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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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夜。
玻璃窗发蓝，江月往里照了一眼，瞧见自己蓬乱的头顶时突然愣住了。
所以，陈末给她搭外套的时候，也看见了这个鸟窝头吗？
她突然憎恨起自己极佳的睡眠。
可如果因为当时睡得浅，醒过来的话，那岂不是既能看见鸟窝头，又能看见睡得满脸红印的滑稽样？
怎么想都觉得很懊恼。
陈末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江月赶在他上来之前去了趟卫生间。
勉强把头发理顺，然后洗了把脸。回到角落，陈末已经坐下了。
靠近他的时候，江月没来由地开始扭捏。
那种心情就好像坐在座位上，等待分享糖果的同学挨个发过来。
明明周围人都纷纷表示感谢，你也知道对方在干什么，非要装作很忙的样子，等别人递来糖果的那一瞬间露出早就准备好的欣喜表情，顺便道谢。
她纠结的心思没有被发现。
陈末老远就看见她了，隔着几排趴下的脑袋挥手招呼她过来。
桌上的键盘都堆到一边，空出来的位置摆了一杯豆浆、一杯牛奶，旁边放着油条、卷粉和茶叶蛋。
陈末和她浅薄认知里的所有男性都不一样。
他好像天生就会照顾人。
豆浆和牛奶都插好了吸管，装卷粉的盒子揭了盖，筷子就摆在旁边。
就连茶叶蛋，也是剥好壳的，干干净净地放在卷粉盖子里。
真是体贴又细心。
江月自己吃饭都做不到这么细致。
“谢、谢谢你呀。”她有些受宠若惊，话都说不利索，呆呆地指着桌上的东西问，“这……给我的吗？”
“姐，”陈末笑得无奈，“看在我大半夜给你送被子，大清早出去买早饭的份儿上，就不能给我留一口吗？”
江月脸涨得通红，忙澄清：“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末摆摆手，不在意。
“对了。”他掏掏裤兜，拽出来一支酒店用的一次性牙刷和梳子递给江月，“给你带的。”
难怪江月说陈末靠谱。
他是真的事无巨细。
江月道谢后接过，再次返回卫生间。
梳子透明细长，江月用完舍不得丢，带回去悄悄装进了书包里。
桌上的东西还是没动，陈末在等她先选。
江月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主导着动作，只拿了离自己最近的豆浆和油条。
时间尚早，陆续有客人离开，剩下的大部分或坐或趴，都在补觉，只有零星几人还沉浸在游戏里，网吧里较昨晚安静了不少。
豆浆吸到底，吸管“咕噜噜”地响，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很突兀。
江月像只警觉的鸟，察觉到声音的那一刻，骤然停止了动作。
杯底的豆浆剩了薄薄一层，怪可惜的。
她有些不舍地放下，像在捏着杯子反复把玩。
“不够？要不要再买一杯？”
江月摇摇头，小声说只是觉得有点浪费。
陈末直接从她手中拿过，扯开覆在杯口的黄色胶纸，又递回来：“这样就不浪费了。”
江月有一瞬的惊讶。
在她看来，陈末的生活习惯应当跟班里的男生类似。
他们很多时候喝饮料都会剩下小半瓶，第二天买新的，前一天没喝完的都喂了垃圾桶。
虽然知道敞过气的可乐口感像糖水，江月还是会为被浪费的糖水惋惜。
她也委婉问过，为什么不把仅剩的一口饮料喝完，得到的答案不尽相同。有人回答过夜了可能不干净，避免危险所以丢掉；还有人认为喝完显得自己斤斤计较很小气，从而丢了面子。
她还以为，城里小孩对于面子都看得很重。
而今看来，陈末好像并不执着。
江月为自己的偏见默哀了一秒，仰头喝完了最后一点豆浆。
她清理桌面垃圾的时候，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2007年9月1日，7:39。
江月无心逗留，起身把书包背上。
“走吧，今天还有大事要办。”
二中和实验中学不在一个方向，陈末也还有东西要回小姨家取，两人从小吃街出来，在路口的公交站道别。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江月穿得单薄，还光着腿。陈末把外套留给了她，约定下次见面再还。
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
转身之后，江月学着陈末的样子，把脑袋缩进卫衣帽子里。
大部分视线都被遮挡，但能看清脚下的路。
风雨和路人的视线都被隔离在脑后，有种温暖而熟悉的安全感。
她带着这样的安全感独自启程，去往人生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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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已经来过一次，江月凭记忆和指示牌迅速完成入住、报到。
二中讲求效率，报到当天已经进入了正式上课的流程。
班主任是个地中海中年男人，叫汪全磊，教数学。
江月觉得，教数学的老师或多或少都带点理性，不像教文科的老师崇尚自由。
汪全磊没开班会也没给学生自我介绍的时间，直接开始新学期第一堂课。用他的话说，同窗三年，早晚都会互相认识，慢慢熟悉，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但上课的进度拉得越快越好。
一天下来，江月算是领教了滨州二中近两年高考喜报亮眼的理由，也有点发愁接下来的学习强度会不会太过难捱。
晚自习后，江月没有第一时间回宿舍，她去报刊亭买了新的IC卡，然后在宿舍楼下找到了电话亭。
按照约定，她今晚要给时悦打个电话。
时悦那边很热闹，听起来像在宿舍里，背景音是很动感的舞曲，几个女生正叽叽喳喳聊天，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
接到电话后，小麻雀的声音渐远，然后时悦挂断，重新打过来。
“月！”时悦的声音带着兴奋，说在宿舍找到了同好。
在没有联系的两个月里，时悦迷上了一个韩国组合，好像叫什么东方神。
“是东方神起啦！”
“听着蛮神经的一个名字。”
江月诚恳评价。
时悦毫不在意，她昨天已经在Q.Q上和江月分享过照片，虽然每一张江月都只回复了同一个字——谁？
她的快乐是分享，江月赞不赞同都无所谓。
“而且我们寝有个女生也喜欢允浩和有天诶！虽然她最喜欢Super Jun。”
江月告诉时悦：“我今天听了一整天天书，晚上跟你打电话，还是在听天书。”
“就是Super Junior啦，也是一个韩国组合，势头很猛的。”
时悦很有耐心，江月提出问题她都会挨个解答，不像汪全磊，每次只象征性地停几秒就擦掉板书开始下一个知识点，手速慢一点的同学连笔记都抄不全，只能下课到处找人借来补。
路灯下，有趋光飞蛾，成群结队扑上去，像在扑火。
女生宿舍楼前的女生大多手挽着手，江月不由想起，初中的无数个日夜，也都是和时悦这样一起回寝室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雀跃，江月被她的欢欣感染，换了一边肩膀夹着话筒，继续听她讲自己不了解的世界。
一本口袋单词早卷了边，在手里形成肌肉记忆一般，就着路灯反复翻。
挂断电话前，两人再次约定周末一起去市中心逛逛书店。
周四有节阅读课，老师让大家分享本周的课外阅读书目。
江月对课代表推荐的《小王子》节选印象深刻。
她的声音柔和，轻轻念着：“如果你来，比如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
江月深表认同。
就好比她期待周末和时悦一起逛街，这样的期待和兴奋持续了一整周。
到周五晚自习的时候，江月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出去的心情。
那年手机已经很普遍，中学校园里特别流行电信套餐绑定就送的小灵通。
人手一个移动电话的场景里，总是守在IC电话旁的江月像个异类。
她多少觉得不太方便。
尽管她和外界的联系很少，但每次回到学校，就像进了玻璃罐子里，密封得很严实。
时悦也说她长期处于一种失联状态。
“你简直像个地下党你知道吗。”时悦挽着江月的手臂抱怨，“我们之间是完全单线联系，你一天不给我打电话，那我就一天找不到你。要是你一学期都没空给我打电话，那我……那我可就移情别恋啦！”
江月有一点点动摇，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先去买教辅书。
那时候还没有西西弗和方所，生意最好、书最全的地方是新华书店。
书店占据了商场二层的最佳位置，上电梯就能看见。
一进门，时悦就被店门口的海报吸引了目光。她好像一只掉进粮仓的小老鼠，在专辑和杂志的海洋里快乐到转圈。
追星女孩的快乐江月无法理解，她跟时悦打了个招呼，独自前往高中图书区挑了一本英语词汇，一本新概念作文。
路过标着外国文学的书柜时突然想起课代表读的那段话，于是停下脚步仔细寻找。书脊上的字不大，她花了些时间，才找到一本精装版的《小王子》。
出来的时候，时悦还在那堆专辑前，只不过她既没有在挑专辑，也没有选杂志，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了斜对面的文具柜台。
江月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了低头挑选钢笔的陈末。
柜员从抽屉里取了一整版，热情地向他身旁的女生介绍。
从江月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个女生的背影。
她身材高挑，长发柔顺及腰，看背影会觉得是一位气质温柔的漂亮女生。
而陈末则站在她的身旁，不时点头，提两句意见。
他们好般配，江月想。
般配到有点碍眼。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心思
，还差 