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空的另一端》汪岁一

9、不要叫我小羽栀！

　　电光火石间，她全想明白了。
　　为什么学校把一次跳级考试设计得那么难，为什么不肯轻易交出原卷让她比对，为什么妈妈千方百计阻挠她去找学校理论、坚持让她重考一次... ...
　　一切一切，就是要拖延时间，阻止她明年就高考。
　　而他们想要的，就是让她当状元，并不顾及她的想法。
　　当晚解羽栀回家，和解妈大吵一架，这是她活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这样做。书籍资料也被撕得不成样子——既然这么不考虑她的想法，那么——她想，她偏偏也不让所有人如愿。
　　她把自己房间的门锁上，在里面哭得天昏地暗。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让她这样？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阻拦她？为什么... ...她的努力又付诸东流... ...
　　她就，注定要和方书誉分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相爱？
　　也怪她，怪她忘了高考报名的时间是在考前半年。
　　她哭累了，靠在床边，突然想看一看方书誉的房间，支撑起身子，踉跄几步，走到飘窗边。
　　他的房间，黑着灯。解羽栀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大概他已经睡了吧... ...
　　太黑，她看不见里面，有一种空荡的感觉。有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好像... ...好像她并没有回到过去，而那个房间，也像是，方书誉结婚以后搬走那样寂静。
　　下一秒，她的房门被敲响。解羽栀捂住耳朵，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别烦我！我不想看见你！”
　　门外的声音消失一瞬，随即她听见了他的声音：“小羽栀，是我，是哥哥。”
　　“哥、哥哥？”她惊得打了个嗝。
　　方书誉在门外轻轻哄着她：“对，是哥哥，你开门好不好？”
　　解羽栀走到门前，扒在门上听着，没有听见解妈的声音。但还是不放心：“我妈在外面吗？”
　　“不在，哥哥让他们先回房间了。放心，就哥哥一个人。”
　　解羽栀转动钥匙，开开门。
　　方书誉在门开的一瞬间，就看到了里面惨不忍睹的状况——各种书被扔得满地都是，有些还被撕烂，足以见得小羽栀有多么失望和愤怒。
　　本来被压下去的委屈，在看到方书誉的时候又涌上来，如同发洪，毁掉心里的堤坝。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又沾湿了她的前襟。
　　她的房间没开灯，方书誉在黑暗中看到晶莹的光。
　　“小羽栀... ...”
　　“不要叫我小羽栀！”解羽栀打断他，“我不小了！”
　　“那好吧... ...羽栀。”

　　方书誉别扭地叫出这个自己并不习惯的昵称，两人都沉默了会。
　　“羽栀，”方书誉在沉默中开了口，“为什么非要今年考呢？多学习一年，不就多一分把握？阿姨也是为了你好，才这样做的。”
　　解羽栀坐在飘窗上，望着对面方书誉的房间，然后把脸埋臂弯里，闷闷地说：“我早就说过，我想要和你一起，一起学习。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方书誉愣住，回想了下，是有这么回事。他当时只是觉得解羽栀在开玩笑，没想到她真的连跳三级，真的差一点就……
　　不对，为什么是和他一起？
　　方书誉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解羽栀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找补道：“我觉得我考上C大完全没问题，可是不论是谁都不相信我，甚至还骗我……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他们。”
　　为什么就非要逼着她呢？
　　她平常做得还不够好是吗，还不够努力？
　　“反正今年也考不了了，”解羽栀看着方书誉，流露出失落，随即很快调整好自己，“那我就趁此机会休息休息吧。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我也累了。”
　　“啊？不行！”方书誉以为她要放松懈怠了，忙劝说，“你要是现在放弃了，那以前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要去做自己也知道不对的事？你忘了那时候是怎么劝哥哥的了吗？你说……”现在的努力，都是在为以后的成功铺路，只要不放弃，就会成功。
　　“我知道，”解羽栀看着他，“我不是要放弃，我只是有点累，生理上的累，想休息调整。”
　　呼——方书誉松了口气，还好她不是要放弃学习。
　　解羽栀看着傻傻的少年。这是她前世加今世喜欢了十一年的方书誉，不论是小时候对她无微不至的邻家哥哥，还是长大后那个高冷稳重的大人，她都喜欢。
　　他是她喜欢到骨子里的人。
　　解羽栀跪坐起身，想亲亲他，就像小时候那样，可她的心里还夹杂这不一样的情感。在方书誉有点惊诧的目光中，她最终没有那样做。解羽栀给了方书誉一个拥抱：“可惜我最后也没能和你一起……虽然没我监督，但是哥哥你还是要好好学习，最后的时间了，加把劲，我相信你。”
　　她抹了吧泪，继续说道：“不久之后你就要高考了，虽然你成年了，但是考试之后你才能谈恋爱，听见没！不然就是算早恋。”
　　“不能偷偷玩手机，不过你现在也没手机……但是我还是会到你家帮方叔方姨去搜查的，不要搞小动作哦。”
　　“最后的时间了……我还是会和你一起的，虽然你毕业以后我的这个目标就达不成了……毕竟我以后再也不跳级了……真的好累……”
　　“好了，哥哥，”解羽栀松开了他，“现在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你高中毕业以后，不能不理我！”
　　“能不能一直一直陪我……玩？”

　　后来……后来哭累了，解羽栀不小心睡着了。
　　她梦到方书誉了。方书誉在梦里承诺：
　　“语栀说的每一条，哥哥都记住了。我不会在高考前谈恋爱，不会打游戏，不会偷玩手机，不会不理小语栀，会一直一直陪着小语栀……真的，我发誓。”
　　发誓……
　　解羽栀记住了，他发过誓了，不会食言。

　　最后的一个月，解羽栀每天从高二年级跑到高三年级，在方书誉的班级门口去偷看他。最后的一个月，无论是哪个班，在课间十分钟都很少有人出来打闹了，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窝在教室里，要么补觉，要么刷题。
　　方书誉属于刷题的那一梯队。
　　这几个月来，方书誉的成长很大。解羽栀在窗户旁边瞄着里面的人，本来性格不羁的少年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有了几分上一世他显露出的稳重。
　　也许，就是因为高考，她的书誉哥才会变得那样高冷。
　　所以，这能不能说，是高考负了她？
　　被自己的想法逗到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惊扰到了靠窗的学长。那位学长转头看到了她，随即了然一笑：“方书誉，你的妹妹又来看你了！”
　　本来安静的教室忽然有了“嗡嗡”声，大家的注意都被吸引过来。方书誉抬头，就撞见了解羽栀的目光。他朝她温和一笑，随即起身走向她。
　　“语栀，找我什么事？”
　　明明这是他们之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对话，可解羽栀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咽了口唾沫：“没、没事，我就是……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很好，她在心里表扬自己，“监督学习”这个理由可谓是天衣无缝。
　　“哦？”方书誉挑了挑眉，解羽栀按住自己胸口。真是可恶，怎么他现在这么会撩了，每次让她心动得猝不及防。
　　“所以，你的监督结果，我认真还是不认真？”
　　解羽栀：“当然是认真啦，超级认真！”
　　方书誉低低地笑出声。
　　解羽栀有点脸热，恰巧上课铃准时打响，她仓皇逃离：“我要上课了，拜拜哥哥！”
　　方书誉勾勾唇：“拜拜。”随后回了教室。

　　第二节课的课间，解羽栀又来到了方书誉的班门口。只是这次方书誉不在，解羽栀就和窗边的那位学长聊了起来。
　　学长叫做黎段。解羽栀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子兴奋起来：“黎段学长，你就是、就是高三第一的那个黎段？”
　　黎段点点头，笑道：“这没什么，比你还是差多了。我高二到高三的时间里，你都已经从初一跳到高二了。咱们学校，谁不知道解羽栀呢。”
　　解羽栀“嘿嘿”地笑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匆匆地说了声：“学长你等我一下。”就一溜烟地跑了。不到一分钟，她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大袋好吃的：“黎段哥，你帮我转交给我哥哥，这里面还有你的一份，你想吃什么随便拿。”
　　黎段：“我这是沾了你哥哥的光吧？你对你哥真好... ...我也有一个妹妹，可是她没有你这么好，总欺负我。”
　　解羽栀笑笑：“那你肯定没有百分之百地对她好吧？有空多向我哥哥学，他对我可好了！”
　　“你这么一提醒，我好像想起来了，她小时候我总是叫她跟屁虫，好像是有点不好，”黎段居然真的开始认真反思了，“那我现在该怎么补偿？”
　　好巧不巧，就在黎段说完这句话时上课预备铃打响了，解羽栀忙跑路了，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
　　高二在楼下，而水房正好设置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解羽栀经过，看见了方书誉的背影。
　　他的对面，站着阮琪琪。预备铃声落下，这里只剩了他们两个，和解羽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