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扫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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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让楚为感觉异样的熟悉，就像他已经经历过许多次。
前一日他和宿宵约好了要一起去看新出的电影，于是今日的楚为难得早起，绕过十字路口准时到达了宿宵家的楼下。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宿宵下来，楚为刚疑惑地拿起手机准备发个消息，就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大大的来电提示：宿宵。
“喂？”接起电话后，楚为还没有想多，只是奇怪他俩平常都是发信息，宿宵这次居然选择打电话。
“楚为。”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但又不是刚刚睡醒的含糊声音。
“你没睡好吗？”楚为担心地问道。
“啊，有一点。”
楚为听到了一些脚步声，随即他抬起头，看见四楼的窗户被打开，宿宵从中探出个脑袋来和他招手。
“我今天不太舒服，电影应该看不了了。”宿宵很快就把头缩了回去，在电话的另一端对楚为说道。
“啊……那你是发烧了吗？要不要去医院？”楚为想着，如果是生病的话，或许他陪在宿宵身边更合适。
“没事，我刚测了体温，没有发烧，应该就是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楚为听到了宿宵关门的声音，对方的状态着实称不上好。
“真的不需要我陪同吗？反正我也是闲着。”
“真的不要紧啦。”他听到传来的宿宵的轻笑声，“你很想看那部电影吧？要不再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空吧，买好的电影票别浪费了。”
“如果因为我而没能让你看成功电影的话，我会很愧疚的。”虽然只有声音，但是楚为可以想象出来，宿宵一定在对面不好意思地笑了。
“电影票也可以退，等你身体好的时候再一起去看吧！”楚为用左手拍了拍拿着手机的右手背，想把这份声响清晰地传过去。
“楚为……去看吧？”宿宵大概是坐了下来，他大抵是累了，声音都有些断断续续，“看完之后……把剧情告诉我吧？我也很想知道。”
“这样吗……”楚为犹豫了两下，还是答应了，“那好吧，那宿宵你先好好休息？”
“好。”宿宵在电话那头应了声，但是却没有挂掉电话。
“拜拜？”
“楚为。”他喊了他的名字，有如破釜沉舟般的坚定，“谢谢你，对不起。”
如果要是能再发觉宿宵的状态不对就好了，楚为无数次地想，那他无论说什么都要坚持留下来，陪在宿宵身边。
那样的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楚为站在了大街上。
两侧的街道旁边好像还站着点其他人，他们像是在议论着什么，对着街道中间的东西指指点点着。但是楚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视线也像是被迷雾所覆盖，让他看不清周边的全貌。
他的身体彷佛不由自己控制，有一根线牵引着他，带动他一步步走上前去。
什么都不会发生，楚为给自己反复强调着，彷佛这样就能够说服自己，今日不过是和往常一般的灿烂晴天。没有意外、也没有悲剧。
宿宵今天身体不舒服，他感冒了，正在他家自己的房间里，睡一觉就好了。不会的，不会的，楚为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想要让自己狂乱的心跳声给平静下来。宿宵正好端端地待在家里呢，不可能在这里，绝无可能。
楚为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但是夏日的风却吹过来，带走了眼前的大雾，也让街道上的全貌落入楚为的眼底。
他看见了双眼无神、倒在血泊中的宿宵。
手脚都像是被重物碾压过，楚为看见了其中露出来折断的骨头与破碎的血管。但是头颅尚且完好，宿宵的眼睛正往楚为的方向直直地看过来。
只是毫无神采。
对方嘴角也隐隐有血从中流出，让楚为想起他们曾经一起看过的恐怖片里面的小丑。只是换成了自己熟悉的发小，楚为只觉得有些精神恍惚。
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楚为想要去喊宿宵的名字，但是声音却发不出来。他看着宿宵已经涣散的瞳孔，一点点蹲了下来。
在双手就要碰到宿宵眼睛的时候，楚为听见了枕头旁手机发出的震动声。
到花店取昨天预定好的花束的路上，楚为抬起左手看了看表，8：47分，还早。他抓着公交车上的扶手，整个人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摇摇晃晃。
看到眼前的香水百合，楚为才后知后觉，自己貌似定的太多了，祭奠亡友的话买上三四枝大抵就够了。但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想把困意从脑中晃出去，然后就抱起了这一大束的香水百合，把装有另外定的白菊花的袋子拎起来，和店员道了个谢后就转身离开。
给自家祖辈扫完墓后，楚为一个人抱起香水百合，缓缓走向了墓园的另一边。这段路他已经好久没走了，在国外的四年实在过于忙碌，他稀少的假期只能支撑每年回来过个圣诞节，根本就没有留给清明节的余地。
所以他也已经四年没来看过宿宵了。
墓碑上的少年身着他们高中那套蓝色条纹的校服，嘴角微微扬起，哪怕只是黑白照片也能看出他的好模样。楚为蹲下来，把花束放在墓碑前面。
上面没有刻下墓志铭，只简单写了六个字——宿宵长眠于此。楚为想要伸出手，摸一摸刻着的字，但又觉得太过失礼。今年宿父宿母貌似还没来过，只有他的香水百合大咧咧地躺在跟前。
“第五次。”楚为小声说道。
这是他第五次来看宿宵，楚为想到。本科四年的时候，清明节他总会回家，哪怕有时候不调休在一周的中间单单放上一天假，他也会选择回趟家来。
“先前一直没时间来看你，真抱歉。”作为替代，楚为摸了摸香水百合的花瓣，手指上也带上了点花香。
“好久不见。”在这一日的时候，站在宿宵的墓前，看着黑白遗像中宿宵的双眼，楚为总是想从中读出些什么。
但是相片不会说话，宿宵也不会再开口了。
高考完的盛夏，等待录取通知书中闲暇的两个少年，楚为在某日上午与宿宵告别之后，在电影结束散场的时候接到了母亲给他发过来的信息。
是宿宵的死讯。
少年在出门买药品的时候，在街口出了车祸，抢救无效。
葬礼上楚为站在棺椁之前，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宿父无言地走到他旁边，宿母给他递了张纸巾。
在整个葬礼结束之后，宿父把楚为单独留了下来。
“不要太难过了。”
楚为抬起头看着宿父的眼睛，对方的眼中也看得出泪光，但还是反过头来叫他不要太伤心。
只是他现在也无法做到平息心情。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宿宵的样子，无法理解上午还在和他打电话的人，下午就飞来横祸。
“可是为什么……”他的声音中带了点哭腔，“宿宵明明说还等着我回来告诉他电影剧情呢……”
他在看电影的时候还在想，要如何给宿宵概括这个剧情，但是却没能用上。
宿父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背，安慰着因为自己儿子的死亡而悲伤的楚为。
“或许……”他的声音中也带着压抑不住的伤感，“或许这就是命吧。”
楚为站了起来，一个人静悄悄地伫立在墓碑的前面，凝视着墓碑上的字。
没有记载任何的生平记事，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别无他物。楚为看着这个名字，想着宿宵对于他来说的意义。
青梅竹马。
他们是最为亲密的朋友，是除了父母之外占据人生部分最多的人，曾经睡过一张床，也在长夜里讲过一宿的话语。他记得宿宵讲述自己梦想的时候亮晶晶的眼神，他们曾经为对方加油鼓气，说一定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与目标。
所以他才更加无法接受。
说好的大家去同一个大学，一志愿都被录取了，大好的人生就在前方，却只有楚为一个人向前走了。
宿宵悄无声息地坠落在了那个夏天。
“是阿为啊。”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楚为的思绪，他连忙转过头来。
“叔叔、阿姨。”他对着宿父宿母问了个好。
“难得你还记着小宵，谢谢你啊，阿为。”宿母把手中的白菊花给放下，对着楚为苦笑了一下。而宿父也对着楚为点了下头。
“我应该做的。”楚为微微鞠躬，“您现在还住在七街那边吗？改日我来拜访？”
宿母摇了下头。
“我们已经决定搬家了，准备回老家过最后的日子。”宿母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叹息，让楚为一时间愣在原地。
“阿为啊，你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工作？”宿父看出了楚为的尴尬，问了问他的近况。
“我就在隔壁A市，现在在公司里搞科研。”
“有出息啊……”宿母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弯了起来，“小宵要是看到你现在发展的这么好，也会高兴的。”
宿宵……楚为应和过宿母的话，又低头看着少年的脸。
你能看到这一切吗，宿宵？
回到家之后，楚为整理了下行李，跟父母说可能明天就要走。母亲虽然很是舍不得，但是也表示理解。
“工作虽然忙，但也要记得多回来看看啊。”父亲拍了拍已经比他还要高的儿子的肩膀，叮嘱道，“你们五一放不放假？”
楚为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五一我可能要加班，端午应该会回来的。”他想了想回复道。
“好、好。”母亲欣慰地笑道，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进了旁的房间翻找起了箱子。
“不用给我带太多东西了妈。”楚为说道，他担心母亲又再给他带上一堆菜，“我自己在那边也不做饭，都是吃公司食堂。”
“妈知道的。”母亲翻找了一会儿，终于从中找到了她想要的小物件。
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红石。
“还记得吗？是你四年级时候和小宵一起去海边的时候捡到的。”母亲把石头放进楚为的手里。
“啊，可这石头不是早就不见了吗？”见到这块红石楚为也有些欣喜，他接过来仔细打量着，“是大扫除的时候找到的吗？”
“对。”母亲点了点头。
他记得这块石头宿宵也有一块，当时他们捡到了一对。只是楚为没高兴多久，回家两周后他的这块石头就下落不明，为此宿宵还安慰他说要把自己的那块给他。而小楚为只是吸了吸鼻子说不用，一人做事一人担，弄丢石头是他做的错事不需要宿宵帮忙。
现在想起来，都快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我就把这块石头也一起带回去吧。”莫名其妙地，楚为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扫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