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真甜》玄徊

2、chapter2

　　助理把于赋然引到车边，打过招呼下班，就和他们分开走了。

　　于赋然窘迫地看着司机下车，把他的滑板收进后备箱，在对方准备打开后车门的时候，于赋然很灵活地先一步蹿到副驾驶位置坐下。

　　“我坐前面就行。”

　　司机隔着车窗笑眯眯地跟他说话：“好久不见，于小少爷，听说你去年考上了a大，还没当面跟你说一声恭喜。”

　　赋然笑得极为僵硬：“谢谢，叫我赋然就行，一个学校而已，我开学快两学期了。”

　　他们本来也没见过几次，惊讶对方还记得他，怎么蔚清鹤身边的人一个个全都这么自来熟吗？

　　司机夸张道：“嗬，怎么叫一个学校而已，a大了不得，在我们老家孩子考上a大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要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的。”

　　“呵呵，是吗。”于赋然干笑道。可惜他爸妈前两年不在了，没谁要给他办升学宴。

　　于赋然坐立不安，频频瞄向写字楼大门方向。

　　远远的一个人影走下来，蔚清鹤出来了，步子慢悠悠，心情很好似的。

　　司机打开后车门，蔚清鹤来到车前没着急进去，俯下身对前座的于赋然说：“赋然，坐到后面来。”

　　于赋然回头正迎上蔚清鹤带着笑的眼睛，微微一怔，身上僵硬人机感更重了：“……我想坐前面……”

　　蔚清鹤笑着看着他，语气温和但是不容置喙，说：“乖了，到后面坐。”

　　啊啊啊啊啊——他真烦人啊！又来这套！！

　　什么乖不乖的！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于赋然闭上嘴，憋着气，耳朵尖冒红，头顶快冒烟，窘迫地抓着背包从副驾驶下来，灰溜溜钻进后排座位。其实后排中间有扶手格挡开。他实在不能理解这和坐前排有什么区别。

　　蔚清鹤落后一步上了车，靠着椅背。

　　车内空间宽敞，他翘起一条腿，黑色皮鞋一尘不染，挺括的西装裤下露出截脚腕。

　　坐定后，蔚清鹤轻声吩咐前头司机：“去鸿福酒店。”

　　于赋然扭着手里的饮料，问他：“你去酒店干嘛，是跟什么人吃饭吗？”

　　自己跟着会不会不太方便。

　　蔚清鹤转过头来看着他，嘴角和眼角含着笑，也不说话。

　　于赋然被盯得面皮快要烧起来：“……看我干什么？”

　　蔚清鹤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你长高了，赋然。”

　　于赋然不自在地偏头躲开他的手，嘟囔道：“当然，我都一米八了。”

　　蔚清鹤：“最近还有玩滑板吗？”

　　于赋然很不想和他聊家常话题，但这趟带着任务来的，不得已诚实地回答：“玩，但是玩得不多，大一的课排得满，我还参加了两个社团活动，然后你也知道我这两年寄住在我大伯家里，现在他们家生意出了点事，欠了很多钱，快倒闭了，大伯说银行要上门把房子收走，我们马上没有地方可去……”

　　他抿了抿嘴唇，去看蔚清鹤的表情。知道他很聪明，

　　他爸妈还在世的时候蔚清鹤和他们家关系很好，虽然后来蔚清鹤说自己是另有目的，紧接着两个人也在过年的时候闹翻了，但是现在自己拉下脸来找他，等于道歉求和好，他肯定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这趟来的目的是什么。

　　于赋然十分忐忑。蔚清鹤会看在旧交情份上，伸手帮他大伯家一把吗？

　　蔚清鹤指着他手里的饮料：“什么味道的，好喝吗？”

　　于赋然低头去看，闷闷不乐地举起饮料说：“好喝，荔枝味的。”

　　蔚清鹤说：“给我喝一口。”

　　于赋然把果味饮料递给他，看着蔚清鹤喝了一口，姿态非常文雅。像在品红酒，西装革履坐在豪车的真皮座椅上，袖口衬衫白边一丝不苟，露出手腕上一块商务表，精致的镶钻工艺，一看就知道贵的吓死人。

　　蔚清鹤微微抿一口，皱着眉头咽下去，感觉像生吞了一口糖精。

　　浓郁的工业荔枝味残留在口腔，他舔掉嘴唇上的水渍，拧上瓶口重新还给于赋然，点评道：“太甜了。”

　　于赋然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指着他手腕上戴在手表旁边的朱砂手串，僵硬问：“……这是刚才我给那姐姐的那串吗？”

　　蔚清鹤看了看，说：“不是。”

　　于赋然：“……这明明就是！你不要骗我。”

　　蔚清鹤好笑道：“哦，你说是就是吧。”

　　“……你……你。”于赋然手里饮料瓶吱吱响，说不出来话。

　　明明已经给人家了，这人又给他要回来，那姐姐会怎么看他，蔚清鹤有病吧。

　　于赋然一肚子腹诽，但是记得有事相求，不好跟蔚清鹤找茬吵架，只能憋着全部咽回肚子里。

　　蔚清鹤从小冰柜里抽了瓶水出来，喝了两口漱口，回到先前的话题：“你大伯家破产了，然后呢——你接下来要搬到哪里去，下学期的学费还能付的起吗？”

　　于赋然一愣，低下头说：“不知道，马上放暑假了，我打算出去找个暑假工赚学费。”

　　少年人音色清亮，声线刻意压低，落进蔚清鹤耳中，感觉痒痒的。

　　蔚清鹤温柔地说：“可是你也没有什么赚钱的技能特长，你能做什么呢？”

　　于赋然感觉被看扁了，下巴绷得紧紧的，看他一眼：“我可以去给高中生当家教，可以去奶茶店学着做奶茶，校门口很多餐馆招人，我去当服务员还能兼职洗菜洗盘子，我们班有同学自己赚生活费，赚的钱完全够用。”

　　蔚清鹤担忧道：‘可是一边上学一边打工，那样很辛苦吧。’

　　于赋然突然不想和蔚清鹤说话了。

　　太烦人了，故意说一些让人难受的话。

　　于赋然突然醒悟过来自己不该来找他。为什么会觉得蔚清鹤愿意帮他大伯一家呢。

　　他们关系根本算不上好，于赋然从梧桐路的房子搬走后，他们就没怎么见过面。

　　大伯和于嘉树全都被蔚清鹤的表象蒙蔽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蔚清鹤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他很有钱，蔚清鹤看起来对谁都笑眯眯的，其实心眼可坏。

　　于赋然又想起他爸妈了，他爸妈如果还活着，这些人才不敢欺负他。

　　于赋然埋头抠手指头，一滴眼泪吧嗒落在手背上，他马上拿袖子擦了擦。

　　蔚清鹤坐直身，看着他：“赋然……”

　　于赋然闭紧嘴巴，不搭理他，抽了下鼻子，瓮声瓮气跟前头的司机说：“叔叔，前边路边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立刻往后视镜看蔚清鹤的脸色。很清楚自己拿着谁的工资。也很快从蔚清鹤的沉默中领会到意思。

　　他乐呵呵地说道：“于小少爷，前面路段不准停车，路口监控全在拍着咱们呢，辛苦忍一忍，鸿福酒店没多远就要到了。”

　　于赋然知道司机是不敢不听蔚清鹤的，只能糊弄自己。

　　他语气硬邦邦地问蔚清鹤：“你去鸿福酒店干嘛？”

　　蔚清鹤这次回答得老实：“去吃饭。”

　　于赋然：“跟谁吃饭？”

　　蔚清鹤笑了下：“和你啊。”

　　于赋然一撇嘴巴：“我不吃，我不饿，我要下车。”

　　蔚清鹤拉过他的一只手，摊平放在自己的掌心。

　　过去于家生意兴盛，他的父母非常溺爱孩子，单为照顾于赋然就请了四个阿姨，煮饭的，打扫卫生的，陪玩的，陪学习的…… 从小学起削根铅笔都有保姆帮忙代劳。

　　养尊处优十八年，少年皮肤柔韧紧实，十指修长，指腹柔软，淡粉色的甲床保留着良好的卫生习惯，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蔚清鹤牵着他的手抬起到嘴边，轻轻亲了下，于赋然猛然缩了一下，不习惯太亲密的接触，想要抽回手。

　　蔚清鹤说：“我饿了，劳烦少爷陪我吃顿饭可以吗？”

　　于赋然终于把自己的手抢回来，缩在窗户边，最后不情不愿地说道：“行吧。”

　　他们在鸿福酒店吃了顿晚饭。

　　牛排西餐、沙拉、椰香南瓜汤，桌上摆着鲜花和蜡烛，两个侍应生在边上拉小提琴。

　　于赋然兴致不高，只是闷头吃，好几次欲言又止地去看蔚清鹤。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提起大伯嘱咐的要借钱的事。

　　蔚清鹤既然肯和他一起吃饭，好像也没有很记仇，他会借钱给他们吗？

　　饭后，甜点送上来，还有一个粉色天鹅造型的蛋糕。

　　于赋然奇怪道：“谁过生日，你过生日？”

　　蔚清鹤伸手在中间插上蜡烛点燃，对于赋然说：“许个愿，赋然。”

　　于赋然说：“我生日不是今天。”

　　蔚清鹤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摆弄，哄骗似的对他说：“许一个吧。”

　　于赋然不想迎合他幼稚的过家家把戏，他上次那样，吓得于赋然半年没缓过来，还在生气，一个蛋糕就想把自己哄好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于赋然忽然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他知道该许什么愿了。

　　于赋然瞟一眼蔚清鹤，清清嗓子，闭着眼睛凑到蛋糕面前大声说道：“希望我大伯一家度过这次难关，希望公司不要倒闭，银行不要上门收走大伯家的房子。”

　　他爸妈在梧桐路的房子已经卖出去了，大伯的房子再被收走，他和大毛真的要出去睡马路了。

　　于赋然刚说完，就听见蔚清鹤笑出了声。动静很大。

　　“你笑什么！”于赋然面红耳赤，强撑着不在意道，“你非要让我许的吗，我许了，在心里说的不算，声音越大老神仙才能听见。”

　　蔚清鹤笑得更厉害了，低头看一眼手机，合起屏幕放在桌上，边笑边说：“赋然，你真可爱。”

　　于赋然不乐意这个夸奖，可爱这个词在已经成年的他眼里和傻叉一个意思。哪有说一个男生可爱的。

　　“你才可爱，比不过你，天底下你最可爱。”

　　“真的吗？”蔚清鹤笑道，“怎么我记得你上回骂我变态来着？”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个于赋然脸涨得更红了，瞪着蔚清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蔚清鹤喜欢看他害羞，但怕他再自己把自己给整出高血压，切一块蛋糕放在他面前，哄道：“好了，别生气，上回是我不对，我以后保证不那样了，你吃蛋糕。”

　　于赋然半信半疑。

　　可以的话，于赋然也不愿意跟蔚清鹤吵架。

　　他从小没有太多朋友，虽说蔚清鹤十多岁的时候才搬到他们家附近做邻居，一起玩的次数屈指可数，到底认识了很多年。

　　他爸妈一走，这个世界上于赋然最亲近的只剩下蔚清鹤和他从小养的狗了。

　　于赋然吃两口蛋糕，内馅是甜甜的香草冰激凌，做了个决定，既然蔚清鹤给他道歉，他大度地原谅他了。

　　于赋然有样学样，给蔚清鹤也切了一块蛋糕递到他面前。

　　蔚清鹤还在看手机，身上外套脱了，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着清瘦的锁骨。

　　有点奇怪，因为不论看手机还是脱外套，都不太像他的习惯。

　　蔚清鹤自打青少年的时候就有一副矜持做派，照于赋然的话，擅长装模作样，穿着白衬衫，大人似的，来他们家吃个饭也要讲上一大堆漂亮话。

　　近些年事业一路水涨船高，地位上去了，也更加注重形象，这时坐在公共场合，肢体语言却十分放松。

　　蛋糕递到跟前，蔚清鹤愣了下，蓦然眼睛一弯：“给我的，谢谢赋然。”

　　于赋然小声嘀咕：“不用谢——反正本来也是你花钱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