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真甜》玄徊

1、chapter1

　　六点多钟，于赋然站在CBD大楼的门前等人。

　　他穿着卫衣和牛仔裤，脚下动板鞋带着小勾子，手里拎着一张彩绘的滑板，头发挑染了几缕奶奶灰。

　　青春朝气的装扮，一看就是个学生，和整条商业街精致冷淡的风格格格不入。

　　写字楼门口站着一个孤零零的帅哥，路过的下班族们都要看上两眼。

　　于赋然低头避开这些人的视线，又往更偏僻的角落里站了站。

　　等了将近半小时没见到人出来，于赋然有点想走了。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想来这。

　　他拿出手机，不久前进来了几条短信，显示来自不同的两个人。

　　“家里现在什么情况应该不用我解释了，马上房子都要被银行收走，要我说于赋然你真是个扫把星，待在谁家谁家倒霉。”

　　“别怪我没提醒你，于赋然，这种时候就别要什么脸了，今天再见不到人，你也不用回来了，带着你的狗滚出去睡马路吧！”

　　“赋然，大伯知道你还是个学生，如果有别的选择，大伯也不想逼你，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看在这几年大伯一家没有亏待你的份上，你就当帮帮大伯这一回，去跟蔚总求求情，他一向愿意听你说话，青悦这两年做越做越大，咱们家公司缺的那点资金在蔚总面前不算什么的，待会见了面你好好跟他说说。”

　　于赋然逐条看完，一条都没有回复，合上手机塞进背包侧面口袋里，认命地打消了离开想法，低着头继续数脚下地面的砖缝。

　　太阳一点点西斜。

　　一楼负责接待的前台姐姐马上要下班了，早就注意到于赋然，不忍看小帅哥空等，过来问他要找谁，在多少层楼，需要的话她可以帮忙电话联络下。

　　于赋然很尴尬，他没有对方的电话——本来是有的，但是被他删掉了，这是他第一次过来这边，他也不知道人在哪层楼。

　　他也意识到干等下去不是办法，忽然想起一点，连忙说：“他在青悦工作。”

　　前台笑起来：“这一整栋楼都是青悦集团的，你看，那上面有牌子。”

　　于赋然更尴尬了。

　　前台热心肠道：“不知道楼层没关系，你说一下他叫什么名字，我找人事的朋友帮你问问。”

　　于赋然赶紧跟上去道谢：“他叫蔚清鹤，蔚蓝的蔚。”

　　前台听见这个名字，一下愣住。

　　迎着于赋然懵然的视线，她好笑道：“这是我们青悦老板的名字，我想这栋楼应该没人不认识蔚总，你是他什么人，在门口等不到蔚总的，他出入都有司机，一般从地下停车场走，如果是公事，你要找他助理提前预约见面时间，如果是私事，那抱歉我也没办法了，蔚总很忙，我们一般员工也见不到他——冒昧问下您跟我们蔚总是什么关系？”

　　于赋然被她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更紧张了，他一向恐惧能说会道的人。

　　“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关系，我们以前家住在一条街上，我爸爸认识他，他有时候会来我们家里吃饭，后来……后来我爸爸不在了，这两年我们没怎么再见面。”

　　没怎么再见面一出，于赋然好像找到了顺理成章离开的理由，他几乎要掉头落荒而逃了。

　　然而那几条短信浮出来，仿佛化作实质，沉沉地坠住他的脚步。

　　可是怎么办，他在门口等不到人，蔚清鹤有车，说不定人早就已经走了。

　　于赋然一想到这个可能着急起来，对前台可怜请求道：“我有急事找他，可不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他在几楼，我自己上去，我不是小偷，我是A大的学生，我带了学生证的，你要是不放心我的滑板可以放在你这里。”

　　前台既同情又为难，每天上门求见蔚清鹤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不分青红皂白地每一个都放进去，她趁早也不用干了。

　　“对不起啊，小帅哥，我也很想帮你，但是公司这方面有规定，你要是找其他人我还能偷偷放你进去，蔚总不行的，他是我们顶头大老板。”

　　于赋然一阵失落，强打精神朝她一笑：“我知道了，我再等等好了。”

　　前台于心不忍，咬咬牙改了主意：“这样吧，我帮你打电话问问助理，怎么说您跟我们蔚总也算认识，要是不行你也可以直接走了。”

　　于赋然忙又说了几个谢谢。

　　前台问过他的名字，回去找到蔚清鹤的助理电话拨过去，忐忑地汇报，楼下一个姓于的学生有急事找蔚总。

　　那头听完，留下句稍等，然后没了动静。

　　于赋然旁听着外放通话，一脸紧张，反而前台松了口气安慰他：“应该是去请示蔚总了，看来他们人还没走，这个点差不多忙完，小帅哥，蔚总让你上去的几率很大。”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响起助理一板一眼的声音：“蔚总说知道了，你转告于先生，让他等着。”

　　通话到此为止了。紧接着是嘟嘟的挂断提示音。

　　前台一愣，职业生涯没接到过这么莫名其妙的指令——

　　等着是什么意思？见还是不见，难道就这么让人在楼下干晾着？那也太过分了吧。

　　她尴尬地对于赋然说：“估计蔚总这会儿在开会，也可能有客人，你来后面的休息区等吧，我给你拿饮料。”

　　于赋然毫不意外蔚清鹤的态度。

　　他和蔚清鹤上次见面还是在过年，那次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于赋然头回知道蔚清鹤还有那样一面，什么样他说不上来，总之他没有蔚清鹤的厚脸皮，又惊又吓之下口没遮拦，把话说得很难听，过后还把蔚清鹤的电话微信通通拉黑删除了，单方面宣布绝交。

　　如今才五个月过去，谁知道他又迫不得已地求到蔚清鹤面前。

　　所谓一报还一报，蔚清鹤故意晾着他也正常，这人就是这么记仇。

　　于赋然没有听那姐姐的话去后面坐着，他不知道蔚清鹤想要他等多久，可能一小时，也可能一夜。

　　不论多久，他只有等着的份。他也没地方可回了。

　　前台姐姐给他拿了两瓶饮料，于赋然几次麻烦人家，也很不好意思，在包里掏了掏想找个东西当谢礼。也是正巧，年前和同学去爬山在寺庙里买了两条朱砂手串，据说能辟邪，碍于颜色太红，一直收在包里没有戴。

　　于赋然拿着手串过去递给前台的姐姐，向她解释是新的——蔚清鹤和他的助理就在这时候出现的。

　　外界称赞青悦的创始人有着独到投资的眼光，钦佩于他管理手段上的雷厉风行。

　　他的照片时常出现在早报头条上，以一张完美的脸面无表情地直面镜头，眼神深邃又锐利，普罗大众提到蔚清鹤这个名字，往往用老谋深算，不苟言笑、老于世故等形容词来做前缀，仿佛蔚清鹤是个完美的机器人，唯利是图，不会出错也不会做表情。

　　但见过蔚清鹤的人都知道事实恰恰相反，蔚清鹤二十七八岁，有着年轻人的心态，私下场合说话温温和和的，也很爱笑。

　　只见他一身笔挺西装，头发向后梳，露出饱满额头，身形高挑，修长，宽肩窄腰，单薄的胸膛，比例优越得像商务广告上的男装模特，将身材保持在一个年轻男人所能拥有的巅峰状态。

　　他走到于赋然面前，眉眼清雅，低着头跟他说话：“来多久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那自然的态度活像他们是一家人，而非一个在顶楼办公日理万机，一个拖着滑板在楼下被堵着连门都进不去。

　　于赋然听见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呐呐地看着蔚清鹤，许久没见，感觉陌生了点，他也不敢直说电话被他删掉了。

　　那前台更是吓得不轻，噤声道：“……蔚总。”

　　蔚清鹤像是才注意到他们手里递过的东西，对前台笑了下：“五点了，还不下班。”

　　前台被他的笑晃得头晕目眩，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蔚清鹤真人。

　　人事那帮朋友说蔚总不上镜竟然是真的！蔚总本人帅得跟机器人一样，离谱！

　　前台梦游一般回答：“刚准备走了，碰见您……您朋友要找您，多待了几分钟。”

　　“工作认真是好事，也别耽误回家，女孩子晚归可不安全。”

　　蔚清鹤体贴地说，“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不用顾及我，聊完再走了。”

　　他一言一行极有绅士风度，好心把空间留给他们，好像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有着强烈的存在感，并且几句话牢牢占据了主场地位。

　　前台领会到他意思，哪敢让他等，忙说：“没聊什么，蔚总您忙——”

　　她转向于赋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那个，谢谢你的手串。”

　　于赋然默默道：“不用谢。”

　　蔚清鹤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要他一出现，理所当然地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于赋然已经习惯了。

　　蔚清鹤转过头去低声吩咐助理：“叫司机把车开过来。”

　　助理应声出去了。

　　于赋然一手拖着平板，一手拿着饮料。

　　他是有点怕蔚清鹤的，这世界上估计没几个人不怕蔚清鹤，当着外人的面，他拉不下脸来求蔚清鹤，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着急，怕蔚清鹤就这么走了，又盼着他最好就这么走了，然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可惜蔚清鹤不如他的愿，转回来对于赋然温言道：“去吧，你到车上等我。”

　　于赋然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认识到蔚清鹤没打算放过他，绝望又如愿以偿地抱着平板和饮料，循着助理的脚步出去了。

　　最后，蔚清鹤笑着朝前台手中示意：“我看一看，方便吗。”

　　前台一愣，连忙双手将东西递过来。

　　蔚清鹤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两眼，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朱砂手串，路边十块钱的东西。

　　他问前台：“家里住的远不远，让司机也送你一程？”

　　前台立刻识趣摇头：“我开车来的，蔚总。”

　　蔚清鹤笑了下：“好，注意安全。”

　　然后他点点头，拿着手串走了。

　　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