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78、课堂

　　齐落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在沙发上躺了一阵儿，醒来的时候手机还在手里攥着，屏幕上显示着与祁明轩的通话时长。
　　他垂首盯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聊了些什么内容，竟然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长记录。
　　殷泉给他发了消息，通知他周一就可以正式去学校授课，连同他的课表也一并传了过来。
　　他代课时间不长，最多也就两三周，最初答应殷泉帮忙代课也有这个原因，毕竟不是专业的老师，也并不擅长教授。
　　齐落帆在客厅枯坐了片刻，又控制不住地想起祁明轩，犹豫过后点进他的账号主页，发现那篇最新的图文动态已经看不见了，他下拉刷新了几下，确认的确是被删掉了。
　　不知道祁明轩是什么意思，引起讨论又要装作无事发生。
　　***
　　第一节课安排在周一上午，齐落帆简单收拾之后早早就去了阶梯教室，他带的是两个班的大课，教室的多媒体投影设备他不是特别熟悉，不提前准备好他担心会耽误上课时间。
　　教室陆陆续续的进人，齐落帆备好PPT，教室也基本坐满，零零散散几个空位，看得出来学生对课堂的积极性还算不错。
　　讲桌上配备了小型麦克风，是固定在桌面上的，齐落帆调试了一下音量，确认无误后，询问两个班的班委，拿到了两份电子花名册。
　　他把衬衫的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小臂，垂眸看了眼腕表，不轻不重的屈指敲了敲桌面，扶着麦克风弯腰说话：“安静一下同学们，我们准备上课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齐落帆调出准备的文档，续道：“上课之前先做个自我介绍。”
　　投影幕墙上显出一页简单的个人信息，“我叫齐落帆，会带你们大概三周的人像摄影课。”
　　“我并不是专业的老师，如果有哪里做的不好，希望大家可以及时沟通。”
　　个人信息上介绍了他的姓名、年龄以及工作经验，其余的没有多做说明，有学生开始询问他是否准备了自己的摄影作品。
　　“当然，”他点了一下鼠标，调出文件夹，在幕墙上轮播展示一些照片，说，“这些是我的一部分摄影作品，基本上都是在巴黎或者勃艮第拍摄的，可能会有你们眼熟的时装模特或者演员。”
　　“关于人像构思、光影应用以及后期处理，我会在之后的课程里跟大家介绍。”
　　底下窸窸窣窣响起一些低语，声音小而杂，齐落帆在讲台上听不真切，于是说：“大家如果有关于我的问题想要了解，可以举手提问。”
　　低语持续了半分钟，终于有人举起手，齐落帆示意他可以提问，于是学生问他：“老师，您是法国Rainbow工作室的摄影师吗？”
　　齐落帆的个人介绍页并没有写明这一点，但是既然有人问，他也不会否认，齐落帆点点头，说：“是。”
　　讨论声愈大，又有人举手，得到示意后起身提问：“那您跟格尔森，你们熟吗？”
　　“嗯，”齐落帆点了点头，说，“他是非常优秀的摄影师，在工作上也帮助我很多。”
　　齐落帆年轻英俊，性格温和，看起来很好相与，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老师，底下的提问声于是越来越乱——
　　“老师会说法语吗？”
　　“老师见过格尔森的儿子吗？就是阿德里安，他好帅！”
　　“老师是不是认识很多模特和演员啊？”
　　“老师以前也是本校的学生吗？”
　　眼看课堂要乱起来，齐落帆屈指敲了敲桌面，扶着麦克风维持秩序：“安静一下。”
　　他扫视了一圈教室，等到完全安静下来，才不紧不慢的说：“会一点法语，英语和德语也会一点。”
　　“见过Adrien，也合作过，是一位很有表现力的服装模特。”
　　“认识一些国际模特和演员，如果你们想要往这个方向发展，我可以成为你们的敲门砖，但前提是——你们自身足够优秀，有条件和能力，否则鞭长莫及。”
　　“我的确是本校的学生，不过途中因为一些原因转走了，没能在这里毕业。”
　　他答完这些问题，抬头环视了一圈，用眼神示意，是否还有其他问题需要提问。
　　等了片刻，后排一位女生把手低低地举起一半，问他：“是因为和祁明轩的事情吗？”
　　问题太过突兀，教室在她话音刚落时静了一瞬，然后一片哗然。女生旁边的同伴扯了扯她的衣袖，有些紧张地小声说：“你疯了？怎么问这个问题？”
　　女生大概也察觉不妥，脸上红起来，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有些懊恼地压着声音道：“好奇害死猫，……我是祁明轩颜粉，你又不是不知道……”
　　齐落帆在来之前想到过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毕竟他的名字和照片在网上几乎处于半公开状态，尤其是前几天还上了一回热搜，稍微关注这件事的人都会知道他的名字和样貌。
　　教室里低语声渐起，几十双眼睛盯着齐落帆，关注的不关注的，都想听他到底怎么回答。
　　齐落帆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垂眼微笑了一下，说：“我们不讨论与摄影无关的话题，所以这个问题无法回答，抱歉。”
　　说完不管底下的讨论声，翻出两个班的花名册，“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们就准备上课了。先点一下名，点到名字的举手答到，让我看到你，不可以代答，有请假的班长提前说明……”
　　齐落帆情绪稳定，加上提前预料，因此没有被这些小插曲扰乱心思，平平稳稳的上了两节课，起初有些不太适应，后面就越来越得心应手。课间有学生上来问关于RB工作室和阿德里安的事情，齐落帆都耐心的一一说了，涉及隐私的问题则会轻巧地转移过去。
　　第一天课程顺利结束，齐落帆这边刚从学校回到家，那边关于他在学校的照片和视频已经在网上散了满天，只半天的功夫，热度就很高了。
　　“影视学院摄影专业新来的摄影老师，衬衫腕表，留学归国，不懂的人永别了。”
　　“我就知道这个专业选对了。”
　　“其实根本没注意老师讲了什么，关注点跑到老师脸上去了。”
　　“以前觉得他们不相配，现在觉得配个十万八千里还能拐弯。”
　　“谁懂腕表和手绳的反差点，请举手！”
　　“老师人超级好啊啊啊！耐心温柔还谦逊，声音也好听。”
　　“谢谢，满足了高中时对大学老师的所有幻想。”
　　“怪不得祁明轩喜欢，我也喜欢。”
　　“有事去一趟戏剧影视学院（戴头纱）。”
　　“……”
　　“……”
　　祁明轩撑着下巴，将齐落帆的照片一张张的保存下来，然后敛眉盯了半晌，在说他们相配的那条图文下面点了赞，过了几秒钟又取消，起身拿了车钥匙出门。
　　存别人的照片不如自己去见一面。
　　他在路上给齐落帆打电话，问他在哪里，齐落帆说了一个位置，是以前没听过的地方。
　　三层的独栋别墅，带个小院子，祁明轩到的时候看见阿德里安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听见车声，阿德里安睁开眼睛，等祁明轩停好车下来时扬手朝他打招呼：“你好！”
　　祁明轩打量了一下小院子，中间铺了一条两人宽的石板路，两侧起了栅栏，栽着及膝高的绿植。
　　“这是哪里？”祁明轩问。
　　阿德里安重新靠回躺椅，惬意地闭上眼睛，下午三四点的阳光最是柔和，他说：“柯蒂斯新购置的房子。”
　　他又睁开一只眼睛，向上斜睨着祁明轩，有些狡黠地小声说：“这里很大，你要不要过来跟他一起住？”
　　祁明轩眉梢微挑，心情变得愉悦，嘴角上扬，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思忖了一下，跟阿德里安说：“嗯……他如果跟我提起的话，我会考虑一下的。”
　　他说完转身，踏上石阶进了别墅，在客厅看见齐落帆。
　　“在做什么？”祁明轩问。
　　“准备明天上课要讲的内容。”齐落帆抬眼看他，又垂下视线，看着电脑，“怎么了，有事？”
　　祁明轩坐过去，撑着下巴偏头看他，一副小女儿姿态，眨了眨眼睛，道：“别人都说我们很般配呢。”
　　齐落帆打字的手停下来，顿在键盘上，转头看向祁明轩，说：“你今天晚上有工作吗？”
　　祁明轩笑容僵住，坐直了身子，如临大敌一般，“干嘛问这个，又要赶我？我才刚……”
　　“一起吃晚饭吧，”齐落帆说，“我们两个。”
　　“……”祁明轩话音噎在口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齐落帆看着他，等了几秒，偏开视线，佯装遗憾地挑眉轻叹，道：“不去算了，我跟阿德里安……”
　　“去去去！”祁明轩有些急切地抓住他的手，又小声埋怨，“我没说不去，你对我一点耐心都没有。”
　　“我故意的。”齐落帆很坦诚地说。
　　祁明轩盯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又想起网上看到的那些，不由得倾身过去，试探地轻吻在他的嘴角。
　　齐落帆不闪不避，只是在他吻过来的时候很认真的看着他，目光坦荡又纯洁，总有一种把暧昧变天真的本领。
　　祁明轩揽住他的后腰，追着又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一样的轻，然后与齐落帆抵着额头，说话都像在百般厮磨：“他们都说喜欢你……”
　　“谁？”
　　“你的学生们，”祁明轩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醋意，“齐老师，魅力很大嘛，这才第一天。”
　　齐落帆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又一次成为热议话题，但风向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同，网络大众评判一个人的标准摇摆不定，但总是三言两语就能煽动舆论给人定性，并牵制住人心。
　　讽刺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