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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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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悦匆匆赶来,就看到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她撑着膝盖喘气:“好好好……给你俩打电话都不接,搞了半天是瞒着我偷偷在这儿打啵儿是吧?”
江月还懵着,红着脸推开陈末:“你怎么也来了?”
时悦是第一个到商场的,还买好了爆米花和可乐。
江月在群里打字说“今天去不了”的时候,时悦拍的爆米花和可乐就在对话框中央。
她当时也没想太多,只顾着自己躲开江大民了。
“对呀,你怎么也来了?”时悦没计较那么多,对着陈末学她。
等她搂着江月一看,发现江月脸上还挂着泪痕,顿时就急了:“呀!陈末你会不会啊?不会就学一下啊!怎么还给人亲哭了?你是不是强迫她了?有病吧你!”
江月想解释,刚开口,陈末已经开始反击:“你才有病吧!我怎么可能强迫她,我!”他用食指点点自己胸口,“准男友!Fiancé懂不懂,一个级别,就只等她点头。”
“没有就没有嘛!”时悦撇着嘴,摇头晃脑地阴阳他,“还fiancé呢,说那么好听。”
说着,她揽江月起来,起身往外。她们站在那片夕阳里,逆着光回头。
“你还挺有当备胎的自觉,看把你骄傲得。说穿了不也是我们月有魅力!”说完,时悦拉着江月往前狂奔,她嘻嘻哈哈地笑着,江月也跟着开心。
桂花香甜的味道在风里弥漫,穿过她指尖发梢。江月紧盯着时悦飞扬的马尾,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
陈末在后面远远地看着。奔跑途中,江月回头看了一眼,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好像在笑。
还好,还好。
她不会永远受困于泥潭,她还有愿意朝她伸手的朋友,和……一个站在终点的恋人。
因为江大民闹这一出,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开场,看下一场电影结束时间又太晚,最终江月决定找个地方吃点好的,然后散场各自返校。
高一收礼物时,江月就诚惶诚恐。他们给的一件顶十件,当时特意强调,以后都不要送了。
那时还没开始打工,她实在是回礼艰难。
两人很守约。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月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专辑递给时悦,然后告诉陈末没给他准备。
陈末笑说:“你是寿星,你最大。”
其实早已过了生日当天,江月也还是心安理得微笑点头。
时悦捧着那张专辑摸了又摸,爱不释手,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江月:“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张啊!还有签名!哎呀哎呀,我们月也是潮上了!爱你呀啊啊啊啊啊啊!”
江月笑笑,其实她对这些仍旧一无所知。只是之前因为许真找来帮忙的搞传媒的姐姐也哈韩,看她空间总发相关动态,对专辑杂志更是如数家珍。
江月最初是打算找她推荐特别一点的礼物,但时悦喜欢的组合人名太多,绕来绕去的,她实在听不懂,最后只能托那位姐姐在韩国留学的朋友帮忙带回来的一张签名版的专辑。
时悦欣赏了好久,乐呵呵地跟江月说:“我可太喜欢给你过生日了,你明年生日不管在哪里都要记得我啊!哦对了,”时悦从包里摸出来一个白色的小方盒,“远在美国的朋友托我给你带样东西。”
那是一个iPod shuffle,机身小巧,还没巴掌大。苹果绿的颜色很清新,设计也很独特,没有屏幕,只有一个精致的白色圆环按键。
“真的是给我的吗?”她不敢相信,隐隐觉得是时悦借花献佛,“不是林枫给你的?”
时悦拿出手机晃晃,贴在脸边介绍:“我也有哦!不要太嫉妒。”
陈末笑不出来了。
“我呢?”
时悦小手一挥,扬着下巴气他:“你没有,你就看着吧。允许你嫉妒我一分钟。”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他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我现在就打电话问林枫,到底是我没有还是你私吞了。”
“哎!你别打电话,他昨晚熬夜了,刚睡下没多久。”时悦一把拦住,“我真没藏,他说今年寒假要回来,亲自带给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算算时间,林枫已经两年没回来了。
时悦兴奋提议:“我们到时候又去江月家放烟花呗!真要说起来,冬天和山对我来说都很有意义。”
陈末看向江月,她冲他笑笑,意思是不用担心。
“我可能,不会再回去了。”
时悦很意外,问她为什么。
熙攘人群里,江月结了账,终于做好准备从头说起。当然,她避开了江大民那一部分。
事情太久远,又琐碎,她一点一点撕开伤疤,向时悦展示自己的童年。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一直到湖滨公园。
海鸥在栏杆上停留,偷听江月讲述的故事。
时悦是个感性的人,听到最后,手里多了一包哭湿的纸巾。
“所以这就是你寒暑假都要打工的原因吗?”
她低声咒骂几句,而后轻轻揽过江月的肩:“你去年在我家楼下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呢?唉……我们不去那个破地方了啊,以后回澄江就来我家,我妈可喜欢你了,你要是害怕我爸在,我就把他赶去奶奶家。”
江月笑着安慰她:“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孙妍以前不是最爱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说不定我经历的这些,都是为了以后的人生更顺利呢?不然老天怎么会安排我们在一中遇见,又成为这么好的朋友?”
“遇见我们是你运气好。”陈末说,“你以为全世界都是陈末呢?余华老师不是还写了,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苦难不值得追求。磨练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躲避开。”
“就是。”时悦没有跟陈末对呛,反而劝起江月,“你要对自己好,学会躲开那些苦。谁欺负你,你就反击。反击不了,你就离他远点。打不过总跑得过吧?”
“好,我记住了。”江月笑得恬淡,“我再也不吃苦了,从今天开始,我只吃甜的。”
时悦有点心酸,不知道江月受了多少委屈。
湖边的风凉而柔,江月扶着栏杆远眺。浓稠的夜像墨,看不见湖对岸的路灯,只有船上的点点渔火。
江月玩心大发,追赶起栏杆上的海鸥。她一靠近,排成排的海鸥就呼啦啦飞走。
时悦也加入她的游戏,两人对向围拢,被游客用小面包喂胖的海鸥总能找到空隙脱围。
翅膀扑棱棱从白色裙摆下掠过,掀起一阵弱弱的风,于是裙摆荡漾,扫过旁观者的心尖。
陈末斜倚着栏杆笑,要是林枫也在就好了。
江月玩得尽兴,在车上和她们挥手道别时,从没想过这竟然会是高三上学期唯一一次碰面。
滨州外国语算抓得不那么紧的,但前提是大部分学生都有意向学校,高三基本都在准备语言和申请材料。时悦从暑假就开始考试,连着四次都没考出满意的分数,她口语和听力都不错,但阅读和写作分数跟不上。林枫介绍了之前的老师给她,江月每周问她近况,她都叹气——补课呢,什么时候考够分,什么时候解放。
陈末也忙,国庆节前夜,江月约他去滨州图书馆上自习,一直到国庆当天下午,他才回了消息说人在澄江。
江月和他们的联系没有变少,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课题,江月也不例外。
后来江大民又来过两次学校,他挑的时间不好,周末汪全磊值班,远远地看见他眼熟就冲下来拦人了,连江月的面都没见上,还闹到了校长办。
前两次都是周末,都有汪全磊,江大民也学精了,挑了个上课时间来。
二中保安也不是吃素的,危险分子他排头号,又是上课时间,江大民连校门都没进得去。他闹也闹得,派出所警察都来了,也不敢对江大民做什么,毕竟一把年纪躺地上耍浑,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突发疾病碰瓷。那年还没有执法记录仪,真要被他赖上,工作都悬。
于是几个警察只维持现场秩序,任他表演。
十二月的天,滨州也冷,江大民干躺着也达不到目的,躺久了围观的人多还丢脸,只能爬起来走人。
这些事情,汪全磊一个字也没跟江月说。
倒是江明在期末考试前打了个电话过来。
临近十一点,快要熄灯。
江月在宿舍整理高三以来的所有试卷,头昏脑胀的,没想起来他从未告诉过江明自己的号码。
她接起电话,江明叫了声姐。
脑子里迅速闪现过几种可能。
第一,江明决定去打工,但在滨州遇到困难,寻求帮助。
第二,他要做江大民的说客,劝她回江家洞嫁人。
江月觉得,自己有点太过敏感。江明皮是皮了点,但不至于太自私。但她依然警惕,毕竟,这几年江明都跟着他们一起生活。
结果江明只是说,江大民脑梗犯了,进了两趟医院。这次出院之后,一直是赵虹在照顾。
“赵姨生了个弟弟,她在医院的时候都是我和奶奶在家带他。可能哭了……然后我就想起小时候你总吼我别哭。”
江明停顿了很久,有人在催促他快点。
“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出去打工,家里需要钱,也需要人,而且我怕爷爷……”江明吸了吸鼻子,“你不用担心,有我顶着。”
江月想劝他好好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实在开不了口,只能点点头。想起江明看不见,又说了声好。
“那我挂了。”
江月举着手机,等他挂断。江明突然叫住她:“我奶非说爷爷是被你气出病来的,我不信的。他们都是老古董,旧思想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你好好读。”
江月还想说什么,听筒里只剩下一连串的忙音。
她有些怅然,看向窗外,宿舍的灯也熄灭。
路灯下,夜雾浓得散不开,她放下手里的试卷,靠在床头,等一个拨云见日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