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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鸢尾 ...

  •   齐落帆在镇上待了几天,离开时临街的壁画上色已经接近尾声,第六副向日葵斑斓缤纷,阳光照射时显得色彩更加明丽,路过的行人游客在高墙之下停留。
      他答应殷泉帮忙带几天课程,只以兼任教师的名义授课,不作为正式工作。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条林荫路,正是枝叶葱郁新生的时候,车窗半开,吹进来的风也宜人。齐落帆驶过街角的花店,车速没停,带起的一阵风扬起地面上的新鲜绿叶,然后掠过。
      悬铃叶轻飘飘的荡回地面,下一秒又被倒回来的车遮在阴影下。
      路寻在修剪客订花材,余光看见门外进来个人影,于是抬头,看见人时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如常招呼:“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鸢尾,”齐落帆说,“香根鸢尾,有吗?”
      “有的,是要定制花束吗?”
      路寻给他推荐了鸢尾的搭配,齐落帆沉默了少顷,突然问:“可以帮忙送过去吗?”
      授课要做,给人送花也要做。
      或许可以暂时放一放那些无孔不入的忧虑。
      齐落帆仔细挑了花,离开花店后在门口石阶站了片刻,一些类似于紧张的情绪漫上来——他像处于青春期的小男生,在因为第一次给喜欢的人送花而惴惴不安。
      他抓紧了手中的车钥匙,颇有些犹豫懊恼,在花店外踌躇着。
      半晌,他终于跨出一步,迈下了台阶。
      路寻很快挑好了需要的花材,透过玻璃窗看见路边的汽车正缓缓驶离。
      身后响起下楼梯的脚步声,路寻回过头,露出笑来:“醒了?”
      瞿琅扯了扯故意打歪的领带,几步走过来,弯腰暗示。
      路寻擦掉手上的水,把他歪七扭八的领带松开,重新打了个漂亮整齐的温莎结。
      “我才待一天,又催我回去……”瞿琅微微弯着腰,小声埋怨。
      路寻顺了顺领带,笑着安抚他:“好了,周末回家可以见,别抱怨了。”
      瞿琅直起身子,有了些神采,“那你周末别来店里了,交给小周他们,我们两个去看电影吧。”
      “你还没看够啊?”
      “没有。”瞿琅说。
      路寻没理他,转身去准备花束,“你等我一下,把这束花顺路送过去吧。”
      “顺路?”瞿琅呐罕道,“送到哪里的?”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卡片,看到备注信息,一个高档写字楼的地址,以及收货人的名字:祁明轩,收。
      “粉丝送的?”瞿琅微微皱起眉头,又说:“明轩不会收私下送的东西的。”
      事实上即使是公开场合,他收礼物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路寻将一支白色鸢尾插进花泥固定,安静了片刻,然后说:“你就送到他手上,他会收的。”
      “这么肯定?”
      “嗯,”路寻说,“是他那个小男朋友订的。”
      瞿琅愣了一下:“……什么?”
      “刚刚订花的客人,没认错的话应该是。”
      瞿琅盯着卡片上的字迹看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向路寻:“你怎么把我当配送员使?”
      路寻从花材中抽出一支百合,转头看他:“你不乐意啊?”
      “乐意乐意,”瞿琅放下卡片,走到路寻身后抱她,有些无奈地妥协道,“乐意至极。”
      路寻轻笑一声。
      *
      齐落帆去传媒大学见了一面殷泉,把授课许可的手续办了,原本是打算办完就离开,但殷泉又张罗着让他跟办公室几位老师一同吃午饭,说好介绍他们认识。
      齐落帆以前在传媒大学上到大二,参加完期末考试就办了转学手续,他成绩优秀,两年四个学期,每回都在专业课红榜前三,饭桌上有两位带过他专业课的老师,酒足饭饱后恍惚提起来,甚觉可惜。
      转学的原因没提,但不必言明,几道视线一同落在齐落帆身上,好奇的探究的,齐落帆只抿着嘴唇礼貌的笑,低头盯着面前的骨碟出神。
      殷泉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动声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温言说:“小齐是出国深造,就算换个地方也一样优秀,不算可惜。”
      其他人附和着打圆场,席间又恢复其乐融融。
      散场后已是下午一点多,几位老师备课的备课,午休的午休,在酒店门口分别了。
      齐落帆喝了点酒,殷泉帮他叫了代驾,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手机响起特别关注的更新提示时齐落帆刚到家,他低头换了鞋,在上衣口袋里摸索着手机,屏幕上显示“您的特别关注@祁明轩更新了一条新动态”。
      他一直都在用小号关注祁明轩的社交账号,祁明轩当然是不知道的,他也不会让他知道。
      齐落帆上滑解锁,点进祁明轩的主页,新动态在最上面,是一则图文。他一眼认出图上那束花的搭配,还有那张写着收件人姓名的卡片。
      祁明轩说——“非常喜欢。”
      齐落帆登时心下一跳,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的分享出来,但很快又趋于平静,犹豫过后还是点开了底下的评论区。
      动态刚发布不到两分钟,评论已经摞起了高楼,其中一部分是在讨论这束被祁明轩打破常规收下的花。
      “花很漂亮,配色好看。”
      “不是粉丝送的吧?最近没有线下活动啊。”
      “鸢尾搭百合哎。”
      “给不懂的小伙伴解释一下,鸢尾代表思念,恋爱使者,百合代表纯洁,是无私的爱。”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别瞎猜,鸢尾还代表长风万里前途似锦呢,张口就来。”
      “太反常了哥,不是新剧杀青还专门发一束花。”
      “不知道的以为你在秀什么呢。”
      “别是谈了。”
      “说实话,这么多年连个绯闻都没有,奔三了都。”
      “有绯闻啊,前几天不还上热搜了。”
      “哥,你跟那个齐落帆是真的吗?好奇死了。”
      “他俩假不了,照片和视频都锤出天坑了。”
      “没有辟谣,一律视为默认。”
      “啊?祁明轩看着挺直的呀。”
      “不是说他们之前分开了吗,其实是齐落帆出国了,我前年在巴黎杂志上看见过他,21岁的时候就已经是Rainbow工作室的主摄之一了。”
      “RB!法国时尚摄影师格尔森的团队,好牛。”
      “话说回来,香根鸢尾是法国的国花,不会真在秀吧。”
      “妈呀,破镜重圆现实向。”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先嗑一口。”
      “嗑了,读书人就好这口。”
      “巧合而已,一束花也能想那么多。”
      “……”
      “……”
      齐落帆翻看了一会儿,心情复杂,算不上顾虑,但也称不上轻松,酒劲儿一阵一阵的涌上来,搅的人头脑发晕。
      他正要收起手机,一阵铃声响起来,齐落帆接起来,开口时先认真正经地说了声“你好”。
      手机贴着耳侧,齐落帆恍惚间听见对方在笑。
      他顿了一下,然后轻轻蹙眉。
      “喂?”他又问了一声。
      两秒钟后,听筒传出祁明轩带着笑意的声音,他认真回应:“啊,你好,我是祁明轩。”
      齐落帆扶着玄关柜站了片刻,后知后觉,听出祁明轩是在学自己接电话的方式,然后他问:“什么事?”
      祁明轩那边窸窸窣窣的响起一阵类似于塑料纸的声音,他说:“没什么,就是想说,今天有人给我送了东西呢。”
      “这有什么稀奇,”齐落帆酒精开始上头,晕乎乎的,“不是常有的事……”
      他突然想起什么,沉默了半晌,迟缓的眨了眨眼睛,煞有介事的说:“……不是我订的花。”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祁明轩拖长了尾音:“啊——原来不是你送的。”
      他说:“可是我没说收到的是花啊,你怎么知道的?”
      “……”
      祁明轩状似疑惑,道:“瞿琅说订花的客人跟我男朋友长得一模一样呢。”
      他说:“我只有一个男朋友,你不是么?”
      齐落帆靠在玄关,迟钝地想着瞿琅——记起这个比祁明轩资历热度都要高上几分的男演员——订花的时候分明没有看见他出现在店里。
      “落落,”祁明轩喊他,“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
      “听说鸢尾在法国代表浪漫呢,”祁明轩问:“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又说起这个,齐落帆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摸了摸耳垂,“……我要休息了,下次……下次再跟你聊吧。”
      祁明轩嗤声,自言自语:“还说什么下次……”
      以他对齐落帆的了解,一觉醒来连这通电话都能否认,别说送到手的花了。
      “不行,不要下次,”祁明轩语气平常,实际上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我就想听你现在说。”
      齐落帆没说,摸了摸沉重的眼皮,抬脚往客厅走。
      祁明轩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又说:“你怎么不说话?你都给我送花了还嘴硬,你——”
      “祁明轩,”齐落帆终于舍得开口,靠在沙发上,垂首嘟囔着说:“你好吵……”
      “……”祁明轩话音哽住,顿了半晌才有所察觉,问他:“你喝酒了?”
      齐落帆思索着,“嗯……一点点。”
      祁明轩知道他酒量不差,若真是一点怎么可能迷糊成这样。
      “喝的什么酒?”祁明轩问。
      “……不记得了。”
      “跟谁喝的?”
      “老师……”齐落帆说,“几个老师。”
      祁明轩还没来得及回应,齐落帆又自顾自地续道:“就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他们还记得我呢。”他说到这里小声哼笑起来,又安静了片刻,话语开始变得零碎,一会儿说自己也要去当老师,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地说好困,狡辩说自己没有喝酒。
      祁明轩在电话另一边安静听他说这些没什么意义的醉话,在齐落帆每句话停顿的间隙,都抑制不住地感觉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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