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星星之火燎原 ...
-
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布沃尔先生为了表示自己的生气,走的极快,活像在跟野狗赛跑;布沃尔夫人则提着裙板匆匆跟上。
塔雅莎起初还会走快些,后来就索性慢悠悠的走。
反正她那位好父亲为了名声和利益,根本就不会舍得丢弃她的。
所以等她走完路程时,马车仍等候在那里,侍女长仍恭敬的将她扶进了马车。
一路上都很安静,侍女长也不敢去触她的霉头,生怕她发疯,不顾一切也要撵她出去。
马车被赶得飞快,身边掠过的风都是清新的。塔雅莎这回掀开窗帘没人再敢阻止。
她近乎贪婪的看着外面新鲜的事物。
是肮脏黑暗的贫民窟,是用玉石砌成的雪白教堂,是无家可归的穷人和乞丐,是在墙角野蛮生长的杂草。
午夜时分,教堂悠扬的钟声响起。蜷缩在教堂外睡觉的乞丐翻了个身。
许是风沙迷了眼,塔雅莎落了泪。
她从前的十八年,活的算是什么东西?是被装在商品柜里精致的布偶,是被别人操纵的人生。
她没有自我,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塔雅莎放下了窗帘,眼神恢复了冷淡,她向来傲慢,不愿让侍女长看见自己的脆弱。
马夫敲了敲玲,侍女长扶塔雅莎下了马车。
会客厅里,布沃尔先生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布沃尔夫人仍旧面带微笑站在一旁。
塔雅莎自顾自坐了下来。
“谁叫你坐下的?今晚的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塔雅莎仍旧没站起来,还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我亲爱的父亲,如你所说,我神志不清。”
她这种毫无畏惧的态度彻底气到了布沃尔先生,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不该是这样的,塔雅莎应该要乖乖的才对。
布沃尔先生站起身来,大骂道:“塔雅莎,你最好清楚--布沃尔家不是白养你的!管你喜不喜欢,你必须嫁给艾伦!”
布沃尔夫人见状,连忙使了个眼色让管家带仆人下去。
塔雅莎默不作声,生平第一次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却发现他的嘴脸如此可憎且陌生。
“养我?如果我的人生将会同我的母亲和两位姐姐一样麻木不仁,那我情愿你在我刚出生时就掐死我!”
“我的姐姐珍妮和安娜,一个被你逼着嫁给了有钱的老公爵,最后被折磨的自杀身亡;一个被你逼着离开了自己喜欢的人,去给国王做情妇!”
“我亲爱的父亲呀,我们在你眼中只是巩固地位的商品,我们没有人权,我们从不属于我们自己。”
“这里富丽堂皇,但我从小到大没吃过一顿饱饭,甚至没机会去读喜欢的书籍。”
“为了迎合贵族审美,你让我们拼命饿瘦,让我们涂白铅,千方百计让我们的肺痨,让我们学着如何讨好人,但却不给我们测魔法天赋,不让我们接触世界。”
“你把我们养的无知又柔弱,只是为了卖出更好的价钱。你现在说养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说你不是白养我的,但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将你的想法强加于我,反而告诉我这是养我!”
“你这不就是在养畜牲吗?”
“你!你……”布沃尔先生被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他指着塔雅莎,半天却憋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着眼前不紧不慢、讽刺意味十足、只是眼尾微红的塔雅莎,便觉得不能让她继续下去。
因此他健步如飞的上前扇了塔雅莎一巴掌。
这是她第一次被打,毕竟她的脸是布沃尔先生最看重的宝物,从前他是比塔雅莎自己还要看珍惜的。
塔雅莎自小被刻意养的弱不禁风,孱弱的身子自是无法抵抗这充满恶意的一巴掌,当下便栽倒在了椅子边上,额角磕出了血口子,嘴角也渗出了血。
但她却仍不服输,挣扎着起身,直起了腰板,盯着他:
“父亲,你恼羞成怒了吗?但我就算死,也不会再让你们左右我!”
布沃尔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来拉住了布沃尔先生还想动粗的手。
“先生,过几日还要带塔雅莎向王室赔罪,不要太伤着他了。”
塔雅莎看着他么冷漠的嘴脸,心中越发理智。他们永远只会考虑她能给家族带来的利益,而不是她本身。
既如此,她又何必再为他们伤心呢?她早该看清的。
布沃尔先生甩开了她的手,冷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塔雅莎:
“管家!把小姐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给她送食物以及看望她!”
布沃尔夫人本还想说明日是神诞日,她也需要出席。不过转念一想,神诞日也不过是城内的人们跪在道路两旁,迎接神明的游行罢了。
有没有她,并不重要。神不会在乎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况且,这游行本就是个仪式,神明只用按着仪式来就好。
管家立刻进了会客厅,走上前作了请的手势。
塔雅莎咬着唇,挺直腰板在管家的监视下进了房间。
外面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屋内没有点灯,塔雅莎目光所及皆是黑暗。
无边的寂静笼罩住她,她犹豫一瞬,便走到了窗边的花盆旁边。
塔雅莎凝视了许久,又果断的拔下了头上的红宝石夹子,用尽全力去扒拉花盆里的泥土。
阿加丽送她了许多礼物,有些能藏的小玩意儿都被她埋进了这里。
只见乌黑的木质盒子露出来,塔雅莎毫无形象的坐在被泥土掺杂的地板上,伸出手用力扒了出来。
盒子被她打开,塔雅莎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个闪闪发亮的鱼鳞片,它的边缘极为锋利,比国王的佩剑还要锋利,也不知阿加丽是怎么搞来的。
月光倾泻,清冷的月光照着少女柔顺光滑的金发,影子摇摇晃晃的,最终她用鱼鳞片发愤般划破了身上这件昂贵的裙子。
塔雅莎急切的扒开身上这件束缚她的繁琐礼裙,她骄傲的从中站起身,又踢了布料和裙撑几脚。
她又随意的找了件宽松的睡袍套上,又摸索着走到盥洗室,伸手拉开了灯,看向镜中的自己。
冷淡的灯光照亮了塔雅莎,美丽的脸上是苍白和鲜血交织,盘好的金发也被打落了一大半,正狼狈的垂在肩上。
水笼头被她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直击人心,她掬起一捧水狠狠的去洗掉脸上那肮脏的白铅和脂粉。
她不施粉黛,眉梢带着极致的冷意,她要自己!只要自己。
她走回卧室,抬眸望去窗外。
只见围墙上爬满了被修剪整齐的鲜花,媚俗世人,按着既定的路线生长,就像她那庸俗的人生一样。
她又支撑着手伫立在窗边,漂亮的眼睛遥望着远方,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亲爱的塔雅莎,请逃吧。逃离布沃尔家,逃向远方,去追寻自己的人生,去追寻自由与希望。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就如星星之火燎原一样,再也无法制止。
塔雅莎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
她清楚明白,她身边的人都不爱她,只是将她当作上佳的货物换取高额的利益,去成为帝国巩固与布沃尔家继续兴盛的一步棋子。
但她并不愿意让别人主宰自己的人生,最终活成自己母亲那样的人——心甘情愿的呆在牢笼里,以家族为主,以丈夫为天,却独独不以自己为重。
塔雅莎永远也不愿失去自己,不愿做提线的木偶,她既然已经觉醒,那便再也无人能把她重新拉进深渊里,将她禁锢在牢笼里。
她要逃,要去寻找自己,哪怕结局注定飞蛾扑火,她仍愿抛弃一切。
.
塔雅莎即使被布沃尔家当金丝雀一样养着,但她很幸运遇到了阿加丽,在一次次旧思想与新思想的碰撞中,她越发不满家庭教师所教授的礼仪插花等课程。
于是她买通了几位仆人,让她们为自己寻找一些哲学类、地理类、文学类的书籍。
即使最后被布沃尔先生发现,辞退了那几位仆人并严令禁止别的仆人再给她带书籍,也无法阻止有些知识已经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奥斯托大陆,西方稍偏北的陆地是信仰光明神的国度、也就是赫曼帝国,东方则是信仰深渊神的国度,北方是一些中立神明的小国,至于南方、则是混乱与战争并存,人人都并不信神。
但随着神战结束,人造神的出现,光明教会控制下的赫曼帝国迅速侵占了北方、东方的大部分和南方的一部分。
现在赫曼帝国版图辽阔,地形、地貌、气候都极为复杂。
帝国大致分为北方与南方,以斯托山满-格雷特湖-黑森林为界。
北方气候较南方更寒冷、干燥、四季也更分明,南方则更温暖,拥有大量的丘陵、平原、湖泊、港口。
但因南方领土一半左右都是后来侵占的,因此各民族之间的摩擦也更严峻;不过南方有一点好,因为其气候适宜,港口众多,对外贸易也更发达。
就好比现在的形势,北方多以贵族与光明教会说了算;南方则更因商人势力强大,平民阶级也有所发展,贵族与教会反倒是没有太强硬。
但同样,蕴含着新生力量的地区的局势总是更加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