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门典范》苏理5061

3、第 3 章

　　龚姨娘坐在烛光底下绣花，边绣边盘算着自己认识的人谁能娶了赵柔嘉去，好让这个巡海夜叉早点走。

　　她原本看着赵柔嘉的亲事推进得非常快。康家巴不得立刻就把赵柔嘉抬了过去，赵柔嘉自己是个恨嫁的性子，也巴不得自己立马就嫁了过去同康原生做夫妻。

　　这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原本她想着安安稳稳地等着赵柔嘉嫁了人，再悄无声息地害了他的弟弟，自己的儿子便能名正言顺地继承了整个赵家。

　　却没想康家郎君来看赵小姐闹出了□□丫头的丑事，第二天更是闹得全城都知道。如此一闹，赵柔嘉火热的态度立马就冷了下来，同前几日急着嫁过去的样子仿佛不是一个人了。

　　听说这个消息，龚姨娘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几日没睡好，每晚在心中思量能把赵柔嘉嫁给谁。如今坐在烛光底下绣花，心里思绪乱，手上的针脚便跟着一起乱了。龚姨娘心头烦乱地把绣绷扔进针线篓子里，嘴里叫着：“坠儿！坠儿！”

　　坠儿在外头听见，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进来垂首立在一旁，低着头说：“姨娘叫奴婢做什么？奴婢在外头给姨娘做衣服呢。”

　　龚姨娘性子不好，坠儿若同她在一间屋子里做活，她便要怪坠儿多用了她的烛火，要扣了坠儿的月钱说是买蜡烛。她又看不得坠儿闲着，做了她的奴婢，拿了她的月钱，最后是十二个时辰的手脚不停才好，便常常拿了布料针线地叫坠儿做衣服荷包，她要得又急，恨不得坠儿日夜不合眼地做出来给她。于是坠儿晚上便不常进龚姨娘的屋子，只在院子里廊檐下借着灯笼光做活，也能听着龚姨娘的招呼。

　　龚姨娘打量她两眼，有心要拿她撒气，便叫她近前来。坠儿低着头挪上前来，龚姨娘眉毛一竖，就开始朝着坠儿的身上乱拧，嘴上说着：“你个不知道去哪里偷懒的死丫头，老娘屋里头烛火暗了看不见吗？也不进来给你主子剪剪烛花。”

　　坠儿只好哭叫着扭着身子躲，嘴里还嚷着姨娘饶命。等龚姨娘气出够了，她又叫坠儿给她剪亮烛火，又说坠儿做的针线她明早就要，眼见得是今晚不让坠儿睡觉了。坠儿眼角挂着泪出去了，她这里坐在灯影里又盘算起赵柔嘉还能嫁给谁。

　　烛芯噼啪一声爆响，到叫她想起了一个人来。铜钱巷的成骏雄家，他家里好大的买卖，半城的烟花烛火都是他家铺子里出来的，便是赵家家里用着的也都是成家的铺子里买的。

　　明面上赵家竟还有些比不上成家，大小姐连个没什么家底的康家都肯嫁了，这个成家更是拒不了。如此想定，可真是解了她的疑难。

　　好事就得赶着做，龚姨娘第二日便提着点心去了书房。赵老爷正在书房里头画竹子，见龚姨娘来了，也不去吃那糕点，只叫龚姨娘过来给他磨墨。

　　龚姨娘看着赵老爷心情不错，便开口提起了赵柔嘉的婚事：“老爷，小姐年纪也大了，之前和康家打得那么火热，如今又冷了下去，不知道小姐的前程在哪里了。我每常夜里想着，也替小姐挂心。”

　　赵老爷如今也正为赵柔嘉的婚事挂心，好容易能去了这个把家掌财的，自己能做个货真价实的大老爷，偏偏又耽搁了下来，他若是逼着赵柔嘉去嫁康原生，自己的名声可就不会好了。听着龚姨娘的话：赵老爷停下手里的画笔：“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替大小姐想。有什么办法呢，如今康原生嫁不得了，少不得接下来，你我多替她留点心了。”

　　龚姨娘一听这话，便觉得赵老爷这是默许自己可以在赵柔嘉的婚事上说话了：“老爷我倒是有个人选。铜钱巷的成家。”赵老爷狐疑地抬头，“成家？什么成家？这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你你又是哪里打听来的？”

　　龚姨娘停下磨墨，用帕子擦了擦手，走到椅子后头给赵老爷按头，“前天水仙庵的尼姑来送圆哥儿的寄名符，我略提了提大小姐的婚事。那姑子就提了这个成骏雄，说是半城的烟花烛火生意都是他家的，是一个很气派的公子。只是家里面父母爱重，这才耽搁了亲事。我想着这人和我们家大小姐也算相配了，这才想着来问问老爷。”

　　赵老爷闭着眼说：“原来是庙里的姑子说的，倒是难为你了，还记挂着大小姐。”说着便叫了侍书，打发他去叫詹海来。龚姨娘见着赵老爷去叫了詹海来，自觉这事已经成了一半，手上越发殷勤起来，直把赵老爷伺候得昏昏欲睡。直到外头詹海的声音响起，她才避进了内间去。

　　詹海一进来，赵老爷便吩咐他仔细去打听铜钱巷的成骏雄，詹海听了吩咐，转身就找赵柔嘉去了。詹海这几年来看着赵老爷只知道吟诗作对，家中经济事务一概不管不问，已经有点心灰意冷。而赵柔嘉又重用詹德本，眼见得就是嫁人也要带了去做陪房的。

　　傻子才继续当赵老爷的忠心奴才，于是三年前开始便将赵老爷一举一动都报去赵小姐那边，赵柔嘉也领他的情，没多久便把詹德本提成了大掌柜，三十岁不到的大掌柜，便是泉州城里也就詹德本一个。

　　他如今得了赵老爷让他打听人的吩咐，再想到前段时间赵家和康家打得火热，眼见得大小姐就要嫁过去，可是又冷了下来。心下便明白四五分，这是要给赵小姐重新挑夫婿，必须要让小姐知道。

　　柔嘉听了詹海的话，只说了一句：“既是父亲吩咐了，詹叔叔便听吩咐，细细打听就是。”詹海报给赵柔嘉知道，之后便着人去细细打听成骏雄这个人。

　　于是，五天之后，赵柔嘉桌案上便摆上了一份同赵老爷桌案上一模一样的书卷，上面详细写了成骏雄的籍贯、出身等等。赵柔嘉细细看去，最让她在意的是最后一张，上头写了成骏雄在哪个赌场欠了帐，同哪个花娘纠缠不清，连他近日抓了药铺子治花柳病的药方子都抄了一份来。赵柔嘉看着这份就差写上成骏雄祖宗十八代的书卷，心中想着赵老爷是不是个好爹就看这几张纸了。

　　赵老爷果然没辜负赵柔嘉的期望。赵老爷看见那几张纸后，没等几天就急不可耐地叫来了媒婆，问起了两家结亲的事。赵柔嘉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被气笑了，原来自己的父亲恨自己已然恨到不管脏的臭的都要自己嫁过去了。是看到自己就会想起母亲，继而想起自己做赘婿的不堪吗？

　　赵柔嘉把陈姨娘叫来了自己房间，她治不了亲爹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姨娘了？她便叫稚柳去叫了陈姨娘过来。

　　陈姨娘原本是她娘石蔓菁的贴身丫头陈青舒，自小便有个定亲的表哥，原本是打算等到了二十岁就嫁过去的，但是石蔓菁招赘才三年就和赵老爷回了赵家，陈青舒便跟着一起回了赵家，等到了十九岁就开了脸。石夫人抬举陈青舒，过了一个月就给她摆了酒抬了姨娘。陈青舒被叫姑娘没几天便成了姨娘。

　　陈姨娘一进来，赵柔嘉便把成骏雄那沓子纸递给了她。陈姨娘看过，斟酌着开口：“老爷这是要小姐嫁个有花柳病的赌鬼？”赵柔嘉只看着她点头，并不说一句话。

　　陈姨娘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事定了？老爷，老爷怎么能这样？”她声音哽咽，“小姐是他亲生的女儿啊，这眼见得是个火坑还要把您推下去。”陈姨娘的泪怎么擦也擦不干：“虎毒还不食子呢，老爷怎么能这样。便是再讨厌夫人，如今人走了也该留着三分面啊。”

　　赵柔嘉看陈姨娘帕子哭湿了，便把自己的递给她，又坐过去替她抚着背，“青姨，有什么好气的呢？咱们那位老爷的性子你难道不清楚吗？那年我不让他支货款给花魁娘子赎身，他当着各位掌柜的面狠狠打了我一顿拍，您忘了？咱们家这位老爷，谁也不能妨了他用钱。如今我连五百两都不大给他，他自然不满意，便急着赶我走了。”

　　“可是，可是他也太心狠了些。真是猪狗都不如了。”陈姨娘哭得抽抽噎噎，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赵柔嘉便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等着她顺过气来。

　　“小姐要我做什么？”陈姨娘顺过了气来，便问起了赵柔嘉要她做什么。赵柔嘉也不同她拐弯抹角，现在后头的一大堆莺莺燕燕都是陈姨娘在管，每朵花儿的把柄都被她握在手里，龚姨娘恰好就有一个最致命的把柄被陈姨娘握在手里。

　　赵柔嘉直接开口：“前头的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后头的是倒是要让青姨费费心，好歹让龚姨娘把嘴闭上。”

　　陈姨娘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地看着赵柔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赵柔嘉拿了帕子给她把泪擦干，又叫了稚柳进来，带着小丫头们给陈姨娘梳洗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