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夜中闻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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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深林里，高耸的杉树遮蔽了满天星光，在静谧中，时不时响起幽诡奇谲的虫鸟叫声，流水隐隐约约。
顺着大臣身上残存的咒力印记，他们走在陡峭崎岖的道路上，周围的草叶上偶尔还出现被压弯游走的沙沙声，若非一行人个个心理素质过硬，早被蛇蚁当场吓跑。
随着逐渐深入，却有热闹的音乐声在密林里荡出来，但是谁也没退缩，反而继续朝那片异常的方向走去。
一片宽敞的空地被清理了出来，热热闹闹地摆成一大群集市摊子，粗糙制作的各色旗帜上，似模似样地写着各自的招牌，这个点了，林子里居然还有夜市？几人大惑不解，五条绫却蓦然间有所猜想，他挥了挥手，示意夏油和草太先停，而他自己摸出悟牌狐狸面具，戴在了脸上。
“我过去找找大臣，你们先不要过来，小心点，别被他们发现。”小声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往前走去。
三个人里只有他穿着一身和服，刚好融入集市上穿着浴衣的人群，面具遮住他的脸之后，显得更加有非人的气质，一双双眼睛好奇地朝他看了过来，暗地里窃窃私语。
“他是谁呀？没有见过。”卖着炸油豆腐的小摊上，丑丑的摊主脚步笨重，蹲下来和他的朋友说话。
“也许是新的狐狸大妖吧？”一个小孩子羞怯地朝五条绫投去向往的目光，他简单的和服下摆处，一条略长的狐狸尾巴没有完全藏住，悄然露出个尾巴尖尖。
“有人的气息，也有妖怪的气息。”模仿得更完善的那些，瞳孔深处则流转出野性凶戾的光芒，但又十分好奇地继续盯着他瞧，并没有立刻扑上去。
五条绫搜寻着大臣的踪影，自然地走在他们中间，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嘴唇挂着丝轻松舒适的笑容，悄然问系统，“这些都是这个世界的妖怪吗？”
系统肯定了他的想法，“没错，它们在这里自古和诅咒、咒术界并存，虽然现在数量已经很稀少了，大妖更少，但宿主还是要小心点。”
失望地把集市逛了一圈，五条绫就要沿路无功而返，一只巨鹿忽然从密林的尽头傲然现身，它的角上生着枝蔓与繁花，所过之地，嫩芽破土生长，它迈动细长优美的四肢，静默地朝他走来。
这只鹿是集市上唯一完全没有幻化成人形的妖怪，但它步履却威严沉凝，气度尊贵，幽暗的烛火在它那双褐色的大眼睛里闪烁，那双眼睛清澈温和，像位睿智的老人。周围的妖怪们情不自禁地围拢过来，小心地叫着，“山主！”“是山主大人！”
山主停在五条绫面前，低头望着渺小的人类，发出低沉的声音，“这晚这里是我们举办的祭典，你不该来。”
“就此离开吧，年轻人。”
五条绫惊讶过后，也微微一笑，放弃继续遮掩，主动取下了面具，露出真容，“抱歉，山主大人，我误入了这里，还请您原谅。”
妖怪们却纷纷沸腾起来，“人类！”
“新鲜的人类！”有的已经面露凶光。
山主的眸子震慑性地四下扫了一圈，它的目光一一压下了那些杂音，“不可以纠缠人类。”接着山主挪开四蹄，让开了道路，“你回家吧。”
五条绫感激地笑笑，“多谢您。”可就在他要和山主擦肩而过时，本要放他离开的巨鹿却忽然惊疑一声，“等等，你的身上，有精纯的妖怪气息。”
“你不是纯粹的人类？”山主问道，止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会这样？五条绫心道不妙，一瞬间思绪万千，他当然知道自己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人类，那么现在身上唯一让他沾染上妖怪气息的，恐怕就是附在他肩膀上的那枚白狐印记了。
冷静地先给夏油那边安抚性地传音，让他们俩稍安勿躁之后，五条绫这才慢慢转身，微笑着询问，“山主何以见得？”
眼神如同智者的巨鹿温和地望着他，“你的身上，带着天狐的气息，你的血脉源自哪里？”传说阴阳师安倍晴明就是白狐与人的混血，因此白狐向来是强大与祥瑞的象征，或许这位山主，是将自己当做了同类？
五条绫心下念头纷纷，就要随机应变，想出些理由搪塞过去好脱身，可蓦然之间，他的意识还清醒着，唇角的笑容却更加真切，双眸微眯，眸光映照着一圈烛火，显出一种夺人的艳丽，不由自主地，他的嘴唇翕动，语调慵懒而柔软地延长，“自然是白辰的血脉……”
五条绫已经毛骨悚然，但他的身体仍然不由控制地四下旋转了一圈，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高傲和张扬，“尔等自当礼奉。”
远处，藏身在暗处的夏油杰愕然地望着这一幕，震惊地看着同期好友原本清俊而雌雄莫辨的容貌，只是眼神和笑容的微妙变化，便将整个人的神韵转变为摄人心魄、超脱性别的妩媚，一时间反差过大，叫他不由自主地暗吸了一口冷气，百思不得其解，绫的演技突然会变得这么好？居然一下子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
强压着发炸的头皮，五条绫感觉到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终于重新拥有了身体的控制权，这才险险地放下心来，也来不及联系同期，心脏砰砰跳动着，维持面上的笑容不变，拿捏着之前的人设淡淡发问，“山主大人，现在还要让我离开吗？”
周围的妖怪们一下子欢呼雀跃，纷纷叫着，“让他留下吧！”
“他也是妖怪，让他参加我们的祭典！”
“要让白辰大人尝尝我的手艺！”有的热情好客。
“反正他不是纯粹的人类！”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大妖怪的风姿！”有的心怀向往。
“想多看一会白辰大人！”
五条绫听着，内心发苦，但表面还是强撑着演技，含笑凝视山主大而温润的双瞳，只见巨鹿沉吟了一会，说道，“既然大家都希望你留下参加，那就留下吧。”
“多谢山主，”五条绫保持形象，微微颔首，事已至此，既然不能趁早脱身，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继续随便逛逛……
他还没把想法付诸实践，又听山主也期待地道，“听说白狐一族有阴阳术式的传承，擅长涤尽咒怨、祈福祓禊的神乐之舞，既然你愿意留下，那不如为小妖怪们演奏一曲？难得的祭典，就让大家一起欣赏。”
五条绫万万没想到，误入了妖怪祭典，不能脱身之后居然还要表演才艺，别的乐器还好说，他上辈子和这辈子好歹学过一点，可是跳舞？老天，这个他真不会。
救命啊，这种装逼过度骑虎难下的感觉，系统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跟着焦头烂额，“宿主你别急，我马上给你找资料，帮你在脑子里放电影，你跟着来跳就行了！咱们可千万不能躺平认输！”
五条绫不理它，转而镇定地编造道，“白辰的神乐之舞耗费的灵力太多，我现在和人类共生，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暂时支撑不起来，不过，要是大家想听，我可以用笛子吹奏助兴，只是今天来得匆忙，趁手的乐器没有带来，不知道山主这里有没有？”
最好是没有，五条绫心里祈祷着，这辈子他学的是钢琴，笛子还是上辈子学的了，勤勤恳恳地练到初中毕业，高中了没时间才放下，从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肺活量丹田气从童子功开始练起，基础和技巧都非常扎实……万一山主拿出乐器的话，但愿这辈子的身体靠谱点，临场发挥千万别掉链子……
没想到山主还真的有。高大的巨鹿略一点头，一支洁白的骨笛凭空悬浮出来，停滞在五条绫面前。
它的眸中有些伤感，“这是一支鹤骨笛，是很久远的时间之前，我的一个老友留下的，后来我再也没听过能和他媲美的笛声，它已经很久没有被吹响过了，留在我这里也没有用，以后，就送给你吧。”
五条绫淡然地接过，“好，那么多谢山主了，”他四下环视一圈，心里忽然多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他静了静心，认真起来，在万众瞩目下，处变不惊地用手指上下抚摸过这支骨笛，细致地感受着上面微小的缝隙和伤痕，保养得再好，它的表面如今也弥漫上了时间的风霜。
很多双眼睛在期待地注视着他，五条绫很快横笛于唇，先是试了几个音，紧接着，幽暗的林中，笛声徐徐响起，飘扬婉转，飞鸟一样灵动，说不出地悠然洒脱，自在地出尘忘世，衬得这片山林也更加惬意和宁静。
妖怪们情不自禁地一个个闭上了眼睛，随着音乐率性地跳起舞来，也有通乐理的，架起三弦或琵琶来协奏，琴声和笛声一同逸散在这片天地之间。
尘埃已远，梦乡已至，五条绫将咒力转换，在曲中附上了灵力，轻柔地洒过周围，让妖怪们舒适地沐浴在其中，沉醉不已，明月幽静，伴随着夜色和幽萤，一群绮丽的蝴蝶从清风中飞来，绕着山主缠着繁花的双角，轻盈地高飞萦回。
远处的夏油杰和草太虽然搞不清楚怎么突然之间开始表演节目了，但也屏住声息，静静地欣赏着。
直到一曲结束，山主还犹自不舍，他的鹿脸上唇吻勾起，像人一样笑了起来，“谢谢你，你配得上这支笛子。”
五条绫也轻舒一口气，首次真心笑道，“那我很荣幸，只是，笛子送给了我，等我离开，山主大概就再也听不到它所奏的笛声了。不如这样，山主帮我一起寻找一只小猫，我为您多演奏几首？”
山主温和地点头，出人意料地道，“他们是不是叫做大臣？”
“原来您知道？”五条绫恍然。
“毕竟我是这片山林的神，”山主自豪地迈起细长的蹄腕，长角破开黑暗，“和我来吧，小狐狸，也让你的两个人类朋友出来，我带你们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夜中闻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