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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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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因烟花绚烂,激烈的拥吻将室内空气蒸得发潮。
姜越侧脸抵上陈末的肩,偏头看向窗外。
不知雾气是弥漫于视线,还是攀上了玻璃窗,金色流光变得模糊,朦胧不堪。
额头沁出薄汗,贴在他脖颈的皮肤上,湿热交接。
陈末的手还抚在姜越背上,随她剧烈的喘气而起伏。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而后向上移到脆弱的后领处,并拢的手指触及那片泛凉的肌肤,轻而缓地揉捏。
姜越猛地瑟缩,直往他颈窝里钻。
“不舒服吗?”
看她在沙发上揉了好几次脖子,还以为是长时间办公导致的慢性疼痛。
“看你有点职业病,”陈末解释道,“想给你按摩来着。”
“很痒啊……”
他按摩的力道实在拿捏不好,不是太轻,就是太重。
姜越躲开,翻身下来后推着陈末躺下,而后把他的手臂打开,顺势就枕了上去。
陈末失笑:“你倒是很自觉。”
“嗯。”姜越躺在他的手臂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理所当然道,“这是你欠我的。”
“是,欠你的。”
陈末总是这样,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好。
她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细枝末节,发现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已经如此。
姜越甚至怀疑,她现在就算发疯说要跟他结婚,他也会说“好,听你的”。
她晕晕乎乎的,有种被他哄着宠着的幸福感。
于是姜越得寸进尺地盯着他问:“那你打算怎么还?”
陈末直接将人搂进怀里,一双手在她身上游走,从后脖颈沿着背脊,一路往下直至划过腰间,所到之处战果累累,惊起片片战栗。
他仍不满足,两只手掐着她内凹的腰线猛地拉近,而后腾出手来禁锢她的后腰,滚烫的肌肤隔着棉质衣料相贴,腹间一派温软。
姜越声音也软,埋头在陈末胸口,柔柔地向他求饶。
“不还了不还了,不要你还了还不行吗……”
她用手隔开两人距离,斟酌许久,突然小声问:“你等了我两年,我也等了你几年,我们是不是算扯平了?”
陈末没想过她会这么问。
“算吧。”他说。
“那是不是可以翻篇了,我们再来一次,从头开始。”
陈末回想起那天在临远酒店的电梯里,周问东回头冲姜越吹口哨时,他一身的冷汗,想说不能。
不能重来,不能开始。
可他却忍不住问:“你想怎么开始呢?”
姜越脑袋凑过来一点,发丝散落在他的肩头和胸口。
“嗯……张敏敏跟我说,你现在在做货运,那你有没有想过开个小型物流公司?”她提出自己的想法,抬头观察他反应,见他没反对,便又继续,“这两年物流发展还是挺快的,蓉城那边好多小型公司也做起来了。你脑子好用,如果觉得这条路不好走,也可以考虑做平台整合资源。再就是你妈妈的事情,滨州的医疗和服务都比不上一线城市,如果有合适的医院,也可以去上海或者北京看看。”
她很认真地在为他计划,连李立都考虑进去了。
陈末却只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你呢?”
“我?”姜越强忍困意,笑着说,“我可以申请换base地点,我们公司北上广深都有办公室,琳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不放我的。我嘛,新年愿望简单得很,升职加薪存钱,买一套自己的小房子,就装成酒店套房这样,住着很习惯。只不过一线城市的房价很高啊,我的全款计划会落空。”
陈末有些动容。
她的每一个备选计划里,都给他留了位置。
她说话的时候有了些活力,发尾在他胸口蹭过,挠在心上一般发痒。
“所以,你要不就退而求其次,来蓉城发展吧?蓉城的医院也很好的,服务业热情。就是需要提前排队,这个好办,我可以找人帮忙。”
“我问下Lily女士的意见。”陈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很晚了,你睡吧。”
姜越确实困了,听见“Lily”这个名字,强行睁开眼,问他:“Lily女士是谁?”
“是我妈。”
姜越“哦”一声:“那我等Lily女士的意见。”
Lily女士同意的话,陈末应该也不会反对了吧?
她闭上眼,仍然好奇,于是便问,“但你为什么叫她Lily女士呢?”
“她名字叫李立。我刚开始学英语的时候她是陪着我一起学的。她觉得这个名字像量身定制的,而且她也很喜欢百合花,所以后来一直自称Lily女士。”
他声线低沉,循着记忆轻声讲述往事。
姜越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听得陈末直发笑。
她说:“我觉得你像风一样,我总是追着风跑,却又一直抓不住。以前我想,我也算幸运吧,至少找得到方向。可是风来去自由,我只能等风来,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又说:“你不知道,我有时候觉得我就像江家垌渡口停着的那艘小木船,破破烂烂的,都没有人来修。江家垌那个山坳坳,连风都不来呢。”
她快睡着的时候,还在断断续续地说:“陈末……”
“我在。”
她轻声呢喃:“你来修,好不好?”
片刻的静默,心头一阵酸软。
陈末每一句都认真回应,唯独最后一句不敢回答。
好在姜越已然入睡,呼吸也变得均匀。
答与不答,没人跟他计较。
陈末把被子拉上来,将她肩膀盖住,而后撑在床头看了会儿才起身。
热水壶响了,他一口气灌下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用塑料瓶做了个暖壶。塑料瓶被烫到变形,陈末转进浴室找了条毛巾包好,才放心塞到姜越脚边。
陈末在窗前站了会儿,忍住了没抽烟。
思绪万千,思念万万千。
陈末想,他给不了的承诺要找机会说清楚,但他不见得还有机会跟她一一细说。
姜越对未来的计划清晰明了,像是给他和李立都腾出了位置。陈末很感动,也很感激,但他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未来。
陈锦官死了,徐卫国也差点死了,他们那届禁毒学专业还有命的不剩几个。
谁能保证他活得到下次见她?
他心头烦躁,忍不住回头看她。正好就瞥见酒店的留言纸,上头印了纪念图案,用皮质文件夹压着。
陈末抽出签字笔,在桌前落座。
久未提笔,没想到再次拿起笔,是要给姜越写信。
他写写停停,一直写到东方破晓。
落款写了日期和名字,他将那张纸对折再对折,四处找寻合适的藏匿点。
行李架上放着一个塑料袋,是小年夜那天,卢耀文找给姜越装信件的。
陈末轻车熟路地从里面翻出几封未署名的信封,腾出一个装好,郑重地写下“姜越亲启”之后,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做完这些,陈末回到床边,给前台拨了电话,要一碗红豆年糕和一个大碗。
姜越睡得不沉,他挂断电话的时候,听见她在身后翻动的声音。
陈末轻手轻脚倚在床边,仔仔细细地用视线描摹她的脸。
等到有人敲门,递了托盘进来。他用大碗隔水热着红豆年糕,压到留言纸上。
剩下的热水倒进矿泉水瓶,用毛巾包好,替换先前的那个,放到了姜越小腹的位置。
做好这些,陈末穿上了外套,出门之前没有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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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越做了好长一个梦。
一会儿在江家垌的渡口,多年不见的小船破了,在她眼前漏水下沉。
她受到惊吓,扭身向山下跑去。陈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冲她大喊:“跑!姜越!快跑!”
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山火在身后蔓延。
画面很快切换成了陈末口中的乡下小屋,陈锦官抱着液化气罐,也冲她喊:“姜越快跑!”
火光冲天。
姜越从梦里惊醒,满头满身都是汗。
她撑起身来,四下一望,没看见人。
“陈末?”
也没听到回答。
姜越有点慌张,猛地一掀被子,矿泉水瓶从毛巾里滚了出来。
她光脚踩上地毯,急匆匆往浴室里跑,却差点被途中的水瓶绊倒。
脚背感受到水瓶的热度,姜越意识到那是陈末给她做的简易热水袋。
既然还热着,就说明他刚走不久。
也许是下楼吃饭呢?
姜越笑自己患得患失,梦就是梦,不该有不好的联想。
她披上外套,准备烧热水喝。
壶身也还发热,旁边温着一碗红豆年糕。
碗下的字被水洇湿一块,字迹中正峭紧,像陈末严肃地叮嘱——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攒钱买房。
姜越忍不住发笑,慢慢悠悠去洗漱完,才回来端起那碗红豆年糕。
红豆沙温度降下来,面上一层细细的皮。
姜越也不嫌败口感,用勺子搅匀,小口小口地吃着。
窗帘开着,阳光斜斜洒在身上。
大年初一的清晨,澄江又迎来一个晴天。
是个好兆头。
困扰她多年的问题也在昨晚得到了答案。
看上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姜越想,今年一定会顺利又灿烂。
最好是连陈末的货运事业也开疆扩土,一路生花。
前路在眼前展开,她期待得到Lily女士的回复,也期待有朝一日能和他一起——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攒钱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