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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被迫 ...

  •   殷红淌了一地。

      倒地那人听到声音,绕过黏连的发丝仰头看去,恰好对上梅负雪那副病殃殃的样子。

      蓦地呛出口瘀血,他语气夹杂着愤恨:“你们演我?”

      梅负雪已经缓过劲来,靠着墙还在回味刚才某人出手的招式,听到动静侧了下头,反问道:“有问题?”

      小二没接腔,反而看向箭羽边的另一人,终于明白什么,眉宇间皆是嘲讽:“原来又抱上新大腿了,怪不得敢如此猖狂,连杀两人不成,连我都甘拜下风。”

      两人?

      梅负雪在心中回味了一遍,发觉异样,似有所感:“你与追杀我那两人是一伙的?”

      “谁跟那群杂碎一伙,”小二抹了把脸,唇齿含血,“主子派我办事,哪来那么多理由?”

      “唰。”
      锃光煌煌,剑气贴着脸侧倏然刺入地板。

      公子提着剑,锋芒凛冽。

      小二动作一僵,恶狠狠转过头,冲着剑光来源处呐喊:“算你有点本事,可那又如何?不过一介散修,若是对上我家主子……”

      剑刃转瞬又贴近脖颈,留下一道细微的口子。

      “最后一次机会。”
      声音偏低。

      小二一愣,浑身僵硬,鲜血从额头滚落到剑刃上,发出嘀嗒脆响。

      不等他反应,剑刃又是一转,紧接着腰间一松,再回过神来,那剑尖便多了个物件。

      他目光有些迟疑的落在上面。

      那是……他的令牌?

      “谁派你来的?”
      这次的声音带了点起伏。

      心跳漏了一拍,他蜷着身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顾脖颈刺痛直起身,顺着剑尖方向向上看去。

      贴着剑鞘的劲瘦腕骨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泛着亮光。

      那光太微弱了,屋内没点灯,只能瞧见一点端倪。

      好像......也是块令牌?

      瞳孔遽缩,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嘴唇惨白,指尖发着抖刺入手心。

      记忆中琼宫大殿上虚晃而过的长剑嵌入阵眼,灿烁寒光劈开剑影,只看见一道颀长背影立于其上,在暮色下愈发清晰可见。

      渺远之处,他看到一闪而过的亮光。

      ……

      梅负雪支在椅背上,看着小二变幻莫测的神情,心觉诧异。

      方才还倔犟不服的人此时乖巧的像个娃娃,仿佛被什么东西勾了命般,浑浑噩噩坐在那,一动不动。

      可来不及细想,便见某位刚收剑的公子缓步朝他走来,手上还拎了个东西。

      “认得吗?”隔着一个方几的距离,对方将那东西递到他跟前。

      他心下一怔,低眼看去,是块玉佩。

      质料洁白光滑,卷草雕纹的花边中间,还刻着两个大字。

      涵虚。

      时间长河回流,思绪瞬间被扯到风雪中的那个傍晚。

      声音由远及近模糊传来。

      “让他贴身服侍,他居然敢冒犯大人,我打死他这个……”

      ……

      “认得,”梅负雪恬然一笑,接过令牌,朝向小二方向,“你家主子对我有什么执念?非得我服侍不可?”

      “服侍?”公子转眸看来。

      “是啊,我本是街边乞儿,被叶家捡回去当个打杂,说白了就是看我长的凑合,想让我服侍接人。”

      “然后?”对方又问。

      “然后——”梅负雪拖着调,有些意味深长,“涵虚宗开门收徒,叶家作为世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为了巴结弟子,少不得干点窝囊事。”

      他摊开手,泰然又无奈:“我就这样被送上去了。”

      这番话说的轻松,隐约有股居高临下的漠然姿态,仿佛讲述的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而是霏微中的过客。

      “当然,我也反抗了,结果就是差点被打死,多亏你来的及时,不然来年我的坟头长草,都找不到熟人替我锄。”

      话一落,对方视线又投了过来,定在他身上,似乎是依据方才他出手的模样,不太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梅负雪浑不在意,绕过椅子,来到小二身边。

      大氅遮住了门口仅剩不多的光亮,小二低着眉,头垂的很低。

      “你在怕什么?”
      耳侧传来声音,他没有说话,瘫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内安静的出奇,就连呼吸声都微不可查。

      “我在问你话。”
      头顶又传来声音。

      他仍旧没回话。

      大脑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缠账,雾蒙蒙的,锁住了他的情绪,什么都穿不透,只能被动麻木的承受痛楚。

      视线中一成不变的木制地板被打破,一只手蓦然出现,削瘦洁白,纯净的格格不入,只应当出现在抚琴敲玉的仙宫。

      他呆滞的目光有了转机。

      然后便见那手径直向他袭来,五指骤缩,死死掐住他的脖颈,凭借着力道硬是将他带离地面。

      呼吸一窒,他双手止不住的扒住那只锁住命脉的桎梏,眼中恐惧越来越大,几乎要化为实质。

      “你……”

      “我在问你话。”
      梅负雪俯身,轻声重复。

      “祁……”他涩声开口,全身忍不住发颤。

      “祁什么?”

      梅负雪松了手,眸色很深。

      “祁白川,”小二抱头跌跌倒在地上,声音几乎要变调,“他就是个疯子,你跟他一起,你也会……”

      话未说完,便对上梅负雪身后那双眸子。

      没什么情绪,却又让人寒意心生。

      他怔怔躺在原地,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惊叫一声,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状若疯颠,不顾一切向着破开的窗口扑去。

      梅负雪没有阻拦。

      长剑自他颈侧穿过,挨得很近,却没伤到一点肌肤,甚至连发丝都服帖的散着。

      像是过来跟他打声招呼。

      白剑入肉的动静并不大,窗口很空旷,只见那边的影子摇晃两下,一头栽倒。

      底下很快便传来沉重的落地声。

      夜幕彻底降临。

      ……

      梅负雪转过身,眉眼含笑:“公子果真身手不凡,在下佩服。”

      对方闻言抬眸,手中长剑嗡鸣,浩邈淡然,面上看不出波动:“举手之劳,不必多谢。”

      “公子对幕后之人身份可有头绪?”

      方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对二人无半点影响,屋内氛围仍旧和睦。

      梅负雪似是觉得冷,坐回床上,手重新揣进袖子摩挲,约莫在寻找热源。

      “并无。”
      公子收回长剑,走近停在床榻旁。

      “可惜了,”梅负雪露出惋惜的神色,“我虽见过那人,知道他是涵虚宗弟子,却无法确定具体身份地位。”

      话语一顿,他瞧见这人挨着他坐下,又继续添了两句:“若我能像公子这般身手,定会杀去报仇。”

      对方沉默了片刻,忽地道出句无根无由的话。

      “我可以帮你。”

      谁知梅负雪只是轻笑一声,坦然拒绝:“不必,一恩还一恩,再帮便还不完了。”

      这话一出口,气氛陡然一凝,仿佛一根银针在两人表面的紧密间划开了一道空隙,虽小却无法忽视。

      梅负雪颔首起身,向着门口走去,将出未出之时,步子放缓,又转身朝着屋内行了一礼。

      “多谢公子这些天的帮助,敢问公子姓甚名谁?”

      那人敛眉不语。

      良久,正当梅负雪以为不会得到回答准备离开时,屋内终于有了回应。

      “祁白川。”

      ……

      涵虚宗。

      深夜就寝时间已过,唯有试剑堂还点着灯。

      能入涵虚宗者,哪怕是外门,皆为天之骄子,夜半苦炼都是常事。

      此时堂内金石摩擦声不断,音调不高,刚好能透过堂门传到外面。巡逻弟子经过时瞟了一眼,感叹了几句同门练剑的刻苦,谈笑离开。

      “嘭,”堂内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碎屑倏地穿透灯草,烛火骤然熄灭,黑暗笼罩全部。

      然后那碎屑被人拾了起来。

      “碎了?”
      淡淡的沉音回荡堂内。

      “主子,胡津的命石碎了。”
      角落里传来声响。

      过了一会,似是没等来堂中央那人的命令,角落又传来声音:“叶家附近没的。”

      “叶家?”
      那人还剑入鞘,转过身一步步走向角落。
      “我不留无用之人。”

      话音刚落,大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黑影窜出,迅疾非凡,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

      【宿主,你为什么突然说出那样的话,虽说咱修炼得靠自己,但送上门的好意,你直接拒接不就断了人脉?】

      “人脉?”
      梅负雪点上灯,瞥了眼那边的墙壁。

      一墙之隔的距离,对面便是那人。

      这酒馆楼下接客,楼上都是过夜的屋间,估计是地处过于偏僻,或者那店小二提前为了杀他清场,这会空荡的很。

      原先的屋子不能住了,他们二人各挑了一间干净的,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位祁公子愣是等他进屋,才选了隔壁一间。

      “是敌是友还不好说,”梅负雪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表情耐人寻味, “先看看这个,我偷偷从那小二身上扒下来的。”

      系统一抽,不知道该说什么。

      它对自家宿主的行为一向猜不透,隔壁那位也应如如此。
      谁家好人大晚上去扒尸体啊。
      内心嘀咕两句,它凝神看去。

      老旧的册子上潦草写着几个大字。
      修仙史传。

      梅负雪又将册子摊开到某页,精准的指向上面某处。

      景和二十一年,佛诡沉寂,众仙陨灭,天下泰安。
      景和百年,宗门盛世,群雄论道。
      景和年末,第十届论道魁首祁白川拜入涵虚宗,为宗主亲传弟子。
      次日,祁白川潜入长老阁,连杀十人,原因不明。

      前面几行梅负雪是没看懂,只琢磨出那些名门宗派百十年设立了论道,但后面几行……

      系统惊愕:【连杀十人?】

      【这是个煞星吧,杀了那么多人,还都是长老,宗门都没把他踢出去,他是宗主私生子吧?】

      “或许,不过这也证明了他那句帮我并非空穴来风,他跟小二主子同出涵虚宗,想解决掉同门也不难。”

      【杀同门……难道是他们俩有什么私底下的仇怨,想借宿主你的名义做掉对方?】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些就谈远了,能出现在同门身上的册子,真实度还是有的,不过嘛……”

      梅负雪“啪”地合上书,眼梢上扬,心情似乎不错。

      “上面说二十年一次论道,各宗门精英弟子皆要参与,而下次比试就在不久后。”

      系统没明白:【宿主你什么意思?】

      “……”

      “我什么意思?”

      “……”

      屋内一时安静的出奇,隔壁房间里似有窸窣动静传来,约莫是屋主准备阖眼歇息,但又听的不太真切。

      梅负雪不知做何,忽地起身,册子”啪”地掉在地上,他五指一笼,火光扑朔爬上他的指尖。
      昏黄的灯光在屋里昏黄迷离,衬地他的面容有些琢磨不透。

      “自然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火苗头一歪,零星落在那张深蓝封皮的册子。
      “你说我要干什么?”

      话甫一落下,他仿佛没了骨头般,身子一软,毫无征兆向旁边倒去。
      系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对方沿着窗棂攀过窗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直直下坠。

      紧接着,就听见底下传来一道轻快的声音:“谁要管他,当然是跑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被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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