简直与她如出一辙,这样果决自信的磁场足以让每一个靠近的人折服,姜时也不例外。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陆允淮。”
宋今俞毫不意外,“如果你不想,我会为你保密,但我必须说,他不会在意的。”
姜时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小声说:“谢谢……我还没准备好。”
很多事往往不是别人在不在意,而是自己太过在意,姜时远没有那个勇气把这个藏了这么久的伤口露出来,尤其这个对象还是陆允淮。
宋今俞了然于心,“好,他也会等你的。”
这句话像落在湖面的石子,击起的水声像极了祁之焓开导他的那晚上,教室里钟表的嘀嗒声。
周六,咖啡厅。
庄谓今天很不开心,他撑着头,食指绕着发尾不停画圈,郁闷地望着自己的咖啡。
小焓焓为什么没有给他拉花!
他的画展在其他城市举办,为期两周,非常圆满地完成,当他非常“谦虚”地告诉祁之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已经预备好张开手臂,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了,结果祁之焓一句“哦,恭喜你。”立刻就把他头上开心的小花给浇灭了。
敷衍!极其敷衍!
庄谓幼小的心灵受到一万点暴击,祁之焓甚至没有觉察到他要抱抱的暗示。
他幽幽地望着前台接待顾客的祁之焓。更伤心了,他这样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的新时代黛玉式哀切目光,竟然都没让祁之焓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庄谓正委屈着,咖啡厅里突然风风火火走进来一个人,他和祁之焓都同时一愣。
宋今俞和前台的祁之焓对视一秒,视线继续游走,准确无误地落到窝在画区蔫了的庄谓身上。
庄谓顿觉不妙,心中警铃大作,缓缓撑直了腰站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宋今俞朝他走来。
左勾拳!还是右勾拳?
他的脑子疯狂运作,将所有宋今俞可能出拳的招式统统预演了一遍,姓宋的绝对看见他黏糊糊的眼神了!
庄谓浑身紧绷,开什么玩笑,他要是再被这个小崽子一拳干倒,他就不姓庄!
他自以为自己像草原上蓄势待发的猎鹰,不放过对面的人一丝一毫的举动,在宋今俞将要抬起右手时,精神一震,迅速朝右偏开上半身。
“啪”
宋今俞一巴掌将一张白纸拍到他胸前。
庄谓:“……”说好的右勾拳呢?
他虚晃一招,连宋今俞都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怕被他传染一样,手只停留半秒就赶紧抽开了,眼睛上下扫描他两下,像是在鉴定他是什么品种的傻缺,一言难尽地说:“庄哥是吧?咖啡厅还招人吗?这是我的简历。”
……如果他语气不这样憋屈,如果……庄谓牙都要咬碎了,他绝逼看见这小崽子翻白眼了!
简历飘落在他面前的桌上,庄谓屈辱地拿起来一看。
#论死火山怎样以最快的速度变成活火山并爆发#
好一个微软雅黑初号字体!好一个段落居中加粗显示!
那么大一张A4纸,明明白白三个大字——宋今俞。
不要再说了,这字体,这纸质,他熟!
咖啡厅出门左拐,卖黄果树香烟的老大爷小店专业出品,纸都还热乎着呢,从打印出来到现在绝对不超过一分钟。
不要问他为什么熟,咖啡厅玻璃门上贴的“营业中”,今早才贴的。
他居然管着玩意儿叫简历?!
呵!
庄谓核善地笑了笑,亲切地问:“小朋友,你满18岁了吗?我们店不招童工的哦。”
宋今俞了然地点着头,一把掏出手机,“喂,公安局吗?这儿有家黑店招——”
“招!招。”庄谓扑上去拽他的手,恨不得一棒子将人打出去,恶声道:“月薪1500,去里面换工作服!”
“好的,老板。”宋今俞干巴巴的留下一句,然后返回前台,面对祁之焓,立刻变了种语气,“哥哥,你带我去里面换一下工作服吧,我不知道在哪儿。”
靠!庄谓听他这话敢怒不敢言,这么大个换衣间吃了不成,眼睛没捐还能找不到!?
宋今俞倪了一眼过来。
“咳,焓——之焓,你带他进去换一下吧。”庄谓躲闪着眼,握拳假咳了一下,朝祁之焓吩咐道。
祁之焓只是点了一下头,没有看宋今俞,从前台绕了出来,往换衣间去,宋今俞紧跟在他后面。
咖啡厅统一工作服都是白衬衫和黑色半腰围裙,干净利落,庄谓觉得这样很符合艺术,等到冬天有暖气,也不会觉得冷。
祁之焓从柜子里拿了一套新的工作服给他,宋今俞脱了自己的外套去隔间里换衬衫,出来的时候祁之焓已经将他的外套叠放进一个新的储物格。
他将钥匙递给他,淡淡道:“这是储物格的钥匙。”
宋今俞没有接,转过身,微展开手,说:“你给我系下一围裙吧。”
祁之焓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将钥匙暂收回储物柜台面,往衣架上拿了他的围裙展开,走到他后面。卷起袖口的小臂环过宋今俞的腰,距离近到只需要微微收力就可以将人抱入怀中。
崭新的黑色布料围着白色衬衫一寸寸包裹腰线,祁之焓收力,黑色的腰带被系成规整利落的蝴蝶结。
“好了。”祁之焓用气音在他耳边低声说,然后退开。
宋今俞略微遗憾,真好听,回身朝他说:“谢谢。”
祁之焓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什么话都没说,想转身出去。宋今俞却一手撑到储物柜挡了他的去路,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腰。祁之焓一惊,腰带就被他拉开了。
宋今俞拉着半腰围裙虚扶着他的腰,说:“我也帮你系一下围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