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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安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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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复工,Amy买不上回滨州的机票。
临远那边是个国企牵头的项目,还不到初七,对方也没催,在群里回复不着急,过完年再回都可以。
姜越也多留了半天。
起因是卢耀文嘴巴大,跟张敏敏说姜越回来了,张敏敏说什么都要带她去吃一顿麻辣烫。
“你这次不找她,她下次什么时候回,还回不回,可就不清楚了。”
这是张敏敏向她学舌,转述的卢耀文原话。
“也不知道你以后还回不回来,再回来的时候万一这家店倒闭了呢?”张敏敏咬开一块豆腐,被热汤烫得“嘶哈嘶哈”的,姜越递过去一张纸,她擦干净又接着解释,“以前阿明带我来吃的,他说……他说等我们结婚,你肯定要回来,就带你来这儿,我们边吃边聊边喝酒,你看见我肯定很高兴……”
姜越静静地听,提到江明的时候突然有些紧张。
一个人的离世,大概不是从他死的那一刻开始计算,而是再没有一个生者记得他,死者存在过的痕迹才真正被抹去。
由此可见,江明还没有真正死去,他被他们牢牢记着。
可是张敏敏还年轻,她还有大把的青春,漫长的人生。偏偏少年人的感情刻骨铭心,姜越怕张敏敏陷在回忆里,迟迟走不出那段感情,蹉跎半生。
难道要等到那时候再后悔吗?
张敏敏看懂了她的担忧,在姜越肩上拍了下,反过来安慰她:“姐,我没事。我都懂的,你跟我说过要向前看嘛。你放心,你说的话我对听进去了的。我……我只是想了他一个遗愿。”
姜越没再劝。
老板过来加菜,一大把签子往盘里一摆,热气腾腾扑上来,眼眶也沾染潮气。
吃完张敏敏陪她等车,说之前为了去送江明最后一程,是从家里翻墙出来的,后来差点被爸爸打断腿。
“他本来就不同意我俩的事,江明出事之后就赶紧安排相亲,我没去,吵了几个月,过年这几天我妈我姨还有一大堆亲戚都帮着调和,才稍稍好……哎呀出租车!停一下停一下,去车站。”
姜越在后排落座,降下车窗认真叮嘱:“以后千万不要再做危险事,你的安全最重要。”
“嗯!”张敏敏在车后挥手,“我知道的。”
假期告罄,姜越终于在复工前品出一丝年味——辞旧迎新。
于是新年愿望又添一笔:希望身边的人都能挥别过去,奔向新的前程,去遇见新的人,去过崭新的人生。
途经老城区,单行道又限速,车速慢慢降了下来。
蓝花楹的叶片还绿着,姜越忍不住攀上车窗玻璃,看向无数次走过的路。
空气冷冽而清新,警局外的早点摊子还支着,老板忙前忙后收拾着折叠桌。
她想起半年前,也是站在那盏路灯下等车,陈末默默递过来一个小笼包。
味道如何已经忘了,却还记得当初的悸动和不安。
他好像很忙。
忙起来的时候连消息都顾不上回,这几天她都像读书时那样单方面地与陈末分享日常。
人总是在成长,以前恨不得他能秒回信息,现在已经无所谓时间。
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回。
也许只是过几分钟,也许要等到几天后。
姜越举起手机,给警局前的早点摊拍了张照片,发了一条微信给陈末。
到达临远酒店的时候,收到了他的回复——一张Lily女士比耶的照片。
她站在房间外,一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收到消息立刻长按发送语音:“Lily女士怎么说?”
消息回得及时,都能看到对话框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姜越把手机放进兜里,刻意等到开门进去放下行李箱之后,才坐下来,打开微信查看。
陈末回复:【Lily女士说可以】
这么顺利?
她开心到手都在抖。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新年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
另一半,她敲下几个字,斟酌了一会儿才发过去。
等了几分钟,陈末没回。
也没事,再给他点时间。
他忙嘛,忙点生活才有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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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y是第二天下午到的,大包小包带了些特产,姜越去车站接她。
一见面,Amy就夸她气色好。
“是不是谈恋爱了?”
恋爱吗?
姜越仔细回想,好像他们并没有就彼此的关系达成共识。
“不算……吧。”
下次见面,要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
“不算?吧?那就是有咯!”Amy聊起这些眉飞色舞,说话更是没遮没拦。她手里提着两大包,还用手肘推了姜越一下,“有没有真刀真枪,真情实感呀?还说等项目结束带你回去花真金白银呢……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
姜越想起那晚激烈的拥吻,心跳忽地乱了节奏,对于Amy的结论也无从反驳。
新年的工作始于一派祥和。
琳姐在小组群里点对点发了复工红包,当作没能参加年会抽奖的员工补偿。
Amy开心死了,发了好几条语音说琳姐你就是我亲姐。
琳姐让她一边儿去,然后笑说到办公室的员工都有小组红包,她们缺席的,就等回蓉城去找她要。
“图个吉利嘛!你们出门在外,千万注意安全。”
生于斯,长于斯,姜越警惕性虽高,却不觉得滨州有多不安全。
毕竟她在这里生活这么久,只遇到过一次小混混拦路,后来也有惊无险地过了。
直到项目接近尾声,庆功宴当晚,她们吃完饭徒步返回。
隔着一个路口,听见酒店传来的警笛声。
Amy拧着眉探头看,还不忘掏出手机录视频:“开眼了开眼了,上个班给我撞上扫黄第一现场了!”
大堂前的空地停满了警车,红蓝顶灯爆闪,照得夜色不太安宁。
警察全副武装,从酒店里押送一行人出来,押后的两人还托着枪。
不像是扫黄。
酒店门口拉了警戒线,路口围了不少人。
姜越站在人群之后,眯着眼看清了其中的两个人——光头和纹身男人,那天和Amy下楼吃早饭时,他们曾同乘过一部电梯。
当时和那两个男人一起的,还有陈末。
姜越一颗心如坠井底,浸透了水般冰凉。
她挽着Amy的手不自觉握紧,踮着脚在人群里寻找陈末的身影。
视线来回逡巡,姜越看着那群人被按上车。
警戒线拉开,警车鱼贯而出,身旁的围观群众指指点点,议论声不小,姜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站在红绿灯下,看着路对面的指示灯变成行走的小绿人。
脑子还蒙着,姜越已经条件反射般拨通了陈末电话。
警车刚从酒店出来,还没加速,经过姜越身旁时,她透过车窗看见车内的纹身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姜越一惊,后背过电似的发麻。
那男人却突然笑了。
耳边一串嘟声,机械的女声没什么感情,冷冰冰地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放下手机,目送警车越来越远,直至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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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江,警局。
徐竞男负责做笔录,徐卫国亲自审。
为首的光头叫冯昌,装得一手好无辜。
“陈末?”他垂头看了会照片,指着上面的人摇头,“你说这个人啊?不认识,没见过。”
隔壁间是周问东,一脸地痞流氓无赖样,嚼着口香糖懒懒地问:“陈末?你说那个傻嗨啊?”
徐卫国桌子一拍,茶缸里的热水溅了满手。
“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周问东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别激动嘛,情绪这么差,伤身的喔!”他双手交握,手铐撞击桌面,丁零当啷响。
“看你可怜,跟你说实话吧,你那个陈末啊……”周问东满不在意,佝着背伸脖子过来,表情夸张地瞪眼,“死咯。”
徐卫国拳头都捏紧了。
周问东紧盯着他的反应,很满意自己的挑衅成果。他扯出一个笑,而后恢复了冷漠的神情,靠在椅子上,言语冷淡地讲述整个过程。
“他不是骨头硬吗?我就叫他们放狗咯。没想到哇,他嘴巴也硬。我能怎么办呢?”他指尖比出寸许距离,“我只有略施小计。哇……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地方被他弄得,到处都是血,洗了我两天。他一个字都不说哦!哼都不哼一声,我是佩服的。我不行,我怕痛,我打针都要哭。”
周问东扭肩,指着后脖子上的纹身给徐卫国看:“这个,看见没,我纹的时候敷麻药没用,流了两滴猫尿,纹身师还敢笑我。后来嘛……他就笑不出来了嘛。”
徐竞男停笔,抬头瞪着周问东。
自她参加工作以来,就没见过如此恶劣无耻的人。
徐卫国也忍不了他,曲指叩击桌面提醒道:“不要讲与本案无关内容。”
“哎……你这老头好没意思。不讲就不讲咯!陈末真是比你可爱多了。我说到哪儿了?”周问东无所谓地摊手,“对,陈末不怕痛。我就想晓得他有好不怕痛,你想得到的办法我都让他们试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地上又脏了。我有洁癖!洁癖你晓得啵?
地上红红黄黄的,你是没闻过那味道……我刚洗干净诶!那我当然生气的咯,所以我就踹他头。后来他就求我,他让我有种就弄死他。我们认识那么久咯,称兄道弟的关系,我咋能不满足他嘛?就交给下头的人去办……”
徐竞男听到一半就撑不住了,中途换了人进来写笔录。
她强撑着出门,靠着门框就蹲在了走廊。
再抬头时眼眶红红的,有同事路过,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假。
徐竞男摇头拒绝了,她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陈末托她转交的银色MP3。
她将上面贴的黄色便签撕下,照着那串号码拨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