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浪子》学历可查

7、第七章 我之残骸

　　我想过大吵大闹，想过狠狠找人打断他的腿，想过插他一刀让他赎罪，也想过报警。
　　但把一切摊开后，我面对抱在我腿前哭泣的他，我却无言以对，我说【你走吧，滚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我虽然不能原谅你，甚至会记恨你一辈子，但始作俑者还是瞎了眼的我自己。我只会更恨我自己，没把自己照顾好。】
　　从此一刀两断，像是霸王别姬里的小楼要和蝶衣划清界限，只是我忘了，我自己与他就是一类人，哪里能断的干净，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逃避。
　　我一个人在楼顶抽了根烟，好呛，好久没吸烟了，不光当把烟子缓缓吐出胸口，感觉沉重的身体舒缓了一些，难怪人们为了逃避现实，沉溺于尼古丁，沉溺于那些药物。
　　前方的路，还很长，我告诉自己只是摔了一跤，爬起来，不为别的，只为见证更多的风景，就像你当像鸟飞进山林，你也当像蛾飞进火里，不为别的，只为依偎着温暖，哪怕会在沉沦中逝去，也有人前仆后继。
　　复核结果出来后，疾控的护士医生打电话来，给我耐心科普，又讲了现在的政策，其余多是鼓励的废话。
　　医生说【现在好药新药多，好好吃药和正常人寿命没区别的。有几种免费组合预计挺适合你现在上学的情况，具体还做完要检查，要是想吃好点的药，就需要每月需要多花点钱，有医保就更能省，想清楚，一旦吃了后面能不换就不换。】
　　我说【我还没想好吃这个。】
　　我知道一但开始吃，就一辈子停不下去。这个一辈子的跨度有点让我恐惧，本来人生就像一辈子跑一个田径，没有回头只能向前冲，再苦再累也不能松下。这样的事实已经压的喘不过气，好歹还能说是一种比方，但这样的恐惧却如同有了现实真的投影。我连一辈子爱一个人都做不到，怎么能做到一辈子定时吃一个东西。
　　医生也也没多劝，【早上药，早治疗。】
　　听完疾控医生的话我想了很多，下午我搭地铁到了姐乐山，久久徜徉其中却徘徊不止，望着郁郁葱葱的树木，摸着巨大的树干，感受着里面的年轮所承载的时光。抚摸着山上的石块，那是经历了漫长纪元留下的痕迹，泥盆纪，三叠纪，侏罗纪，而人类的文明却如此的渺小而短暂，我更是一个渺小的人儿，不过百年便黄土一抔，惟愿天可怜见，莫随残叶堕寒塘，能平安老死已是我最大福祉与祈求。
　　我静静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和油腻的女辅导员说我要请假回家一段时间，她只是讥笑说【我建议你还是考虑下退学吧。】
　　室友小方、小覃、小谢表示很诧异，不知道是不是学校又红又专的作风使然，以为我生病了特别关心，各个都是“知心大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但听到我的“抑郁”，略微表现出不易察觉的“轻蔑”，但只是拍我肩笑笑说【多注意健康。】
　　我也笑道【你们也要健康平安。】他们不知道，这是我最美的祝福，也是我此刻最想要的祝福。
　　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沿着江水回到家，一路顺风顺水。也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对未来要背负的沉重进行了掂量，我第一次没坐高铁回家，而是选了最便宜的绿皮火车硬座，像木偶人一样疲惫地呆坐一天回到家后，迎接我的不是父母的安慰与家的温暖，是父亲的白眼与不耐烦，是继母的虚情假意与做作姿态。
　　换作以前的我不会在意，只当耳旁风不会听进心里。但现在的我，就像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深入的河，内心早已干涸，我开始有些厌世，并逐渐理解抑郁人群。
　　【你是林家的长子嫡孙，你要成为弟弟妹妹的榜样，天天躺在床上不出去，来个人也不出去打招呼，子不教，父之过，都怪你妈，溺爱你，害了你，你连个洗衣服都不会，活的像什么东西！】
　　【小东，你爸也是说气话，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是想为了你好，就算爸爸说话的方式是有点问题，你也要尊重他呀，不能把碗摔了，你可吓坏阿姨和妹妹了。】
　　【开门！再不开你他妈的破门老子就踹了！这房子是老子买的，你身上那件衣服也不是老子买的，老子说你两句你就翻脸？天天人不人，鬼不鬼的，再和你说最后一次，再打那个耳钉子，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听到没有，狗娘养的东西。】
　　【小东，你快开门吧，你看你把你爸给弄急的，你再不开门阿姨也要生气了，真是太不懂事了，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首先要好好听你爸爸的话，别再气他，他这么大还出去累死累活工作，赚这么多钱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哇哇哇，妈妈，哥哥不听话，哥哥不听话。】
　　【小东，你真的快急死阿姨了，你快开门，弟弟妹妹都想你，想和你多玩玩啊。】
　　我只是躺着宁静港湾般的小床上，静静听着外面的狂风暴雨，感觉时间过得好慢，感觉自己的身体很沉重。是身体里的病毒开始复制了吗，我感觉我的身体像是爬满蛆虫的腐尸，蛆虫蠕动着，撕咬着，酥酥麻麻的让人崩溃。
　　我想起忒修斯的船，被换掉所有木板的船，还是忒修斯的船吗？被病毒占据每一个细胞的我，还是原来的我吗？也许每时每刻，上一秒的我就不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只是一副凋零后的过去的我的残骸。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吵，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听的实在难受，好在这木质雕门是来源于幼时的疼爱，还算有点价值，这也大抵是他们不敢踹门而进的原因吧。
　　我昏昏沉沉的睡去，半夜才断断续续醒来。快没电的手机未接消息有999+，有小鼠、小强、小蝎、小蚂，还有小赵的，是最近10分钟才发。
　　我打电话给小赵，他喊我说出来见见吗？
　　我也是心累，想散散心，让自己快乐点，就去了。地点是家附近的公园，仲夏的半夜闷热又潮湿，我坐着，不一会吸血鬼般的蚊子便来烦我。我只得四处踱步，看着皎洁的月亮。
　　突然一个黑影从后面拍我，吓我一大跳，原来是小赵，短短几年，小赵瘦的不成样子，眼圈又黑又重，身体像是有点垮，看来大家过得都不好。
　　只是简单的寒暄后，我隐约感觉不对，问小赵在学校平时干嘛，他也只是说有课就上，没课就躺在寝室赚钱，他的手机都换成最新的苹果。我勉强笑着问，【躺着怎么赚钱，哪家的老板在做慈善家。你的手机不会是去卖了肾吧。】说着故意逗他去戳他腰子像是揩油。
　　小赵故作神秘，说道【求人不如求己，勤动手丰衣足食。】
　　说着给我看他的许多app，有赌球的，有开箱子的，有打牌的，我看的头疼，说【这些东西还是少沾，会害了你。】
　　小赵立刻炸了毛一样跳起来说，【你不懂也别瞎说，没听过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嘛，我这只是小小的赌，就和你猜拳一样，运气游戏罢了，你打游戏不也是多看运气吗，我玩的还没我爸多呢，这怎么算是害我。不说这个，林子弟，你能不能借我点这个。】
　　我翻白眼装作听不懂问什么。
　　他厚着脸皮像是没听懂我的婉拒一样，做作地搓搓手，说【money。】
　　我说【我现在也穷的要死，最近还生病了，吃药花了不少钱好不？体谅则个。】
　　他哈哈一笑说【你能有什么大病，从小和你玩，整个院子里就属你身体壮实没病，有你家阿姨天天给你补这个补那个的，你活蹦乱跳像只猴子可健康了，有病也是小病，少吃药，是药三分毒，这钱省下来既能给你增强免疫力，又给兄弟我救救急，等我发了一定给你分红，这算是入股了。哈哈，怎么样，这算是一石二鸟了。】
　　我有点懒得理他了，简洁明了的说【真没有。】
　　小赵顿时垮脸，带腔调吼我，【太不够朋友了，而且还是从小到大的基友，不接受我做对象，连点小钱都不愿意给，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正像挽回，只听见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顿时有些窝火，也是发泄心中压抑的痛楚，便吵了起来，说【那更是一个子儿都没了。】
　　在寂静的夜里，我们分道扬镳，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纯洁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