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空的另一端》汪岁一

6、低头，是跑道；抬头，是前途

　　体考前夕，解羽栀想再测一次，在宿舍熄灯以后偷偷摸摸跑出来，来到了夜晚乌漆嘛黑的操场上。
　　十点多，操场已经关了灯，但是高中部才放学。有的恋爱的学长学姐会趁着这个时间悄悄来到操场，甜蜜蜜地走两圈。解羽栀混在这些人里，被发现的几率很小。
　　她就测一次，一次，给自己个心理准备。测完这一次，她就乖乖去睡觉。
　　解羽栀手里握好手表，正准备按下开关，然后一道响亮的声音打断了。
　　“小羽栀！”
　　她吓得手里的表都掉了，屏幕朝下，碎了。
　　“... ...”服了。
　　解羽栀心疼地捡起自己的表，试着开了机，花屏。
　　方书誉跑到她这边，道：“小羽栀，怎么还不去睡觉？你明天可是要考试的。”
　　“是要考试了，可我最快的速度才四分多几秒，失分太多了... ...所以我想，现在再测一次。我知道很难再突破了，但我就是想事先有个心理准备，不然晚上睡不着。”
　　方书誉安静地看着她，她现在的这个样子，让他忽然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他那个时候也在担忧，也在焦虑，也会失眠，就和小羽栀一样。可是，当真正站上考场的时候，才发现那时的自己反而不会紧张了，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甚至还能为跑道邻道的同学加油打气。
　　所以自己现在，也能为小羽栀打打气。
　　方书誉拉着她的手，绕着操场走圈。
　　“小羽栀，没有必要那么紧张。体育成绩在总成绩里只占一小部分，况且你的文化课成绩那么好，区区四分半是肯定能弥补的。”
　　“你想考什么高中呀？江城师院附？还是双语？”
　　江城师院附中，是江城最好的公立高中；江城双语，是最好的私立学校。这俩学校好是好，但是解羽栀没想法。
　　上辈子解羽栀上的就是双语，这辈子，她要和他一起，上实验一的高中。
　　“你看你的成绩，是不是顶尖的学校你随便挑？就算是不小心失了这区区四分，也没什么，你照样能上。”
　　“况且，你只用了一年，就把别人三年的知识都学会了。一年的时间，在兼顾学业的情况□□育成绩能提高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像哥哥那会儿，三年的时间，只快了二十多秒呢！”
　　其实方书誉说这话时挺违心的。他初一时一千米长跑就已经满分了，快了二十多秒只不过是到达顶峰之后艰难的攀登而已。
　　“现在黑灯瞎火的，你说说如果就这么跑着，万一磕着绊着，那是不是就得不偿失了？”
　　“体考没那么难的，不用紧张，发挥出平常水准就行了。”
　　“哥哥帮你看过了，不用担心，明天凉快，不用担心天气热。”
　　“加油，哥哥相信你！”
　　“手表是不是摔坏了？哥哥的借给你，你的给哥哥，哥哥找时间去修。”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戴在了解羽栀的胳膊上。她的手腕特别细，卡扣扣在最里侧才勉强合适。
　　“谢谢哥哥... ...”解羽栀站定，一脸认真地望着他。
　　他们的身后栽着几棵树。就在他们走过的这个时候，方书誉隐隐约约看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一僵，拖着解羽栀快步走过。解羽栀不知所以，好奇地看过去。眼睛被方书誉捂上，捂得紧紧的。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方书誉都打磕巴了：“非、非礼勿视。”
　　解羽栀凭借二十多年的见闻，忽然就意会了——有人在树后面... ...接吻。
　　方书誉把解羽栀带到了宿舍楼底下，原本五分钟的脚程被他压到了三分钟，足以见得他是有多么多么... ...害怕。
　　就像有鬼在后面追赶他一样。
　　也是，解羽栀想，毕竟此时的方书誉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青春萌动的珍稀男高，自然看到这些事就害羞害怕。
　　而她，已经在大学里见识过了比这更刺激的东西。所以相比之下非常镇定。
　　方书誉在石凳上坐下，抚了抚尚未平静的胸口。解羽栀玩心大起，凑近他趁其不备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哥哥，我先回去啦！”
　　然后她飞快地跑进了宿舍楼里面，留方书誉一个人在外面凌乱。
　　明明他们以前都是这样相处的，可为什么这次，他感到了一点点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里面，夹杂着悸动、担忧、和一点点不太合适的感觉。
　　也是，小羽栀其实已经长大了，他们以后不能这样亲密了... ...

　　因为解羽栀的年龄要小，这次出发时受到了很多同学的鼓励和老师的加油打气。初三要体考，其他年级还是要正常上学的。方书誉在他们出发前的一个课间从高中楼跑到初中楼，气喘吁吁地嘱咐了解羽栀快听烂了的事项，又踩着上课铃飞奔回去。解羽栀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笑了。
　　好傻的哥哥... ...
　　到时间，学校租的十辆大巴准时停在校门口，整齐得像一条长龙。体育组组长秦老师在操场发表了最后一次慷慨激昂的讲话，他望着台下同样斗志昂扬的学生们，这一年同样涌出了泪：
　　“同学们，你们，就要上战场了！该说的话，我们都说过了，总之，现在老师就讲最后一句。”
　　“低头，是跑道；抬头，是前途。”
　　“同学们，加油！”
　　操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加油，加油，加油！”

　　解羽栀的发挥很稳定，八百米照常扣了四点五分，其他项目都满分。尽管体育成绩不如人意，但她还有优势，就是文化课。
　　体考之后，她好好思考了自己想报个什么学校。思来想去的结果是，实验一中，她还是想和方书誉在一起。
　　这是她回来之后一直一直都坚持的目标，追上方书誉，想和他在一起。
　　同样，她还是要跳级，直到和方书誉平级。
　　中考后，实验一中校方提出签约。校方给她提供的优惠是，她高中三年的学杂费全免，并且享有学校食堂特供的餐食，还可以让她免考进入火箭班，配备师资力量强大。
　　解妈解爸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签实验一，因为实验一中只是一个二类重点高中，比江城师院附中和双语差远了。
　　解羽栀则说：“我觉得，只要我好好学，就是在实验一中上下去，也能考上C大。”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C大都是平息她父母焦虑的一剂良药。果然，解爸解妈听到她这句话，当即就拍案决定：签下实验一中。
　　签完，解妈就又开始担心了：“羽栀，高中和初中可不一样，很难的，不上个好学校，你以后可以吗... ...”
　　解爸：“... ...”
　　解羽栀：“... ...”
　　您怎么签完了才考虑这些？
　　解羽栀说：“其实我中考完就略略了解了一下高中的内容了，没什么难的。再说，我这个假期再努力努力，高一的内容差不多就扎实了。”
　　解妈拍拍胸口，随机笑开了花，把解羽栀搂在怀里：“那就好那就好。我家羽栀最让人省心了，从初中到高中，一直这么努力。”
　　“？”解羽栀扣出一个问号。从初中到高中的时间，对她来说不是就一年吗，怎么被她妈说得跟几十年一样？

　　齐珈钰在暑假的时候，经常来解家找解羽栀。
　　“以前也没觉得你多爱来我家找我啊，怎么现在就跟恨不得住在我家一样？”
　　齐珈钰瘫在沙发上道：“姐，你也知道我妈不让我玩手机什么的，而且你现在，跳跳跳跳跳一直跳，都连跳两级了，我妈看你看得眼红了，天天逼我苦学！我现在多大？开学才五年级！就已经感觉到上辈子上高中的痛苦了！”
　　解羽栀干笑两声，她已经体会到齐珈钰的痛苦了，因为他把她家沙发垫子都快拧烂了。
　　齐珈钰松开手里无辜的沙发垫，坐起身来：“再说，我一成年人，额，心理成年，和正处于喜欢撒尿和泥玩的小朋友们混不到一起。这个世界我目前只能和你聊聊天了，所以就来找你了。”
　　解羽栀给他想了个好办法：“要不你也... ...跳级？你看你现在才十岁半，可以咔咔跳呀。到时候齐姨肯定高兴。”
　　齐珈钰睨她一眼：“可算了吧，我还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呢。不像你，为了追个男人还把自己累死。”
　　解羽栀爆他狗头：“千金难买我乐意。”说完还向他做了个鬼脸。
　　“。”齐珈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恋爱脑没救。

　　借着“向羽栀姐姐请教问题”这个完美的借口，齐珈钰得以逃脱他妈的掌心，每天来解羽栀家里玩。解羽栀高中预科请的是家教老师，这些老师都是名校的名师，老贵一节课了，齐珈钰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上过这么贵的课，于是在旁边旁听。
　　家教老师觉得他是一个小孩，来凑凑热闹的，也没管他。
　　齐珈钰就是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听，需要计算时就拿起旁边的草稿本“乱写乱画”一通。他的字龙飞凤舞，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认得出来那是在写数学。
　　解羽栀课后一言难尽地看着本子：“我记得你的硬笔字写得挺好呀？”
　　齐珈钰看着他脑子不开窍的姐，道：“你觉得那老师看见我一个五年级小孩儿把高中数学题都解出来了，会怎么想？”
　　他心算不行，必须打个草稿。
　　而那家教老师又在一边看着他们姐弟俩。一个小姑娘连跳两级就很令他震惊了，再来一个小男孩，小学都没上完，就能解出来高中题，不得让他原地跌破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