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空的另一端》汪岁一

8、少女模样

　　方书誉和解羽栀坐在小区的花坛旁边。室外比停车场冷，冷风吹醒了方书誉。
　　他的手肘撑在大腿上，泪从敞开的双腿滴到地上。方才父亲的痛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在怒斥他不上进、自甘堕落。
　　他的本心也不想这样，可就是没法管得住自己... ...他自己也知道得自律，已经高三了不能再懈怠了，可他就是忍不住。
　　他知道自己错了... ...可明知故犯，他就是忍不住想玩游戏。
　　他有时候甚至想，要不就放弃学业吧，反正他成绩就是那样，高不成低不就。总归是考不上好大学的，不如就放弃... ...
　　他想去打游戏，当职业选手。
　　父母知道了，骂他自甘堕落，还没有自知之明。
　　“打游戏？打电竞？要当职业选手？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父亲真的动了怒，抄起一旁的茶杯就摔，气得手都在颤抖，“你要当职业选手？你去照照镜子，你有那个能力吗？！学习学习不怎么样，一天天幻想还是挺多！你就颓废，你就堕落，我看看你以后能成个什么样！”
　　方书誉的脸垂着，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我也想考好成绩啊，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了... ...一上考场就大脑发蒙，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什么都不会了... ...”
　　解羽栀静静地听他说，让他发泄，时不时再递张纸给他。
　　上一世，也是在这时候，方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方书誉在那之后就离家出走，在学校旁边租了间房子住。自那之后，大家再也没看他笑过。似乎是和方家父母有了什么赌约，他开始认真学习，拼了命考上了一个二本学校。
　　“哥哥，”解羽栀拍了拍他的背，就像曾经他安抚自己一样，“你只是太紧张了... ...”
　　“怎么办，小羽栀，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你是不是... ...也特别看不起我... ...”
　　“哥哥，我没有，”她怎么会看不起他呢，他可是她两辈子最喜欢的人，“你只是迷失方向了而已，你会变好的，真的，相信我。”
　　方书誉抬了头，看了看她，继而笑了，眼底悲凉。
　　沉默了半晌，他才说：
　　“小羽栀，哥哥有个不情之请。我以后跟着你一起学习，好吗？”
　　解羽栀点点头：“好的，哥哥。”
　　她拉起方书誉的手，带他回了家。方叔方姨纵使有再多数落的话，当着解羽栀的面也不好多说。解羽栀先护着方书誉到房间，让他睡下，自己出来和方叔方姨聊着。
　　方叔揉着眉间，面庞上尽是疲惫。解羽栀在沙发上坐下，开口：“方叔，方姨，你们别气了。”
　　“我们也不想这样对他，可是... ...”方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手捂住眼睛，“我不能就放任他玩手机、打游戏，我总不能看着他把自己毁了... ...”
　　“不会的，叔叔。哥哥知道自己错了，他发誓自己会改过自新，从现在开始好好复习备战高考。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让哥哥放假后都来我家，我监督他学习。”
　　不论是方家父母还是别人，都对从小懂事听话的解羽栀有一种特别的信任。
　　再加上解羽栀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超强自律力，方叔方姨一直希望自己家儿子能学学这个小妹妹，变得勤奋好学。如今有这样的机会，他们自然乐意。

　　自那之后，方书誉收方爸方妈地监督，每天按时按点地送他到对门——也就是解羽栀家学习。解羽栀自学高二的内容，方书誉则复习三年的知识。他发现小羽栀虽然年纪小，但是比他一个大哥哥强多了，高考的数学模拟题做得得心应手，比他的成绩还高。
　　方书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解羽栀瞪他一眼，因为他下一句一定会是：要是我妈生我的时候，给我安上这么一个好脑子就好啦。
　　解羽栀说：“你要是好好努力，也不会比我差！从现在开始也不算晚，给我好好学习，听见没！”
　　方书誉打个哈哈：“好好好，听我们小羽栀的话，好好学习！”
　　方妈辞了工作，在这段时间里陪着方书誉冲刺高考。因为劳累过度，解羽栀的眼下乌青严重，体重也骤降。方妈天天变着法地做一大桌子好吃的给她补身体，才勉强补回来几斤。
　　方书誉切身体会到了解羽栀有多努力，作为哥哥，他自然也不甘于落后。就这样天天受着解羽栀的影响，他也逐渐收了心，越来越自律。

　　解羽栀眼底下的乌青越发重了起来。方书誉看得有点害怕，怕她真累出什么毛病：“小羽栀，你去睡会儿吧。”
　　解羽栀没反应。她的眼神涣散，方书誉吓得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小羽栀，你... ...怎么了？别吓哥哥。”
　　解羽栀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回了神，眼睛聚焦：“啊？我不困。况且，我要是去休息了，哥哥万一偷懒了怎么办？”
　　“？”方书誉挠挠头，他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哥哥保证，你休息的时候，我绝对好好学。再说，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好吗... ...”
　　解羽栀自己也想睡觉，得了方书誉的承诺以后，就在房间里裹着被子睡了。她实在太困太困，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秒睡。
　　方书誉侧头看了看沉沉入睡的解羽栀，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小脸上，温柔又和谐。
　　她小时候两颊有两团小小的赘肉，圆鼓鼓的，可爱得很。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脸颊已经变得线条流畅，那两小团也消失，变成了一幅少女模样。
　　小羽栀已经十五岁了啊，已经很大了... ...
　　方书誉温柔地笑笑，目光又移回了卷子上，忽然手一顿。
　　是啊。她不光长大了，也变厉害了。比现在的自己厉害多了，早就超过了自己。
　　那么，他也得努力，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哥哥。

　　十一月一日，作为高三生的方书誉也很快投入到了最后一个学期的奋斗中。解羽栀也不落下风，一开学就参加了跳级考试。
　　考场里的解羽栀对着卷子，很无语。这次的考试已经不是正常高中生可以接受的难度了，学校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不会让她轻易跳了级，不想让她这一年就高考。
　　解羽栀也不是吃素的，咬着牙答完了卷子，提交上去。
　　学校和她作对做到底了，没让她过。理由是：没有达标。
　　解羽栀要求取出她的答题卡，和题目比对，校方不答应。就是学校的这一举动，她心里也就清楚了七八分。
　　校方在故意阻拦。
　　解羽栀这次没有让步，坚持要求查看原卷。最终是学校做出了妥协，交出了她的原卷。
　　数学的踩分很明确，在这方面学校做不出什么手脚。解羽栀选的是文科，她拿到卷子后细细查看，最后在语文作文和历史论述看出了端倪。
　　其他题目她暂且可以视为这次判卷老师比较严格，判卷的时候手紧。但是在语文作文和历史论述上，她的分数被扣得就有点离谱了。解羽栀想找负责的老师理论，被妈妈拦住：“羽栀，这次就算了，就算加上作文这些分数，不也还是压线过吗？我们还有一次机会，不如再好好复习一个月，下次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耐不住妈妈的一次次劝说，解羽栀最终选择重考一次。

　　之后的日子，方书誉越发忙了起来，一般情况下，是解羽栀去方家学习，以节省方书誉的时间。在方书誉刷高考四十五套卷的时候，解羽栀和他一起写，摆足了要冲刺高考的架子。
　　方书誉写完张卷子，对完答案后发现考得不错。他瞄了瞄解羽栀的分数，却被她察觉，挡住不让他看。
　　方书誉有种作弊被抓到的感觉，心虚地笑了笑，可突然发现自己又不是作弊，怕什么！于是理直气壮：“小羽栀，给哥哥看看你考了多少？”
　　方书誉现在也是有攀比心的人了，想要和解羽栀比一比，颇有种幼稚小孩的感觉。
　　解羽栀道：“你先告诉我你考了多少！”说完就伸长脖子去看，方书誉却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抢先挡住，不让她看。
　　“你先告诉我！”
　　“你先！”
　　... ...
　　方妈听见两人的吵闹声，颇为无语，心想羽栀年龄小，这样闹也就算了。自己儿子是回到三岁了吗？为了这点小事吵吵闹闹。
　　不过这也能看出来孩子们的感情很好... ...方妈欣慰地笑笑，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最后在解羽栀的强大攻势——哇哇大哭之下，方书誉缴械投降：“行了行了，一百三十分，行了吧？”
　　解羽栀瘪着的嘴立刻勾起：“我一百四十七！一百四十七！”
　　“... ...”方书誉心痛，果然自己还是比不上这小学霸。
　　“略略略，一百四十七，”解羽栀很欠揍地凑近他，跟他炫耀。
　　方书誉道：“反正我又不是和你一届，只要不和你一起考，我无所谓成绩比不过你。”
　　解羽栀吐吐舌头：“可是，我过几天过了考试，就会和你一起参加高考，和你一届哦。”
　　“？”方书誉愣了愣，“可是高考报名已经结束了啊... ...”
　　“？”
　　解羽栀一下子蒙住，就像被雷劈了，她接收到这个消息的那刻，就呆滞住不能再动。
　　“什... ...什么？哥哥，你说什么？”报名... ...结束了？
　　不可能！
　　可就是结束了。电光火石间，她全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