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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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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寒乔来不及多想,立即跑去砚槿安的房间告诉他此次出游取消,她得临时去一趟凉州。
她没给砚槿安任何理由,只让他在家等她回来。
临出发前,伍寒乔特意去了一趟大理寺地牢,见了一面刘让后,又去见了一面沈鹤文。
从大理寺出来后,伍寒乔又差人给明殿和伍府两边送了信,这才独自一个人出发前往凉州。
凉州不比其他地方,太过偏远、路途遥远,快马加鞭外加不眠不休地赶路,也得四日才能到。
一路上伍寒乔都不敢停下,喘口气的功夫便又在赶路,等她赶到凉州时,只看到谈府门口挂的白色灯笼和一个刺眼的“奠”字。
她失魂落魄地下马,趔趔趄趄地朝着府里走,一步比一步迈的沉重。
管家正在招呼府里的仆人搬运葬礼的东西,一眼瞥到站在大门口踌躇不前的伍寒乔,当即小跑过来行礼。
面色沉痛道:“寺卿大人您来了...”
“谈叔叔他...发生了什么事?”
伍寒乔对于眼前的情况完全无法接受,她没办法想象,前不久还慈眉善目笑着同她在城门口挥别的人如今会躺在一具冰冷的棺材里。
距离她接到消息不过五日不到,怎么会人就死了呢?
况且谈严可是将军,他的身手,怎会轻易被人杀死呢?
管家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老爷自从长安回来后,身体就突然垮了,身体也越来越差,每日都在喝药,可就是不见好,十日前的晚上突然就...”
最后几个字,管家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伍寒乔听完,眼眶已经红了,泪水顺着眼尾无声流下。
下一瞬,她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伍寒乔拖着几日水米不进的虚弱身体去了灵堂。
谈严的夫人去世的早,只留下一个比伍寒乔还小五岁的女儿——谈灵。
十四岁的小姑娘跪在棺木前,眼睛早已哭得红肿,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望着向她走去的伍寒乔,谈灵原本无神的双眼仿佛一瞬间找到了依靠,她委屈地泪水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伍寒乔走过去抱住她,将小小的瑟缩着发颤的身躯裹进自己怀抱。
“呜呜小忧姐姐呜呜呜,爹爹他走了....”
谈灵哽咽的哭声断断续续吐出不甚清晰的话语,泪水很快打湿了伍寒乔胸前的衣裳。
伍寒乔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无声地把谈灵抱得更紧。
这样的痛苦和悲伤,她也曾切身体会过。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安抚和缓解。
因为人死了,就真的彻底没有任何可以弥补的机会了。
葬礼持续了整整三日,伍寒乔陪着谈灵守了三日的夜,直到下葬结束,伍寒乔都还没缓过神来。
她已经持续将近十天没能好好歇息和进食了,饶是再好的体力,也扛不住这般折腾。
但她又因为这事一直担心着长安的情况,遂歇了不过半日,便又开始启程上路了。
途中经过一个驿站,伍寒乔实在扛不住,停下来准备去吃个饭补充一下体力。
谁知刚迈进驿站,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伍寒乔明知自己此时无法取胜,于是打算先行逃离,然而她脚刚准备收回去,周遭坐着的人立马图穷匕见。
直接朝她攻来,她试着与人拼杀了十来招,却因为体力不济和人数的差距最终败下阵来。
不过来人并没有想要杀她,方才那些人动手时也都避开她的命门,所以她知道背后之人设下的埋伏,就是为了活捉她。
接着伍寒乔被捆着押到了楼上的房间,直到晚上,门外才响起脚步声。
吱呀一声,伍寒乔顺着门开的声音望过去,瞧见了意料之中的一双眼睛。
——是一双紫色的,带着居高临下的笑意的眼睛。
像是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一般,她反而显得有些释然道:“你果然没死。”
她声音不仅沙哑,还带着明显的虚弱。
李述坐到她面前的桌上,贴心地替她倒了杯水递过来,却被伍寒乔偏过头拒绝。
他也不恼,只淡淡地放下茶杯,语调悠然道:“也不枉你找我这么久,还把尸体都挖出来了,总不能让你失望不是吗?”
“所以谈叔叔也是你害死的?”
李述摇头又点头,“虽不是我亲自动的手,但这么说也没错。”
“那抓我是为了什么?回长安要挟圣上吗?那你怕是高估了我。”伍寒乔冷笑。
李述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幽幽地传到伍寒乔耳朵里:“要挟那个女人倒是不可能,但是砚槿安好像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吧?”
“他一个文官,要挟他有什么用?”
李述哂笑,盯着伍寒乔良久才回答:“不用在我面前演,我知道你把你父亲的旧部安排进了金吾卫里,而且你还把令牌交给了砚槿安保管。”
闻言伍寒乔身子一顿,神色立即冷下来,满眼杀意道:“你到底在我身边安排了谁?”
当初她在事情平息后偷偷把令牌交给砚槿安的事,明明没有谁知道。
可是李述怎么会知道?
“现在问这个还重要吗?你算计了人这么久,难道没想过终有一日会被别人算计吗?不用着急,过几日,你便什么都知道了。”
李述说完这话,只留下一个上挑的诡笑和鄙夷的背影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三日,伍寒乔被李述的人一路押着,终于在第四日凌晨到达了长安城外的树林。
这是当初伍寒乔接到谈严和砚槿安的树林。
她离开了长安半月有余,现下还不知道城里的情况如何了,李述的人不算多,但根据他属下的反应,他一定藏着兵马。
之后李述没有立即进城这一点也印证了伍寒乔的猜测,李述在等人。
接下来的两日,李述的人断断续续地进城打听情况,伍寒乔也从中听到些不完整的消息。
据说城内早就传遍了,先是三部尚书离奇死亡,后是镇守凉州的大将军也突然暴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明泽称帝之事。
谣言四起,都说明泽弑君杀子,篡权夺位引来天谴,所以这国家是要亡了。
百姓的骂声和朝廷的动荡已经接连持续了好些日子,更有些百姓竟然收拾包裹准备离开长安。
听到这些消息的伍寒乔结合临走前去找刘让问的话时才终于明白,一切都是李述的计划。
他利用刘让复仇之心,帮他出谋划策利用魏紫杀人的传言,引出关于沈鹤文此前传播的明泽弑君杀子的传闻。
将这把火引到他亡魂复仇的谣言上,如此一来,就会逼得伍寒乔开始怀疑他没死,然后就会竭尽全力寻找关于他没死的证据。
等到伍寒乔用尽一切办法验证尸体的确是“李述”后,再给她一个线索牵出刘让,让一切看起来与他毫无干系,是以伍寒乔才会真正放松警惕。
然后在她准备松懈之时,再把谈严的死亡讯息告知她,将她引出长安前往凉州。
这样一来,他再派人利用谈严的死将此前的谣言结合传出去,长安这边便会把矛头指向明泽;而伍寒乔也会因为谈严的死,再次怀疑到李述究竟死没死的疑点上。
然后他只需要在途中挖个坑,自顾不暇的伍寒乔自会往里跳。
如此一番下来,实乃一举两得。
所以从李述送上门假死的事开始,才是李述真正的计划开始,他利用假死自己脱离这场三人的争斗,然后便等着沈鹤文和明泽互相斗的你死我活,而他这期间,只需要暗中将明泽的助力一一除去,那他便是最后的赢家。
因为没有人会怀疑一个死人,那他便利用这个时期去杀害明泽最大的兵力支援谈严,再将伍寒乔的多疑玩弄于鼓掌后将其擒获。
如此一来,他再利用谣言现身,告诉百姓他在恶毒母亲明泽谋朝篡位的阴谋下大难不死,为自己宣扬出一个拯救国家而卧薪尝胆的太子的名声去收买民心,那他便会成为最名正言顺且最受拥护的继位之人。
果然沈鹤文说的没错,李述的算计,永远会将自己变成所谓的“天选之人”。
他不想要一个三人争斗剩下的皇位,那样名不正言不顺,民心不稳龙椅也就坐不久,但一个众人簇拥着捧着送给他的位置,便是真正的能够稳坐不倒的帝位。
当年因为伍家的参与,所以他选择背刺沈鹤文离开皇宫蛰伏,如今他送上一个李述给他们厮杀的理由,让他们都背上谋逆的罪名、都染上名不正言不顺的污浊之血。
然后他从天而降,变成一个正义的“天选之子”,在所有人的盼望和拥护中登基,成为最得民心的皇帝,将这天下轻而易举拿捏于掌心之中。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结果。也是他一开始算计的目的。
无论是伍家还是沈鹤文,都只不过是他清除自己阻碍的工具,他要让知道先帝无心传位于他的事随着知情者的死亡而被带进无人所知的坟墓里。
要让天下人用“正义”的旗帜,迎接他这个真正的太子继位。
他磅礴的野心,他要坐的帝位,不是由先帝传给他的,而是这天下人跪着献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