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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擅闯云明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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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绊倒她的确实是台阶,与这绵长的云梯相连的是一座巍峨的殿堂。四周灯火通明,很明显有“人”在这里居住。
最重要的是这整座庙宇及其周围的空地都被罩在了一个散发着莹润蓝光的透明半球体里!
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些年从来就没有见到或者听说过这山里有这样大一座宅邸,甚至刚才都没有看到。这不可能,这么显眼的一座建筑,怎么可能看不见?!
姜姒槿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手心一阵阵发冷汗。她刚刚竟是穿过这道蓝光进来的?为何独独她一人进来?
她想着,右手不由自主地虚握成拳,食指伸直,朝蓝色光罩探了出去。指尖还未能触碰到蓝光,忽觉脖子一凉——一把寒气逼人的长剑抵在了姜姒槿脖子上。
“何人擅闯云明殿?”
声音从头顶传来,吓得姜姒槿霎时血液倒流,肩背绷出一道僵直的线,不敢有丝毫动作。视线微微下移到肩头,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好在剑未出鞘。
她尚未敢作答,头顶再次传来夹杂着一丝疑惑和玩味的声音:“凡人?”
姜姒槿心头一紧,脑袋近乎一片空白了。这究竟是遇见了神仙还是妖怪?!
那人收了长剑,顿了顿,又道:“怀里的玉章何处得来?”
姜姒槿心中踟蹰,不知来者是善是恶,玉章的来历该不该与他讲。正犹豫着,便听远处传来一道明亮的声音:“是本尊赠与她的。”
声音温润沉稳,不似前一个轻快。
那人前来,方才那位便退到一旁,道了声:“师尊。”
姜姒槿闻声扭头看去,惊得呆了:眼前二人,周身仙气馥郁,脚底似有七彩流云逸出,衣袂无风自动,实在俊极雅极,举手投足皆气质非凡。
后来这人身着青衫广袖,俊雅温润,一副文人墨客的装扮。而更让她吃惊的是持剑质问自己那人。
此人一袭莹白华服,衣领袖口滚了金边,腰间坠了一圈镶嵌着金铃铛的紫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叮铃作响,清脆悦耳。颈项上戴了一只金光流转的璎珞,配上那神气十足的神态,好似哪个富贵人家受尽宠爱的公子哥。
可最让姜姒槿怔愣的却不是这华丽的装扮,而是此人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额头上却生了四只鹿角。两只靠后的状如珊瑚枝,两只靠前的只是两个小小的尖角,纯白无暇。
耳朵也如同兽耳一般,尖尖长长的覆着一层白色的绒毛,左耳上穿了一只鲜红的小圆环,衬得他肌肤更加白皙。剪水双瞳暗含秋波,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见蝶翼般的细长睫毛根根分明。
真如小鹿一般清秀灵动,有一种说不出的秀美。
被唤作“师尊”的人,乃云玑上神烛侑,是这座云明殿的主人,也是天界唯二的上神之一。他看向姜姒槿的目光温润而怜惜,似是行过万里山河而来,见这得来不易的一面。
他打量她许久,平湖似的眼眸下暗波汹涌,良久,却只道了一句,“本是故人。”
不等其他人反应,烛侑接着开口问道:“小友,可还记得当年,本尊托梦于你一事?”
姜姒槿在外摸爬滚打这几年,已学得十分谨慎,即使眼前两位非富即贵之人并无敌意,她也不敢不警惕。
她分神扫了眼周围景象,刚才绊倒自己的确实是台阶,与这绵长云梯相连的是一座巍峨的殿堂,四周灯火通明,仙气缭绕,想来也有七八分真。
但话本子里说,妖精鬼怪也能使用妖术做出幻境蒙骗凡人。
尚且不能断定此二人是否是真山神,便想着试探一二。她按下心中的疑惑不表,只朝二人盈盈拜下,说到:“小女姜氏,深夜途径宝地,无意冒犯。敢问仙人,此乃何处?”
白衣华服那人是为云明殿夫诸仙君,他答道:“敖岸山山神庙后殿——云明殿。”
这名字与幼时梦境中所得知的如出一辙,姜姒槿取下胸前挂着的玉章双手奉上,这才解释到:“玉章为小女幼年时梦境中所得,山神将此物交于我时,称危难之际可凭此前往敖岸山求助。”
她顿了顿,抬眼观察过二人的神色,才继续说下去:“如今小女与舍弟身陷险境,已至走投无路之际。厚颜前来叨扰,万望山神庇佑,收留我姐弟二人一段时日。小女无以为报,愿尽己所能做牛做马,以感念山神恩德。”
夫诸听完这话从袖中掏出一把黄金小扇摆弄着,目光在姜姒槿身上逡巡,末了又看向烛侑。
两人眼神交流片刻,夫诸说到:“姑娘既得云玑上神庇佑,便是与仙家有缘。你二人且安心住在此处,其他事无需忧心。”
说着接过她呈递上来的玉章,着眼看去。
玉章通体莹润,一寸见方,底部篆刻着“云明殿通”四个小字。想来是烛侑专门为她制作的通行凭证。看完后重新交还于她手上,只嘱托她贴身佩戴。
紧绷的心弦总算松懈下来,姜姒槿再次拜谢夫诸,并称自己和弟弟被人追捕走散,请求他同自己一道去寻找。
夫诸欣然答应,与烛侑交换了几个眼神,便随姜姒槿动身前往。
姜姒槿在夫诸前面引路,按着记忆往之前藏身的地方走。走了一阵,没听着官兵的动静,她便壮着胆子高声呼喊姜灵筠的名字。
原是夫诸施法将那一群人暂时困于山脚下转圈,这才不见踪影,只怕等他们回去之后免不得跟人摆谈“敖岸山下鬼打墙”一事。
二人在半山腰边走边喊了好长一截山路,始终听不到回应。姜姒槿开始有些慌乱了,又从山腰一路走到山神庙,询问守庙人可否有小孩来过,也确实不见踪影。只怕是已经被官兵抓走了。
无法,只得下山去一探究竟。夫诸带着姜姒槿腾云而去,霎时便到醉花楼附近。
这场火来势汹汹,东厢房尽数烧成焦炭。好在楼里的小厮手脚麻利,府衙的人来得及时,这火也只烧光东厢房便作罢。
楼下正门前围满了人。多是楼里的花娘,少许爱管闲事的恩客,以及三两个衙门派来查案的差役,剩下的便是些爱凑热闹的闲人。
醉花楼的老|鸨秦娘子是个精明泼辣的女人,在挣男人钱这事上颇有些道行,但凡有些姿色的夜度娘在她手上总能物尽其用。
可若手底下的人惹了她不痛快,即便是你貌若天仙,也难逃半分轻饶。
此刻她便当着众人的面,在楼前立下誓言:“今儿咱醉花楼历了场大难,奴家损失严重且不提,可怜了楼里水做的姑娘们跟着遭受这等惊吓,好不可怜!
“今日幸得各位老爷照拂,才没出更大的乱子,奴家在此谢过老爷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待醉花楼休整重建后,必当倾力答谢各位恩人!”
说完向众人盈盈一拜,便执手帕拭目,泪眼涔涔地哭到:“各位恩人可都知晓奴家,独身一人苦苦经营着醉花楼,收留些无家可归的姑娘们,如同自家姑娘一般悉心教养,诚心正意日月可鉴!
“怪奴家眼拙不识豺狼,前年子在镇上看他姐弟二人卖身葬姨母,奴家看他孤寡可怜,不仅花费银钱将他姨母好生安葬,还好心将他二人收养,专请了顶好的教习嬷嬷日日在后院陪着读书习文,弹琴作画。
“可谁知奴家竟成了那愚笨的农夫,他姐弟二人是那冷血的毒蛇,可怜奴待他如亲女子疼爱,到头来竟反咬奴一口!自己从前糟了苦日子,就见不得姑娘们稍得快活,竟敢放火烧楼,要致姑娘们于死地,其心狠毒昭昭,苍天明鉴!”
秦娘子口中的姨娘便是姜姒槿二人的奶娘。当年离国征讨姜国,战争持续两年之久,姜国最终战败。
昔日国泰民安、富饶闲适的姜国,成为了他国的殖民地。皇城中养尊处优的皇室沦为他人的阶下囚,最终不堪折辱屈服于敌国。
唯有姜姒槿的父母亲,姜国的肃王及肃王妃心怀大义、爱国情深,不甘做敌国走狗,决心以死明志。
在二人跳城墙之时,奶娘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带着年仅两岁的双生子逃之夭夭。此后三人相依为命,在一处山脚下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
为避免身份暴露,奶娘对姜姓矢口不提,并自称是孩子的姨娘,而他们的父母皆在战乱中身亡。
日子本也可以这样过下去,奈何奶娘心念旧主,勉强将姐弟二人抚养到十岁之际,便因心病缠身多年,最终撒手人寰。
家中无男丁,姐弟两人亦不知钱财所在何处。姜姒槿别无他法,只得听从山中猎户的提议,带着弟弟姜灵筠卖身葬姨娘。
不幸的是二人正巧被醉花楼的秦娘子遇上。她是个眼光毒辣的,即使两人年纪尚幼,身上穿着破衣烂衫,灰头土脸地跪在一具遗体旁,还是被她一眼看出二人相貌不凡,好好栽培日后必成大器。
便大手一挥,乐呵呵地花了二两银子将奶娘下葬。姐弟二人就这样,被这二两银子的葬身钱给买走了。
姜姒槿自来默不作声,听到此处时,忍不住嗤了一声:“倒是巧舌如簧的好本事!”
只听那老|鸨继续唱到:“今日奴家在此立誓,诸位若得那二人切实消息,皆有答谢,若助奴家抓住他二人,必有重赏!”
言辞恳切,字字血泪,这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姐弟二人捉拿在手。
这一席话虽听得姜姒槿心中愤懑,但从字里行间得知姜灵筠未在此处,她当即抽身离去,并不多留。虎狼之地,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凶险。
可他既不在敖岸山,又没被官差抓到,究竟能去哪儿?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山中走丢了,莫不然,便是被歹人抓去了。
她只得再次赶往敖岸山,更加细致地沿途呼喊找寻。此前一直沉默不语跟随在她身后的夫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道这小姑娘生得如此倔强,分明身后有神灵,却非要事事都自己做。
他抬手掐诀,指尖萦绕着一圈紫色的光芒,随即一道白烟从地下冒出,一个矮小的老者忽然钻将出来。
姜姒槿凝神一看,心道:“这难道就是姨娘讲的土地公吗?果真是如她所说那般,矮矮胖胖,长着浓密的白胡须,驻着一根比他还高的拐杖,慈眉善目的老翁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